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二大爺和書生夾在中間,在洞窟中匍匐前進,礙於書生的身體有恙,二大爺的行進速度談不上多快,追的也不是很吃力。橘黃色的燈光充斥着身邊的一圈小天地,拱形的洞壁因爲常年的風化已然光滑無比,不用擔心磕磕碰碰。
沒爬多久,洞窟裡的氣溫漸漸低了下來,我能感覺到周遭不斷吹拂着的冷風,一開始還好,撐死了也就是個兩檔電風扇的強度,但是,越往裡爬,這風就越大,越冷,到現在,就差摻點兒冰碴子演冬風了。
我被這風吹得有些懵,按理說,前邊兒有二大爺這個大個兒給我擋着,不應該有這種狂風拂面的感受,可偏偏現在就出現了,溫度又低,老家落雪天光腚出門也就這副光景兒了。
二大爺之前把外套給了我,這會兒正光着膀子往前爬,我在後邊看着他那個已經滿是灰塵的白色背心在風裡不住鼓動,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凍得有些泛紅,自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心說那頭兒別是個大冰窖吧!
溫度在不斷的降低,我們行進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寒風中,我能模糊的聽見書生沉重的喘息聲,料想是支撐不了多久了,心中焦躁的情緒肆意蔓延,膝蓋也隱隱犯疼,再這麼爬下去,手腳磨出血是小事,進退維谷的,凍死在這兒都有可能。
好在也是我命不該絕,抱着強烈的求生慾望,又爬過了一段下坡,總算是抵達了洞窟這頭。
我直起身來揉了揉已經被寒風吹僵的臉,心裡不住唸叨列祖列宗保佑,這回要是能平安回去,曾孫我一定給各位美女香車伺候。
書生的臉色白裡透紫,本來就很勉強的身體,經過這麼一折騰,更顯頹態。被我從洞里拉出來的時候幾乎已經沒了什麼力氣,一出來就盤腿坐在了地上。
二大爺站在我倆前方呼着一團團的白氣,渾身上下的皮膚都是一片紅腫,顯然是凍得不輕,沒來得及休息,目光就在周遭打量開來。
這裡的環境和之前的洞穴大同小異,空間極廣,礦燈的燈光在射往對面的途中受到阻擋,映出來黑漆漆一片,料想又是那些不明材質的黑棺材。
就當我剛想坐下鬆口氣的時候,書生開口了,聲音裡的虛弱難以掩飾,“陰住。”
二大爺沒回聲兒,兩隻眼睛依舊直勾勾的看着遠方。
我提着褲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什麼?”
書生揚了揚頭,我反身看去,是那片燈光裡的黑影。
目光注視下,一些原本不怎麼引人注意的小動作就無所遁形,那些黑影,在有規律的,向着一個方向擺動。
我當時就炸毛了,難不成是棺材裡面的東西要出來作孽了?
也就是這時候,二大爺的燈光上下晃動了幾下,讓我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是一片陰影,有枝有葉,有軀幹。
我盯着那片只有兩三米高的陰影冷汗直冒,這特孃的哪是什麼棺材,分明就是一整片的墨竹林!這種地方,莫名其妙的出現一片竹林,就是傻子也知道有貓膩。
所以到這會兒我才明白書生嘴裡兩個字是何含意,他說的是,“陰竹。”
書生:“這麼高,起碼得要近萬人養。”
二大爺這時候已經坐在了地上,再沒之前的火急火燎,我盯着似乎放棄追逐的兩人有些納悶兒,忍不住開口問:“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書生慘然一笑,加上他那一臉的蒼白實在難看,“四兒,你聽說過彼岸花麼?”
雖然不知道他爲啥岔開話題,但我還是下意識的點點頭,開口迴應:“知道,聽說是給死人帶路去陰間的花。”
書生左眉微挑,似乎很滿意我的迴應,“作用剛好相反,這竹子,在傳說中,可以帶死人回陽間。”
遠處竹林排出的寒風遠比洞窟裡感受的冷,直直打到身前,凍得我牙齦打顫。當然,也有可能是被書生的話驚到了。
書生見我沒回話,淡淡一笑,換上了一副講課先生的模樣,神色平靜而淡然,“陰竹,需以人魂供養,一人成一節,眼前的這些,每株不下十節,整片竹林少說也得有數百株,你算算,這是多少人?”
我暗啐了一口,這怎麼說着說着說成代數課了?我還得給你列個豎式算一下?
不過,簡單估計下來,的確,和書生之前說的一般,得有上萬人了。
這個時候,我才明白,爲什麼二大爺和書生都不着急追趕光頭了,因爲,在他們面前,佇立的不是一片墨竹林,是上萬被充作養料的孤魂。
彼岸花,我見過,在一些墓場,林間,陰氣重的地方都有可能發現,但是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那種用途,只有去往陰間的死人知道。而這陰竹,相比彼岸花,要少見的多,起碼活了二十多年的我是沒見過,書生口中的傳說更是從未被他人提起,所以陰竹到底是個什麼尿性就更加不得而知。不過,就他倆這副不敢奢求再進一步的神色,我覺着,怕是難纏得很,甚至極有可能,我們會止步於此。
我望着空空蕩蕩的周圍,根本沒有光頭的身影,“三大爺...他有斷頭刀,是不是能過去?”
書生沉吟了一下,遲遲沒有給我回應,末了,他看了一眼二大爺,似乎也想搞清楚這個問題。
我望着沉默不語的二大爺心裡有些古怪,書生是和光頭朝夕相處的,他那刀有幾斤幾兩,最清楚的是光頭沒跑兒,第二個肯定就是書生了,可他現在卻要求助於二大爺,這就讓我費解了。
我們兩個在後頭盯了二大爺半天,二大爺盯了那片陰竹半天,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麼,場間的寒風似乎意識到了有人的到來,吹拂的越發猛烈,我們三個人跟雕塑似的在原地待了半天,二大爺才幽幽開口:“這林子已經死了。他過不去。”
書生聞聲兒一瞪眼,目光在遠處的陰影上掃了好幾個來回,臉上一驚,似乎確定了二大爺的說法,忙不迭道:“那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