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向後靠在他柔軟的椅子上,像往常一樣雙手上下疊在一起,緊緊地貼在身前胃部的下方位置上。冬季最後的陽光從他房間的窗戶裡折射進來,幾乎沒有照亮裡面的空間。
房間裡壁爐裡噼噼啪啪地燃燒着火,爐火至少給冰冷的房間提供了一點溫暖。自從艾徹曼恩回到瑞爾馬斯的月份裡,寒冷刺骨的季節真正開始了。
“這麼說你感覺好些了?”卡爾德似乎感受不到房間內的寒冷,他關心地問道。
“好多了,先生。”艾徹曼恩說道。“感謝您的關心。”
艾徹曼恩坐在卡爾德面前的巨大書桌的另一邊,就像幾個月前他向老人請求去找克勞福德-堂-布拉赫一樣。他身上的大部分傷口已經癒合,儘管他的身體上有許多新的疤痕,其中一些現在看上去仍然是鮮紅的。
“你看起來好多了。”卡爾德看着獵巫人的臉說道。“你有好好休息?”
“有時候是的。”
“那麼,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您有我的報告,長官。”他皺了皺眉說道。
“我知道,它寫的很漂亮。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艾徹曼恩讓自己鎮定下來,試圖思考從哪裡開始講述。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他說道。“我開始認爲我們都是註定要死的。我們只剩下最後一名士兵,小鎮裡充滿了魔法。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是不會相信的。”
“請說實話。”
“是亡靈巫師,或者其他什麼類似的東西。它使用了一種我從沒見過的邪惡法術。它幾乎一個人便控制了一隻軍隊,它差點要了我的命。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它試圖跟我交談。”
“他沒有說什麼嗎?”
“沒有。”艾徹曼恩仔細地想了想,試圖準確地回憶起他被告知的事情。“首先,我們剛剛到達那個小鎮,住在一間旅店裡。半夜的時候我們的兩名守衛失蹤了,我們在一樓發現了他們被剝皮的屍體。”
“後來便遭受了不死生物的攻擊,那個邪惡的巫師或者什麼東西試圖通過魔法毀掉旅店。所以我們從裡面衝了出來,我用教會給的小玩意清理了旅店外的大部分的怪物。完後我看見了那個邪惡的玩意,我和士兵們便去追擊它。”
“當我們終於接近它時,更多的怪物出現了。它對我釋放了一個法術,而其他人被他召喚的怪物們包圍了。最後,那個怪物似乎改變了主意,它向我走來,試圖要告訴我什麼。至少我覺得那個像巫師的生物試圖想要跟我交流,我也不敢肯定這一點。”
“你有責任查明真相。”卡爾德說道。
“我知道,”艾徹曼恩說道。“也許我應該更努力一些,但在那個時候,它的法術淹沒了我,我只能勉強看見外面,甚至聽不到什麼聲音,我們感到很慶幸能活下來了。無論如何,我當時從水裡開了槍,子彈擊碎了那個東西的腦袋。等我擺脫那個法術,有力氣再確認這件事的時候,它已經死了。”
“就這樣?”
“就這樣,從我對當時的情況分析來看,那裡就是他們的秘密巢穴。我們一離開凱特拉扎堡就進入了危險地帶。沒準他們也沒想到我們會一頭扎進那座鎮子。”
艾徹曼恩停頓了一下,看上去若有所思。
“我從未見過那麼多的亡靈,尤其是隻有一個亡靈巫師。那天晚上我見過的亡靈生物比我一輩子見過的都多的多。我和士兵們從沒有在對抗異端的戰鬥裡面對人數上的劣勢。當戰鬥結束後,活下來的人幾乎都沒有說過話。”
“我對自己的草率行動感到愧疚和尷尬,尤其是目睹了士兵們的死亡之後。我問過活下來的人,包括甘德納,我們回到瑞爾馬斯後打算做什麼。”
“他說什麼?”老人問道。
“有一陣子,他什麼也沒說。他受了很重的傷,我看得出他還很痛苦,所以我沒有強調這一點。我當時正要走開,他轉向我,勉強做了回答。”
“他說了什麼?”
“他說一切都不會改變,他說尋找邪惡的女巫和巫師很容易,但是尋找願意跟他們戰鬥的人卻很難。他喜歡跟我一起工作,但是不喜歡這種近乎必死的任務。那時候我就知道他會和我們一起回來。”
“其他人呢?”卡爾德揚起帶着懷疑的眉毛。
“雷恩的傷也很重,不過他一旦恢復了體力,我就能感覺到他對戰鬥的渴望。不過他最後對我說的是:那些高貴的老爺們纔不在乎這羣泥腿子們的小命。他告訴我,如果這個地方註定要被拯救,那麼就得靠泥腿子們。他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
當艾徹曼恩微笑着說完,卡爾德的眉毛不屑地動了動。
“我一直都不喜歡這個人。”老人說道。“我會關注他的訓練和部門內的檔案記錄。”
“您可以嘗試,先生。”艾徹曼恩說,“儘管我不認爲您會在他身上找到任何東西。他只是一個粗俗野蠻的戰士,比較獨特的那種戰士。”
“看來是這樣。”卡爾德搖了搖頭。“世界上總有各種獨特的人。”
他站起身來,走到一張小桌子前,桌上放着幾隻水晶酒瓶和幾隻高腳杯。
“喝點什麼?”他問。
艾徹曼恩拒絕了,但卡爾德給自己倒了一杯。他走回書桌前,靠在書桌旁邊。
“你應該知道克勞福德-堂-布拉赫失蹤了。”他說。“就在你去凱特拉扎堡不久,屬於他的宮殿發生了火災,然後他就不見了。也許他是被你所看到的邪教捉住了,也許他害怕脖子上的套索正在向他逼近。”
“我可以調查一下。”艾徹曼恩說,“當然,如果您允許的話。”
卡爾德仔細地看着他。
“你確定嗎?比奇安?我是說……”卡爾德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在尋找合適的字眼。“經過這麼長的旅行,你看起來很累了。”
他儘可能和藹地說。“獵巫人對身體的要求很高,也許你應該考慮休息一下?”
“我感謝您的關心,”艾徹曼恩平靜而堅定地說。“但這沒有必要,我已經準備好履行職責了。”
卡爾德保持着他那沉着,好奇的樣子。他那雙蒼老的眼睛閃爍着智慧的光芒。
“你看起確實更健康了。”他終於承認。“上次我在這裡見到你時,我真想命令你休息。無限期的。”
“我感覺好多了,連雷恩也說過。”
“你的跟班?”卡爾德臉色陰沉地問。“我真希望你能儘快擺脫他。”
“我想短期內不會,先生。我們開始有一些默契了。”
卡爾德喝了一口酒,若有所思。
“你親眼目睹的情景會讓我手下許多最好的小夥子們發瘋。但你現在的樣子比我以前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好。我該怎麼辦呢?”
“我不知道,”艾徹曼恩聳了聳肩,他很誠實地說道。“有許多事情我不明白。但如果你逼我說,我會說跟亡靈巫師的戰鬥是關鍵。”
“在某些方面。”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當他這麼做的時候,那個亡靈巫師的形象進入他的腦海。“肯定發生了一些變化,至少,我再次見證了信念的力量?當一個人有不可動搖的信念時,他就能成就偉業。”
卡爾德給了他一個機靈的眼神。
“比奇安,你不是有堅定的信念嗎?這是蓋坦的聖堂武士一直以來的要求。”
艾徹曼恩擡起頭,緊緊地盯着老人的目光。他那在兩頰上添加了新傷痕的臉上,又一次顯得自豪起來,就像在遙遠的偉大帝國首都蓋爾哈肯的那一天,當高聳的白塔出現在地平線上,陽光照射在它們身上的時候一樣。
“也許有一段時間,它藏了起來。”他說道。幻象再次在他腦海裡浮現,那個亡靈法師的一隻眼睛發出紅色光芒,他能從那隻眼睛裡看到憤怒。“不過現在不是了,把它拿回來的感覺真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