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安慰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蹄。”
六大爺楞了一下,“你小子是不是罵我呢?”
我都快笑岔氣兒了,“乖乖,你當初不是說你在北京幹翻譯麼?水平才這麼點兒?!還哪有不溼蹄,那是哪有不溼鞋!河邊兒待的不是人哦我的大爺!”
六大爺哼了一聲,震得黑子虎軀一抖,“我我我沒上過學,翻譯就是兩個家鄉話來回換,口誤口誤,大爺你可千萬別上心。”
實話倒是大實話,非洲是他的出生地,算是故土,北京是養他的地方,稱得上家鄉,但我就好奇了,那幫子國際友人的智商都得低成什麼樣才能讓這號人物活蹦亂跳這麼多年?
六大爺嘆了口氣,看向黑子的目光中滿是憐憫,明顯是沒有責怪的意思。
“別退!”二大爺冷厲出聲兒。
場間的號角兒聲已經停了,我的本意是繼續前行,所以說着話就扯開步子往後挪,二大爺的一聲吼讓我當時一停,看他那模樣兒彷彿挺嚴重,我也不知道身後有什麼,渾身上下僵得不行。
“慢慢往前。”二大爺輕聲說,他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腳邊兒徘徊,兩條眉毛都快擰成麻花兒了,我吞了口唾沫,難不成是我腳邊兒有雷?
六大爺循着二大爺的目光在我腳下搜索了一陣兒,應該是也看出了貓膩,人還在原地,但是兩隻手已經朝我伸了出來,“輕着點兒。”
原本我還怕是活物,所以一直沒敢低頭去瞅,可看六大爺的動作,明顯是要接我,眼珠子往下拐了一眼,腳邊兒細密的裂痕映入視野,果真被我猜中,腳底下是個陷坑!
因爲不清楚具體範圍,所以他們也不敢肯定自己在不在坑上,大家都沒有隨意走動,身板兒最大的黑子簡直比木頭人還木頭人,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還敢動動。四對眼睛,就那麼直勾勾的看着我一點點兒往回挪。
“咔嚓”“嘭!”
事情並沒有我祈禱的那麼順利,該來的,還是來了。
一瞬間的失重讓我有點兒慌神兒,但那也只是一瞬間,我在下落的過程中扳住了陷坑的邊緣,整個人就跟個皮猴兒一般,死死鉤掛在那兒。六大爺快步上前,抓起我的一個膀子就往上拽,他的力道不可謂不大,光憑一己之力,把我半個身子都提出了陷坑,我猜他是想往後拖,但沒成想才往後落了一腳兒,身子頓時失衡,“稀里嘩啦”的磚頭碎裂聲接踵而來。
他那邊兒,也塌了。
我們爺倆兒就像是一根兒挑在筷子的上的麪條兒,兩頭癱軟下去的是人,中間承重的筷子,是隻有一腳寬的實地兒。
“是串坑!”六大爺抓着我的手臂大喊,他手上用的力非常大,攥得我胳膊生疼。
“嘩啦啦”又是一陣嘈雜,黑子頓時沒了人影兒,我極力的仰頭,放大了視野範圍,這才勉勉強強的看到半個鑽到洞裡的身子,但那不是黑子,看上去要纖瘦不少,料想是王修謹。他應該拉住黑子了,只不過動作的時候自己腳底下也塌了,以至於現在他的境地相當尷尬,屁股以下在一個洞裡,腹部以上又在一個洞裡,只有一個腰,硬挺挺的卡在了兩洞之間的地面上。
二大爺這就成了唯一一個還站在走道兒上的人。
他嘗試着往前輕挪了一步,但是又立馬把腳收了回去,明顯是中了雷了。
串坑的坑都不算大,但卻十分有規格,一個人的話,不論你怎麼打擺子劈叉都碰不着前後的邊兒,好在坑與坑之間都有狹小的實地兒阻隔,只要有一定的反應能力,肯定能把住機會拖延一下。但是自救就比較難了,要想做個引體向上爬起來,那也得有個能翻身的地兒,就好比拉單槓,曲臂引體容易,但是接下來還要你不借助任何攀扶站到那根槓子上去,能麼?反正我不能。
二大爺還在小心的試探着,他要是也完蛋了,我們就得齊齊累死在這兒,怎麼也逃不過落底兒的下場。
“四哥我快不行了。”黑子整個人都在地低下吊着,說起話來悶悶的。
“修謹拉着你這麼個死王八笨秤砣都沒說話,你還不行了,要點兒臉不?”看着那個折在地面上的“纖腰”,我有點兒於心不忍的說。
時間長了,手臂酸得不行,以至於我連六大爺的手都快感覺不到了,二大爺在這段時間裡只挪動了一小段兒,伸伸手,勉強能夠到王修謹,他能站的地方也有限,想要連帶下面的黑子一起提上來,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我看着他側了側身,正面朝我,雙手勾着王修謹的腰,闆闆正正的來了個幅度誇張的鐵板橋。
他選的角度很巧妙,身後還是一條線的實地兒,頭頂着地兒卻沒有栽進坑裡,被硬生生扳上來的王修謹看着二大爺兩側新塌陷下去的深坑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不小心影響了二大爺的平衡。
從我的角度,已經可以看到黑子的手臂了。
“踩我的腳。”二大爺仰面朝天,說起話來壓嗓,王修謹應該是怕時間久了二大爺力竭,沒敢遲疑,把腿一蜷,雙腳落在二大爺的腳面兒上,至此,他自己還是俯身狀態。
“呃啊!”腳落到實處,力氣自然就有了,他吼得十分壓抑,聽上去極爲吃力,黑子的體重不是蓋的,光憑兩條胳膊,把人吊上來,換成我就是把胳膊拽斷了也不可能,更何況是看上去更加秀氣的他。
只能指望着人在緊要關頭爆發的潛在力量,可王修謹的潛在力量明顯也不大,把人拽上來半截兒就到極限了,兩條胳膊抖得跟篩糠似的,黑子簡直嚇掉了半條命,趕忙把手一鬆趴在了“槓上”,完成自救。
除卻找路又費了點兒時間,我和六大爺就沒多等,三個漢子的力量不可小覷,輕輕鬆鬆把我倆給拽了上來。
“哈利路亞,聖母瑪麗蘇保佑。”黑子這人的膽子一向不小,鬼怪骷髏向來不慫,可那並不代表他不怕死,這回明顯是嚇着了,居然跟我來起了基督教的那一套。
“你信教?”
黑子十分篤定的點頭回應,“四哥,其實我是忠實的基督教徒。”
“哦?基督教的聖母是叫瑪麗蘇麼?”我詭異的看了他一眼。
他有些疑惑,“不,不是麼?”
“我天,你特孃的怎麼不說是沙琪瑪?人家叫瑪利亞行不行?忠實教徒,聖母沒把你廢品回收就算是仁至義盡了,還指望人家保佑你?!還有......”
“雙手合十是佛教徒。”
黑子尷尬的把手放下,在褲子上來回蹭了蹭不知道往哪兒擱了都。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行進的速度真的可以堪比龜爬,串坑最折磨人的地方在哪兒,在你根本不知道後邊兒還有沒有,你就只能小着步子一點一點兒往後挪,提着膽子根本不敢鬆。關鍵別忘了,我們現在是在韓信墓裡,這個古代的心理戰大師有無斤兩我們已經有了數兒,就算再接下來很長的一段路里都沒有碰見新坑,二大爺也沒有絲毫鬆懈。
“沒路了。”
我估計了一下,這一條甬道,我們起碼折騰了兩個多小時,走到底,居然生出來一種解脫的感覺,由此可見,我們這兩個小時過得是多麼的煎熬。
二大爺孤身走到盡頭的牆壁前,立時站定,看上去是有所發現。跟近了一瞧,就看到他手裡正攥着一個青銅門環,環的根部黏連在一扇青銅小門兒上,左右兩開,上面刻畫着農耕的場面,寓意風調雨順,天運呈祥。
“不是,這門兒也忒小了,關鍵還離地兩丈高,怎麼過人?”我十分不解的問道,
“不是過人的,你們往後退。”六大爺只是瞧了一眼就認出來了,急忙說道。
退開了二十多米,六大爺纔跟我們解釋,說那扇門是走龍門,後面是龍穴。
提到龍穴我就來勁了,“意思那後邊兒就是主墓室?”
六大爺搖頭,“咱這又不是皇帝墳,不是那個龍穴。”
我被震了一下,也沒管他的說法有無根據,腦子就是反覆迴盪一個問題,奶奶的,不是那個龍穴,難不成還是真龍窩?這世界上還真有龍?
黑子的迷信勁兒又上來了,“四哥,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中國龍,讓我看看死也值了!”
“我呸你個小崽子,有點兒出息沒有?還死也值了,那先前你二大費那老勁救你幹啥?沒見他現在走路都不利索?”六大爺即時訓斥。
我說那倒也怪不了黑子,畢竟是王修謹下的腳麼。
王修謹聽了都沒跟我一般見識,“大爺,你說的走龍門,是不是麒麟洞?”
“什麼玩意兒?麒麟?不是龍穴麼?”我頓時有點兒懵圈兒。黑子一聽就上頭了,但是話沒說出來就被我一個眼神兒給瞪了回去,模樣很是委屈。
六大爺:“都是一個意思,走龍門,麒麟洞,伏火窟,反正不好惹,能避就避。”
“不,那,那龍穴呢?”
“那是老一輩兒的說法,人說走龍門後是龍穴,龍穴深處有真龍。真龍藏珍寶,珍寶火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