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鍋,這鬼市的地界兒都是您做主,老頭兒我不幹了,地段兒肯定還是您收了去,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在這鬼市蹲了半輩子,沒混出啥門道,但是規矩咱懂,借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把攤子拿出去賣錢啊!”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足有四五秒,他的眼神裡除了敬畏就啥也沒剩下,說實話我是有點失望的,但也沒有擺到臉上,拿了包好的連襟肉掉頭就走。
回到店裡,跟大姐闡明瞭一下情況,反正這邊兒會有她照應,春宵樓只要放出消息來,東子就能回家,我索性也沒留,帶着二姐一同回了濟南。
因爲沛城那邊兒的命案,全省上下都分外敏感,我們家也不例外,一家老小都安安分分的窩在院子裡,實屬難得。
老爹和老爺子圍在石桌兒邊兒喝茶,我很自覺的摸了個茶杯,上前佔了個位子。
“東子在大姐那兒,不過李八極死了,春宵樓應承擔下這事兒,最遲明晚人就能回來。”
邊兒上做的是兩隻正兒八經的人精,聽到李八極死了,還有點兒微微驚詫,但是沒用幾分鐘就把我的話消化完了。老爹單指輕釦着茶杯外壁,也不問其中細節,反倒是跟我破天荒的談起我跟江染的婚事來。
“不是說今年太行星北走麼?”
“轉向了。”老爹迴應,那口氣彷彿在說苞米漲價了一樣,一種極其虛假的驚喜,畢竟我們家也不種地,撐死了只是爲農民伯伯開心。
我將信將疑,“那我是不是今年可以結婚了?”
老爹不置可否,“你來之前我就跟你爺在談這事兒,兩個人都老大不小了,再拖下去別人家該說閒話了。”
不成,老爹前後態度轉變的太大了,這事兒蹊蹺,多半又是有着什麼幺蛾子,所以我探了探腦袋,壓低了聲音,“爹,爺,咱是不是又有什麼計劃?能跟我透露一點兒麼?好歹我現在也算是搬山,卸嶺兩派的龍頭,萬一能幫上點兒忙也說不好。”
老爺子看着我的模樣哈哈大笑,很久沒見他笑得如此痛快灑脫,“乖孫,麼事兒,往後家裡有事兒,那甭說是透露,都得你做主。”
要是老爺子這麼說,我就信了,打心眼兒裡歡喜起來,“那,那,那啥時候?”
老爹突然一副嫌棄模樣,“噫,沒出息。”
老爺子甩手就是一個巴掌乎在了老爹的頭上,“恁有臉說俺乖孫?給你說婆娘的時候你忘了?走路都轉圈兒,那腿都不聽使喚,你出息?!”
我跟着哈哈大笑,雨後的天空清淨明澈,空氣入肺分外暢快。
“就五一,我看過了,好日子。”
“五一?是不是太趕了,今兒都二十了!”我一扳腰,着實是被這日期驚到了,怎麼說也得給我幾個月準備吧,十天時間,能湊活出什麼婚禮?光是酒店就得提前預約好吧!
“怕啥,家裡邊兒麼事兒,都閒着吃乾飯,都得滾出去給俺乖孫操辦。錢都是給你掙的,該怎花怎花,想擱哪辦就擱哪辦,誰不給面兒就揍他個卵蛋!”老爺子豪氣干雲。
如果這麼說來,那倒真的不是沒有可能了,我們家的夥計,辦事效率絕對沒的說,加上二姐,還有陳亦可,保不齊大姐都得停下活計照應我,甭提那些老爺們兒了,就說這三個女人的能量,那也是無與倫比的。
“成!”我一拍桌子,拿起茶杯跟老爹老爺子碰了杯,一口飲盡。
剛想拔腿上樓,去告訴江染這個好消息,渾身突然一激靈,光忙着樂了,差點把正事兒給忘了。
“爺,今天金熊跟我說,王支鍋還在鬼市沒走。”
我想象中的詫異表情並沒有出現在老爺子的臉上,充其量只是讓他臉上的喜色淡去一些,“麼事,有數。”
看來是問題不大,心裡的石頭全部落地,走路格外的輕快。
回到房裡的時候江染正在忙着逗弄水箱裡的的小龜,這隻烏龜還是上回我和她去集市上投水球投來的,說來也是真的奇怪,我打小兒就是養啥死啥還不得善終的那種,它居然能活到現在,說是奇蹟一點兒都不過分。
我把老爺子和老爹的話複述了一邊給她聽,聽得江染在原地呆了好久。緩過來以後,坐在牀沿上,努力剋制着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你沒騙我吧?”
“不敢。”
“那,你以前說,娶我的時候要八擡大轎圍着濟南城轉一圈還算數麼?”
虧心的說,她不提,我都要把這茬兒給忘了,不過也不是什麼難事,“算數。”
江染點點頭,“那我嫁。”一瞬間笑面如花。
“對了,你娘沒有留下什麼傳家寶給我麼?”
我剛想過去抱抱她,被這話一下子卡在原地,“傳家寶?”
“葉蓮娜都有個鐲子呢!”
......這好像還真沒有......
“我,算麼?”
江染歪着頭想了想,“嗯,算吧。”
“以前沒有沒關係,你送我的雀舌,往後可以留給兒媳婦。”
......
“不過,有個事情我還是得跟你說清楚了。”
“你說。”
“嫁到我們家的女人......”我乾脆給江染舉了舉我二大娘和我孃的例子。
江染從來都不是一個盲目的人,她比我會權衡利弊,故而一開始也沒有回答,我焦慮的等了半天,她纔開口,“不怕,大不了以後我吃齋唸佛。”
“萬一要是......我先走了,你會不會找新的?”
我連連擺手,“不可能的,我爺爺,我爹,我二大爺,他們都是一樣,爲自己女人守了一輩子的靈,我也不會的!這是我們家的傳統!”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你這麼說我一點兒都不開心。”
“......”
喜訊很快就傳遍了全家上下,相比陳亦可先前出嫁,此時的謝家大院兒中的喜慶氛圍更顯濃烈,從醫院回來的煙把兒剛想出去解放自我,聽到我的親口傳達,把剛點着的煙往地上一摔,“奶奶的,可算盼着了,啥活兒,你說!解放?解放個籃子!現在就是把天仙兒扒光了扔我炕上老子也不鳥她!”
當天晚上,煙把兒帶着一隊人就出去了,僱了兩輛大巴,我看着漸行漸遠的車屁股哭笑不得,這幫人夜晚行動慣了,明明是去採辦婚禮用品,居然搞得像是去走坑一樣。
而陳亦可和二姐則是分頭行動,抓緊一分一秒,一個去幫我尋找婚禮場所,一個則是去請人幫我和江染設計禮服。
而身爲正主的我,反倒是無比悠閒,讓我坐在屋裡,也坐不住,索性把那捲不曾打開的搬山術拿了出來。
鋪開玉簡,上面篆刻着工整的小篆,上下兩個篇幅,上篇記錄了一些我聞所未聞的道卷典藏,下篇則是一些詳細的術法手段。
這本搬山術是貨真價實,可是真的要我來修習卻是難比登天,因爲我連半點術法基礎都沒有,就算能懵懂的看明白一些詞彙,也不得真意,更別提一躍成龍了。上篇記載的那些道卷,其實就是爲了後面的術法做鋪墊,少說有三十多冊,什麼正一吐納,什麼茅山符籙有三言,一本都沒見識過。越看心越涼,難不成王海川只是把它當做信物傳給我?倘若是真心讓我去修習的話,起碼把前面這些書都給我湊齊整了吧!唉,也是自我期望太高了,故而一瞬間的失落讓我有點兒無所適從,合上玉簡,改天還是得上斷悲山找那個便宜師傅問問才成。
快晚上九點的時候,大家夥兒差不多都回來了,二姐帶了個穿着時髦的女人回來,說是設計師,起初因爲時間太趕,人家不願意接這單子,後來把自己的身份言明,這才起到了效果,人是來了,可魂兒顯然是沒來,臉上寫滿了爲難。
說是要量三圍,我讓她先給江染服務,在邊兒上問江染,想穿西式禮服還是中式。江染一開始說中式,但是看了設計師一眼又改口了,說西式。
其實我也比較偏向中式,倒不是說我古板傳統,而是現如今的中式禮服經過改良也可以穿得很好看,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設計師小心翼翼的插了句,“中式禮服的鳳冠霞帔如果定製的話,需要耗費很長的時間準備。”
“要多久?”
“起碼,一年。”她咬牙說。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想起老爺子下午在院子裡交代我的話,“如果多叫幾個人幫幫忙一起做呢?”
“不行的,鳳冠霞帔都是需要純手工製作的,且不說每個人的手藝不同,搭配在一起不如一人制作的那般協調,就說現在全省上下,能做的人,屈指可數。”
我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全加起來也不夠是嗎?”
設計師回頭看了看我,其實這個女人長得挺有味道,是個熟女類型的,尤其是她吃驚時微微張開的紅脣,更是引人遐想,“如果可以的話,我是說如果,您可以考慮一下漢服,免去傳統鑲珠鳳冠,可以省去不少麻煩。皇室漢服大都是黑襟紅底,顯得威嚴端莊,能給婚禮帶來無比隆重的儀式感,而且如果我們在現有基礎上加以個性化修改,時間也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