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渾身上下的紅色褪下之後,又露出了裡面的軍綠色的迷彩服。我盯着他袖口和衣褶裡殘留的朵朵暗紅,不禁有些擔心道:“這也弄不乾淨,可別再中毒,鶴頂紅這東西一錢就能放倒一頭大象。”
光頭本人倒是滿不在乎,“嗨,這都幾千年了,它狗日的還能藥死個耗子就不賴了。”
書生點點頭:“毒素應該消逝了不少,剩下的多半是硃砂。”
“不過,還是小心爲妙,別入口入肺。”
光頭不耐煩的擺手:“行了行了,有數兒。”
在我們三個在後邊兒叨叨的時候,二大爺和大和尚已經在光頭鑿出來的裂縫邊兒觀察了半天,藉助他們手裡的礦燈,我在後邊兒能模糊的看到牆後似乎有着些許圖案,心中頓時一喜。
圖案,就是信息的代名詞。
二大爺是最先邁入裂縫的,因爲求知心切,我也沒像往常一般墜在隊尾,第二個進入。
牆後是一條最常見的甬道,相比之前通過的都要寬敞不少,粗略估計,應該能供四五人並排行走。而我之前透過裂縫看到的圖案,就刻在甬道的頂部。
細看之下,從我的位置,到礦燈燈光能照射到的頂點,佈滿了彎彎曲曲毫無章法的曲線,雖然每隔一段都會有斷點,但是乍一看上去,還真看不出什麼端倪。說畫吧,這也不是日月星辰山河湖海,飛禽走獸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說是字吧,這象形字,契丹文,甚至甲骨文我都特地摸索過,都與眼前的線條迥然不同。
一番辨識無果,我纔不得不向其他人求助。
光頭:“狗日的,這畫的跟蛇爬似的,鬼知道是個什麼東西。”
書生皺着眉頭細細思量半晌,還是沒能給出啥讓人驚喜的答案。
被我給予厚望的二大爺和大和尚則是屁都沒嘣一個。就神色來看,應該不是知道了不想說,而是真的完全不瞭解。
“往裡看看吧。”
隊伍踩着石板鋪就的地面緩緩向前,我心裡是有些失望的,本以爲找到了線索,到頭來還是空歡喜一場。
看着線條生硬的甬道,我又不禁想起之前大和尚和我鑽過的那段,當時他和我說,那不是給人走的道兒,那麼眼前這條,難不成也是那般?
我強制着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亂想,再這麼下去,只會自亂陣腳。
目光在甬道里遊離,除卻頭頂的凌亂曲線,這裡真的是“一貧如洗”,放眼望去,工工整整,走得是化繁爲簡的路子,一丁點兒的裝飾都沒有。
在甬道里苦苦熬了十多分鐘,終於遇到了第一個拐角。拐角處嵌入牆面的石燈給了我一個莫大的驚喜。
這是我在甬道里看見的第一件真正意義上的擺設。
模樣很簡單,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石盒,周邊開滿菱形空洞,因爲很長時間沒有使用,燈上燈下都結滿了白色蛛絲。
我抄着工兵鏟來來回回勾扯了幾下,把蛛絲清理得七七八八,這才能貼近觀察。
橘黃色的燈光穿過燈壁表面的菱形石孔直射在燈盒內部,映出來一抹銀白。我盯着那方只有巴掌大小的銀白色石片兒有些愣神兒,這是,凝結的燈油?
書生指着石片中心頂出來的一截灰黑色麻繩狀物告訴我,八九不離十。
可是,在我的記憶中,沒有什麼燈油,在經歷了幾千年的沉澱炭化之後,還能是銀白色的。
難不成是傳說中的人魚油?
東西我是從來沒見過的,但是傳說就多了去了,千年不滅,燃之有香,過水依燃,等等等等。
想到這兒,我就生出了想要把它點着,以證猜想的念頭。
但是大和尚卻在此時阻止了我。
“咱還不缺那點兒光。”
我看了看他,那雙緊盯着石燈的大眼閃爍着某種似曾相識的光芒。
這人怕是已經猜到了什麼。
書生也在一旁附和,“算了,周遭就這麼一盞,理不出由頭,不動爲妙。”
光頭倒是有些不以爲然,嚷道:“慫個錘子,一個破燈還能成了精了?老子走了這麼多年的坑,就沒在亮兒裡折過!”
嘴上這麼說着,他卻沒有不知趣的動手去點,這句話,這能充作單純的牢騷抱怨。
可大和尚聽了卻不是滋味了,“你懂個卵 子!就你能耐,有把式你點,誰愛攔着你?”
光頭兩眼一瞪,“點就點!”
說罷,摸出兜裡常備的防風打火機,對着起火孔就是“啪塔”一聲。
實際上,我也只是嘗試,畢竟放了幾千年,都應該變成石頭的東西,不能指望着它還能正常燃燒,光頭的這一手,卻顛覆了我的觀念。
那燈,着了。
但是,也只着了一秒。
被大和尚吹滅了。
但是光頭卻沒吭聲。
因爲在大和尚吹之前,燈光映起的一剎那,場間的人,臉色都是齊刷刷的沉了下來。
火是青色的。深青色。那抹令人心悸的青光雖然只在這方空間亮起了一剎,但卻起到了足夠的震懾效果。
在摸金一脈,有人點燭,鬼吹燈的說法。
火光泛青,蠟燭熄滅,都是要遭難的徵兆。
所以,在我們這一行裡,青色的燭火,幾乎成了忌諱中的忌諱。
我們幾個只能說是心底一沉,卻沒有及時反映過來,因爲,壓根兒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大和尚卻不同,在光頭去點的時候,他就等着吹了。
大和尚常常出了一口氣,嘆道:“沒跑了,引魂兒燈。”
我:“什麼是引魂燈?”
“怕小鬼迷路,特地給的燈。”
光頭在這一剎那好像瞬間明白了什麼,有些氣憤道:“那你還讓老子點?”
我看他那情緒似乎有些過激,不由得往書生邊兒上靠了靠,“怎麼回事兒?”
書生的面色也不好看,像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感覺,聲音裡還帶着一絲濃濃的顧慮,“點燈,損德折壽。”
大和尚不以爲然道:“我逼你的?”
“退個裡把地再嘮,你整天傍着那刀,還顧忌少這活兩年?”
在這一瞬間,我似乎明白了爲啥大和尚勸阻我,卻慫恿光頭去點燈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