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凱瑟琳在佩弗利的陪同下參加了爲她舉行的宴會。她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快就厭倦了這種事。當她進入大廳時,洛泰爾王子正站在房間的對面,和兩位年長的貴族交談。王子穿的是非常精緻的淡藍色皮褲和一件絲質夾克,看上去像是用絲帶編的,上面裝飾着小銀珠。
他夾克右側的布料被剪裁掉一塊,露出了洛泰爾右側的皮膚,皮膚被染成了藍色。凱瑟琳原以爲她的短袖低胸新裙子很大膽,但與洛泰爾的服飾相比,她覺得很傳統。不過王子的動作似乎有些僵硬,臉上更沒有什麼表情。
很快王子注意到她盯着他看,便轉身向她鞠了一躬。凱瑟琳僵住了,然後行了個屈膝禮,臉漲得通紅。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好像她一直在試圖吸引他的注意,並以某種方式吸引他,但她絕對沒有這樣做。
佩弗利喃喃自語道:“希望他們不會讓我們等太久,這樣我們就可以吃點東西,然後離開這裡了。”他環顧四周,說道:“每個女人的穿着都比上一個女人滑稽,但我不得不說,你未來的丈夫非常注重自己的外表。好像這能騙過任何人似的。”
“騙誰?”凱瑟琳問道。
“他的傷疤覆蓋了整個左側。我們有他身上傷痕的完整的描述——這是父親要求的。”
這就是他爲什麼穿長袖高領來遮掩他的皮膚的原因,凱瑟琳想到。
“我聽說這是他小時候的一次意外,”凱瑟琳說。“他跑過廚房,一大鍋熱油潑在他身上。”
“除非你假設廚房裡的工作人員就是爲了做這件事而在煮油,”佩弗利諷刺道。“他身上的傷痕據說都是決鬥時留下來的,雖然我覺得那是因爲他是王子,而對手們並不敢真的殺死他。”
“他的病呢?”凱瑟琳再次詢問道。
“哦,他是一個典型的弱者。沒準一想到炎熱的天氣,他心裡可能充滿了恐懼。”佩弗利咯咯地笑了。“也許這讓他太容易想到自己的皮膚着火了。我想這就是他不來見我們的原因。太軟了,也許他已經習慣了隨心所欲地用絲綢和藍色血淋淋的身體顏料來取悅別人。”
凱瑟琳還沒來得及問得更多,他們就被領到餐桌前參加宴會了。但是凱瑟琳更加疑惑了,羅蘭爵士說的和佩弗利所說的似乎並不一樣,洛泰爾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凱瑟琳坐在查理國王的左邊。洛泰爾王子坐在國王的右邊,佩弗利坐在他的另一邊。當洛泰爾和她哥哥說話時,凱瑟琳瞥了他一眼,他的聲音太低了,她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從這個位置,她看到了他傷痕累累的一面。她瞥了一眼他的耳朵,他的耳朵很小,好像有一部分丟失在決鬥中了。他的眼睛低垂着,看上去很疲倦,但王子筆直的身姿沒有顯出疲倦的跡象。
“他有點不舒服,”羅蘭爵士在她到達薩默賽特時說過。現在洛泰爾王子看起來並不像他說的那樣不舒服。也許佩弗利的猜測更接近事實真相,而洛泰爾只是懶得騎馬去見她。凱瑟琳感到一陣憤怒,儘管她將成爲洛泰爾未來的妻子,但她被認爲是無足輕重的。
然而,她很快就忘記了這些感覺,稍微放鬆了一點。查理國王是個很好的主人,他會講宮廷故事和布爾坦尼亞的歷史,但從不像她父親那樣主導談話。凱瑟琳用她關於瓦萊利亞女王的書中的軼事和對布爾坦尼亞和比爾巴利時尚的比較作爲迴應。
“凱瑟琳,你想從你父親和我決定的這門婚事中得到什麼呢?”
凱瑟琳很震驚,國王會在這麼晚的時候問她的意見,並正式地回答。
“我關心的是確保我能很好地代表比爾巴利。”
“你正在這樣做,公主。每個人都被你迷住了。”
凱瑟琳微笑着瞥了一眼洛泰爾王子,整個晚上他似乎都沒有朝她這邊看。現在,他正在向佩弗利詳細地描述着什麼,並且用非常華麗的手勢。凱瑟琳竭力想聽清談話的內容,結果發現他正在描述爲夾克縫製絲綢的過程。佩弗利的臉上似乎混合着厭惡和厭倦,凱瑟琳笑了,但接着又想,當她嫁給王子時,她自己的表情是否也會是這樣。
晚會一如既往地繼續着,有演講,有跳舞。王子沒有跳舞,當一個又一個貴族把他們的舞蹈獻給她時,凱瑟琳不得不忍住哈欠。在那之後,凱瑟琳被介紹給更多的貴族和女士,通過同樣的談話,她微笑着談論她的旅行、比爾巴利和布爾坦尼亞是多麼可愛。
最後國王告辭了,這意味着她也可以走了。尼婭和莎拉把她帶回自己的房間,累得她幾乎站不起來。好在羅蘭爵士再次來陪伴她,護送她回房間。
“羅蘭爵士,”凱瑟琳猶豫了一下,試圖尋找一個恰當的詞彙來形容佩弗利對王子的評價。“我的兄長說洛泰爾王子很軟弱,這似乎跟你之前對我說的有些不同。”
“軟弱?”羅蘭爵士楞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或許王子有些冷漠和不苟言笑,但是軟弱,我不這麼認爲。我之前說過,他是布爾坦尼亞最好的劍手,這點毋庸置疑,任何懷疑並有勇氣挑戰他的人都死了。”
“可是,他的穿着打扮……”凱瑟琳再次想起晚宴上王子的裝扮,開始對羅蘭爵士的話有所懷疑。“還有他跟佩弗利的談話……”
“殿下,”羅蘭爵士似乎察覺到凱瑟琳的不信任,嚴肅了起來。“相信我,你可以去問蘭開斯特,阿基坦甚至整個布爾坦尼亞的騎士,關於洛泰爾的劍術和騎士精神的評價。”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或許有些流言蜚語,但是我之前見到他的時候,他都穿着全服盔甲,站在國王身邊更像一個普通的騎士而不是王子。也許他聽說了你一路上的消息,決定爲你做出一些改變,我認爲這事件好事不是嗎?”
凱瑟琳不太確定這一點,佩弗利和羅蘭爵士所說的實在差距太大了。她也不敢相信一位嚴肅並且有着高超劍術的騎士會跟佩弗利談論絲綢的縫製。不過她很明智的不再問這個問題。
“那麼還有一件事,”凱瑟琳問道。“爲什麼布爾坦尼亞的公爵們似乎……”
“跟國王平起平坐?”羅蘭爵士補充道。
“是的。”
“這是因爲那位女士的選擇對布爾坦尼亞的王位繼承人至關重要,雖然現在公爵們的同意也一樣重要。”羅蘭爵士解釋道。“當然這跟查理國王實際掌控的只有蘭開斯特領也有一些關係。”
“我看歷史書上,以前似乎並沒有介紹過蘭開斯特領。”凱瑟琳繼續問道。
“那是因爲蘭開斯特領最初只是一個伯爵領,甚至查理國王繼承這一頭銜時,也是伯爵頭銜。”羅蘭爵士回答道。
“發生了什麼?”
“我也不確定,布爾坦尼亞人對這段歷史似乎很忌諱。”羅蘭爵士想了想,“我所知道的就是,很多年前,查理國王擊敗了一個阿基坦的怪物。但他並沒有接受阿基坦公爵的頭銜,幾年之後,同樣擁有布爾坦尼亞建國者血脈的蘭開斯特伯爵因爲子嗣問題,把頭銜贈與了查理國王。隨後查理國王通過開闢疆土,將屬於阿基坦公爵封臣的蘭開斯特伯爵領變成了現在的公爵領。”
“怎麼做到的?”凱瑟琳覺得這種事十分驚人。
“不得而知,我猜測是其他公爵認爲如果阿基坦公爵封臣的土地都有接近一個公爵的領地那麼大,這對其他公爵是一個威脅,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讓這位封臣可以和其他人平起平坐。至於他們之間的關係,我只知道,阿基坦公爵,圖盧茲伯爵,蘭開斯特伯爵似乎都擁有布爾坦尼亞建國者的血脈。”
“全部都是王室家族嗎?”凱瑟琳現在開始明白一些了。
“可以這麼說,不過布爾坦尼亞的建國者並沒有把王國傳給自己的兒子,而是由那位女士祝福的一位聖盃騎士成爲了國王。據說是第一任阿朗鬆公爵的外孫。”
凱瑟琳還想繼續問一些關於這個國家複雜的歷史問題。但在她注意到起居室的門前等着一個僕人,而羅蘭爵士也非常即使的表示告辭。這位僕人手裡拿着一個銀盤子,上面放着一個小信封。裡面有一張紙條。
你也許會發現花園比跳舞更有趣。
明天早上九點鐘,在陽臺上?
“這是誰寄來的?”
“洛泰爾王子,殿下。他要求答覆。”
凱瑟琳猶豫了一下。結婚前她不應該單獨見他,而且她絕對不想聽一場關於絲綢縫製的講座。另一方面,佩弗利和諾耶斯肯定不會贊成。不過現在決定權在她。
“告訴洛泰爾王子……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