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景象我沒能看見,因爲書生扯了我一把,示意我趕緊跑。
那些原本寂靜無聲的石屋裡,開始傳出一些細細索索的動靜兒,就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什麼。
儘管我心裡緊張的要命,跑得卻並不快,背上的王修謹就跟個死魚一般,任憑上下顛簸也沒有半分動作,我吃力的喘着粗氣,邁着僵硬的步子,停都不敢停的往前追。
這個時候,石屋的過道兒間已然冒出了不少假糉子,一個個巍巍顫顫的,像是隨時就會倒下一般。
我的腳步不得不放緩下來,那些跟路障一般的假糉子就佇立在我的必經之路上,書生和光頭,早就跑到了它們前方,和我隔着一段無法跨越的天墜。
我心說這回可算完了,隊伍中唯一的戰鬥編制,阿瑤,這時候也不知道去了哪兒,我嘆了口氣,到底不是自己人,大難臨頭各自飛總是可以理解的。
心中萬念俱灰,腳下的動作越來越慢,到最後,我乾脆站立在原地不動了,周遭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假糉子,已然將我圍了個結實,真是水泄不通。
“吼”
身後傳來第二聲怒號,我轉頭去看,發現大和尚已經不知道去了哪兒,那尊巨大的人形黑影自高臺開拔,正一路向這邊兒衝過來。
也就是這一剎那,圍在我身旁的假糉子們出現了短暫的騷動,在我驚詫的目光中,居然掉頭就跑!
這是,在躲我後邊兒那祖宗?
來不及多想,我也趕緊邁開步子往前跑。
我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和糉子統一戰線,兩者即使只有一臂的距離,也能和平共處。
可是,今天,在這裡,就偏偏出現了這種不可理喻的現象,人,糉子,都在朝着一個方向,瘋狂奔跑。
相比那些動作僵硬的假糉子,就算是揹着王修謹,在速度上,我也略勝它們一籌。我在衆多的假糉子之間穿梭,最近的時候幾乎就是肩碰肩的距離,放在外面就是“不好意思讓一下”的情景,人,糉子,不論有沒有思考能力,大家都是在仰仗着求生本能在疲於奔命。
不大會兒,後面開始傳來“砰砰砰”的悶響,我沒敢回頭看,料想是那位祖宗和落在後面的假糉子碰上了,從它們畏懼的表現上看,應該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戮。
“四兒?!”
這是書生的聲音,我連忙高呼:“這兒!”
目力所及之處,都是涌動的人頭,我看不見書生的具體位置,但是能夠聽出聲音的大致方位,應該是在我的右前方,我加快步子往那邊兒跑,才喘兩口氣,就瞅見了揹着九千歲的書生。
他正在往我這邊兒走,隨着他的移動,假糉子羣體產生了分流,硬生生的給他開闢出了一個兩米見方的真空地帶。
沒有糉子,敢靠近他。
我微微一愣,立馬明白過來,它們,怕是同樣畏懼着書生背上的九千歲。
那麼之前它們龜在石屋裡沒動作也就有了解釋,只不過,這會兒,後邊兒出現了一個令他們更加畏懼的人物,這纔不得不現身逃命。
書生應該是特地回來尋我的,模樣很着急,我心知這不是感動的時候,跟在他身後,沒命的往前奔。
“三大爺呢?”
書生:“前面,應該已經出去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一聲兒:“阿瑤呢?”
書生的背影在顛浮,沉默了一兩口氣的時間,回我:“不知道。”
有九千歲開路,所有擋在前面兒的假糉子都會自動避開,我和書生跑得暢通無阻,速度慢慢提了上來。這個時候,我纔敢偷摸兒的回頭看上兩眼。
也不知道是因爲距離變近了,還是它確有變化,我總感覺它好像凝實了幾分,心中不由泛起嘀咕:難不成,這些假糉子的作用,就是幫它凝實身體?我們彼此之間只有二十多米的距離,在它的腳下,堆着數不清的殘肢碎塊兒,那些破碎不堪的屍體中流出的綠色液體,好懸能積成一方小小的水塘。隨着死去的假糉子越來越多,水塘裡的綠水越發深邃。黑影兒就涉足在這水塘裡,沒有立馬移動,彷彿在焦躁的等待着什麼。
與此同時,耳際突然傳來陣陣翅膀撲擊的聲音,仰頭一看,大片大片的屍蛾,不知道什麼時候飛到了我的正上空,隔着二十多米的距離,和那黑色人影對峙起來。
我記得,那是屍蛾,黃老頭兒就死於它們的口中,這東西,不僅吃活人,連死人也不放過,底下這羣假糉子同胞們飽受其害。作爲這片區域的霸主,又是糉子天敵一般的存在,屍蛾的出現,是一個異數。倘若這些假糉子的出現,是墓主故意爲之,那麼這屍蛾,絕對是它意料之外的變故。
因爲,這羣屍蛾,並不怕它,相反,看樣子,還要糾集夥計,跟它幹上一場。
我邊跑邊想,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看這些不正經的玩意兒如此順眼。
遠方,視野盡頭,出現了一片黑濛濛的絕壁,壁下人影綽綽,所有的假糉子都停在了那裡,因爲,那邊,有着通往外面的唯一出口。
身後的屍蛾因該是和那位祖宗打起來了,翅膀的撲擊聲相當雜亂,黑影怒吼連連。
跑離了石屋羣,我和書生依舊馬不停蹄,我們就是從那兒過來的,對出口的位置很熟悉,選定了左前的方向一路飛奔,儘管周遭的假糉子們也很着急,可是依舊受不住九千歲的威勢,一貼近就會往後猛退。
但是跑到後面,我們倆的速度也不得不慢了下來,因爲出口處的假糉子是在太多,多到就連給我們挪地方都要時間的地步。這讓我在一瞬間有了春運的感覺。
我望着擁擠的人頭有些擔心,“要不要找找三大爺?”
書生:“不用,他有斷頭刀,跑在最前面,這會兒硬闖也闖出去了,不然肯定出聲兒。”
我點頭,擡腳踏入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