得知了四皇子的意圖,陳寶珠的心免不了擔憂起來。
西蒙公主已經失蹤三年,三年來音訊全無。如今突然毫無預兆地熱絡起來,使人不得不懷疑有人在暗中搞鬼,藉此轉移某些事情的視線。
如今兩位皇子都已長大, 正妃的大選也即將來臨。兩大後宮似乎也有這樣的意圖,藉着皇家學院的開學,選拔一些能夠真正輔助自己兒子的大家閨秀作正妃,助自己兒子一臂之力。
當然,正妃的考量,除了容貌品行,家世背景也是少不了的。極少有哪個平頭百姓家裡的姑娘們,能夠夠得上正妃的資格,就是源於這樣的限制。
做母親的,要爲自己的兒子謀劃,當然處處要以能爲自己的兒子爭取到最大利益,保證自己的兒子以及自己,爲最大的贏家而前提。而萬一自己的兒子走偏了,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做母親的,也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自己的兒子勸到正軌上來。
現今的兩大皇子,都是孝子,都明白自己的處境,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所以,他們不會輕易對天下的女子動情,這也是兩大皇子已過弱冠之年,正妃尚還虛空的原因。
所以,陳寶珠很淡定。
她淡定於自己隱晦的出身,不管對於哪個皇子而言,都是不可能的。
因了這份清醒的認識,使到她對於四皇子此行的目的,更執了多一分的懷疑。她不知道,四皇子此行的目的究竟在哪裡。
真的僅僅是爲了杜絕邊境有可能引發的戰爭嗎?即便如此。四皇子如果真的找到西蒙公主,也會受益不少。至少,在皇儲之爭上,佔了先機。那麼離皇位也就近了一步。這樣的成功,或許真的值得以命相搏。
更進一步看,現在裴府因了近段時間頻發的一線香事件,被推到了風口浪尖。由於裴府四皇子生母裴貴妃的孃家,這樣的消息對於四皇子是大的不利。如若被有心之人利用的話,或許四皇子就要跟皇位絕緣。如果四皇子要替自己正名,撇清自己與裴府的關係,先拿裴府開刀,不失爲明智之舉。
陳寶珠生性淡泊。最看不起那種爲了功名,什麼都不顧,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的人。所以,對於像四皇子這種把皇位看得比命都重,擅長玩弄權術,耍陰謀的人,實在沒有什麼好感。
世人傳聞,四皇子做事一向冷硬果決,只要鎖定目標,不管多麼困難的事情。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一定會尋求出一個答案來。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當然,人們也會說,有着這樣不達目的不回頭的人,本身就會比別人更容易取得成功。因爲,沒有人可以阻擋這種人凌厲的野心。
陳寶珠心想,如果四皇子決心要把西蒙公主找出來的話,這個世上恐怕只有他才能夠找得出公主來了。
這樣的事情。對於自己而言。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找到西蒙公主,自己那個叫做“哈奇”的大哥也就少了一樁心事。那樣的話,她帶那個哈奇去見寧氏的日子也就近了。
她決定了,不管怎麼樣。她都要帶哈奇去見寧氏一面。至少讓寧氏看到自己的兒子還活着,從而有活下去的希望。
片刻之間,她已作出判斷。擡起頭來,見四皇子正在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若有所思。而二小姐則呆呆地看着二皇子,神情複雜。
陳寶珠這纔想起,二小姐與四皇子是有一段緣份的,而且,時至今日,二小姐的心裡面只裝着四皇子一個人。而方纔四皇子那一聲對自己的呼喚,或許讓二小姐疑心了。
想到這,她微微一笑:“二姐姐,麻煩你照顧一下四皇子,我與李京到外面看看,給二嬸及四叔送信過去,好讓他們儘快把我們接回去。還有……”她走近二小姐,低聲道,“二姐姐,房邊的房間裡有些舊衣服,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把身上的衣服換一換,畢竟四皇子在這裡……”她到這,她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看着二小姐笑了一笑。
陳二小姐怎麼聽不出陳寶珠話裡的意思,頓時臉紅了半邊,嗔怪道:“你不是說給母親與四叔送信嗎?還不快去?!”
陳寶珠再笑笑,拉着李京走了出去。
看着陳寶珠的手自然而然拉起李京,四皇子的眼神一黯,陳二小姐則暗暗鬆了口氣。
陳寶珠走後,四皇子的神色似乎很疲倦,喝了一些水之後,復又躺了下來。而趁這個時候,二小姐趕快到隔壁房間找了找,果然在牆角的木箱裡有幾套半新的農家女子的衣衫。此時的她,也顧不得自己的小姐身份了,趕快把身上那套臭氣熏天的衣裳換下來,然後對着水缸把自己蓬亂的青絲梳理好,看着覺得滿意了一些,這才走了出來。
屋子裡,四皇子面向牆,背對着門朝裡躺着。二小姐以爲他睡着了,卻看到他的身子微動,一聲幽長的嘆息便鋪延開來。
陳二小姐一時怔住。
難道說,四皇子的這一聲嘆息,是爲了自己的五妹妹嗎?
一直以來,她都認爲,四皇子口中的“珠兒”是自己,時至今日,她才知道,原來是造物弄人。
原來四皇子心中念念不忘的,竟然是自己的五妹妹。
她以爲,自己在得知四皇子心底藏着的人是誰的時候,一定會發火,一定會嫉妒得發瘋,一定會千方百計拆散他們。但是現在,當她聽到四皇子的那一聲嘆息的時候,她忽然有了一種心痛的感覺。
她不知道陳寶珠是如何與四皇子結識的,但是現在,看到一身重傷的四皇子如此痛苦地懷念着某個人。她反倒有了一種不忍心。
娘說,但凡你看中一樣東西,你就要千方百計奪過來,那樣的話。那樣東西就是你的。
娘今天之所以取得這樣的地位,就是遵循了這個道理。
你與娘一樣,也就成功了。
陳二小姐苦笑。娘,當年你是如何做到的?爲何當我想這樣做的時候,就會覺得心痛如斯?
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傳來,側躺着四皇子翻過身來,轉向二小姐。
二小姐忙上前一步,柔聲道:“四皇子,你重傷未愈。不宜亂動。你要什麼,我幫你取便是。”
四皇子靜靜地看了二小姐好一會,他是一個處事果斷的人,從不拖泥帶水,他道:“二姑娘,你放心,今日你我相處之處,絕對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而且……我會對你負責的.”
四皇子一向是一言九鼎,他這樣說,無異於向二小姐承諾。他一定會迎娶二小姐,不會讓二小姐的閨譽受損。這一句二小姐期盼已久的話,如今自四皇子的口中說出來,二小姐本來以爲自己會很開心,但事實並未如此。
她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更是難過。
原來自己所在乎的人,心中的人是不是她。原來她不過是別人的替身……
如果換作是孃的話,一定會說,事在人爲。先嫁給四皇子再說。等四皇子繼承了大統。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再把佔據四皇子心中的那些女人一個一個趕出去……
她一直也是這麼想的。但是真正到了今天,她才發現,自己以前的想法全錯了。
至少。心高氣傲的她,做不到嫁給一個不喜歡她的人。
“再說吧。”二小姐溫柔道,“你的傷口還痛不痛?五妹妹留下了一些藥,說是你痛得厲害的時候,就再吃幾粒,可以緩解疼痛。”
“不用了。”四皇子淡淡道,“我沒事。”
語氣與平日一般冷淡疏離。
二小姐有一瞬間的心碎。她記得,一年前,她偶然碰到了身負重傷的四皇子,並且對他施以援手。當時的四皇子得知她姓陳之後,看她的目光直白而熱切,他喊她的小名“珠兒”。現在她才明白,原來是他認錯人了,把她當成了他心中的那位。
雖然成了別人的替身,但是二小姐卻從此愛上了這個人,這個不苟言笑,做事果斷,一身魄力的人。
他甚至在受傷的時候,仍然令人心醉。
不管是在香葉寺,還是現在在地道里,他都恪守着自己的原則,不越雷池半步。這樣的正人君子,似乎不讓人愛上都不行。
陳二小姐嘆了口氣,嗔怪道:“怎麼老說沒事?上次在香葉寺的時候,你不也一樣這樣說?可是呢,還不是靜養了整整一個月方纔全好?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不用這麼強撐着,會害了自己的。”
四皇子搖搖頭:“這次不同於上一次,我真的沒事。”
陳二小姐不依,自顧自取來藥丸與水,遞給四皇子:“四皇子,這可是我家五妹妹千交待萬交待,一定要你將這些保命的藥全吃下去,不然的話,出了什麼事情的話,我可沒辦法向五妹妹交待。”
四皇子果然沒那麼強硬了,他伸手接了過來,遲疑片刻道:“你妹妹……五姑娘真的這麼說?”
陳二小姐強忍着心痛的感覺,努力擠出一絲笑意:“我騙你幹什麼!我家五妹妹得自高人真傳,醫術高絕,她說要吃藥就一定要吃藥,不然的話,她回來的話會生氣的。”
四皇子沒有再堅持,很快把手中黑乎乎的藥丸子全倒入口中,喝了口水送了下去,再把水杯遞給二小姐:“有勞了。”
陳二小姐點一下頭:“沒事。”
轉過頭去,她咬住嘴脣,在心中說道:“五妹妹,對不起,借了你的名號,不然的話,他不肯吃藥的。五妹妹,多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