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我才幾個月沒回,再看感覺卻是格外親切,那紅豔豔的門,超難走的路,到處飛的灰,沒人管的樹……所有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格外親切!
包括長老黑得跟鍋底似的臉,都讓我覺得自己果然是三天不打就皮癢的欠揍貨——咋就那麼親切呢?
遠遠地,長老看着我帶了一堆跟班回來,原本瞄見師兄回來排憂解難分擔工作而喜悅的臉色也越來越黑越來越沉,等我們終於走到他面前,他老人家毫不客氣不留情面,張口就是一句:“你又帶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回來?”
我笑得眼睛彎彎,側過身一個一個把後面的人介紹給他:“這個長得可愛人又乖的,是叟枸,師兄應該和你說過,他很聽話也很能幹……”跟在我旁邊就像條寵物狗,這話我當然不會說,“現在暫時掛在我和師兄名下修行,算墨家半個編外弟子,來來叟枸,給長老問安。”
叟枸十分聽話地同長老問了聲好,長老臉色面前緩和了些,又將目光落到畢邪身上。
我嘿嘿一笑:“這位就是道士流派裡比我還飛的畢廢材了,畢派第四十七代傳人畢邪,長老您該聽過這名兒吧?”
畢邪聽到我前半句話正準備跳,我一腳下去又消了音,反倒是長老聽完我的介紹大吃一驚,睜着倆牛眼問:“你就是畢邪?”
前輩在上,畢邪不敢造次,忍痛承受住我一腳碾壓後朝着長老問好:“墨長老好,晚輩曾參加過您八十大壽的壽宴,當時在殿堂下同您問過安,但一同前來賀壽的道士太多,您又日理萬機,大概是不記得了。”
他這番話說得長老很受用,原本黑成墨汁的臉也慢慢地好看了很多。他老人家摸了摸鬍子,上下打量了畢邪一番,又點點頭:“那年我確實見過你一面,但沒和你做過交談,多年不見,我倒是沒想到你會出落成今天這般……”長老頓了頓,然後十分勉強地,“……青年才俊的模樣。”
我在旁邊噗嗤了。長老……您說話不用這麼勉強,想說畢邪娘娘腔就直說唄,大家心裡都這麼想的。
旁邊畢邪狠狠地瞪我一眼,我沒搭腔,順手又往畢邪旁邊的承……馬甲身上一指:“這位是…………”
汗了。馬甲我咋說?
我和師兄的另外半個關門弟子?資質如此魯鈍只怕長老一轉身就能把我和師兄罵成傻子;
畢邪的訂婚對象?得了吧畢僞娘厭惡這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再當着他的面把這事提出來那免費道具我就別想拿了我;
任務委託人?我擦她的任務早就結了好麼!現在這堆剪不斷理還亂的事都是她那委託的後續麻煩!我在這兒和長老說這些只怕死的比上面兩種情況還慘!
承影的前任契約者?這理由倒是可以有,但真說出去了……我才突然想起,馬甲妹妹好像並不知道承影的原型。
無奈之下我只好咬牙了,一挺胸,硬着頭皮無視馬甲糾結的眼神畢邪祈求的眼神叟枸好奇的眼神和旁邊兩個我看不到的眼神,淡定道:“是承影現在的契約者。”
這個世界都安靜了。
但是隨後,長老很快向我展示了什麼叫暴風雨前的寧靜。只見雕花燈下,玉屏風前,木窗一關,燈光一暗,窗外落花飛絮與流水浮萍,全都在長老陰沉沉的面色下化成了空白:“孽畜!”
我覺得長老下一句話就像要說:“跪下!”
但他老人家只是鬍子抽了抽,眉頭動了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便是一句:“你和承影咋回事?!分了?什麼時候分的?怎麼出趟師門他就帶了個小三回來?”
我淡定地掏耳朵:“長老您這話忒時髦了……難得一番八堂會審的氣氛都給您毀了,下次別學我師兄看網易蹲天涯刷微博。承影那事兒嗎……我已經和他解除契約了,所以不知道他怎麼和那女生結契的。您問我這事兒,我還真不知道。”
說謊就是要這樣,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畢竟是編出來的東西,沒可能像真的一樣說得繪聲繪色,何況就算是真的,記憶有時候也會出錯,所以我就扔這麼兩句,讓長老愛怎麼想就怎麼說。
長老氣得吹鬍子:“誰問你這個了?!我是問你怎麼和承影解除契約了?”
我一瞬間收斂了嬉笑的神情,心思轉了轉,到底還是把受傷的事說了出來:“承影這劍我沒法用,因爲我不敢用這種在關鍵時候派不上用場的劍。”
長老臉色跟着有些嚴肅,等我說完那些零零總總的事後,他沉默了很久,最終也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你說的事情是很棘手……四大凶獸和千年九尾狐……墨含知道這事兒不?”
“他知道,這次到北京就是幫我們揍混沌和檮杌。怎麼,他沒給你寫任務紀要?”
長老搖搖頭,揹着手在房間裡來回轉了幾圈才停下,也不回頭看我,就站在那裡說:“你以後準備怎麼辦?”
怎麼辦?每個人都在問我怎麼辦,非常巧,我還真想過接下來該怎麼辦。
“先看有沒有人能破掉九尾狐的靈力干擾,然後把以前學過的道術翻出來溫習一遍。”現在沒了靈契,讓我一個人在外面闖我還真有點虛。
“然後書庫我可能要進去看看。”畢竟叟枸說的那個元素王我有點在意。
“最後如果方便的話……”我看着長老,十分誠懇地說,“我想進天地洪荒挑把劍。”
很好,我踩地雷了。
挑劍這事不說還好,一說長老就準備跳:“你還挑劍!你還好意思和我說挑劍!這麼好的一把劍拿給你用你都能整丟!轉了個圈回來就敢給我易主!就你這樣竟然還敢去天地洪荒選劍!做夢去吧!”
我啊了一聲:“長老……承影之前不是沒放在天地洪荒裡嗎?沒記錯的話我是從那個住一晚死貴死貴的房子裡摸出來的吧?我沒在天地洪荒裡選劍,怎麼就不能進去了?”
長老被我氣得順不過氣,拍着胸瞪我:“就算這樣,你就不能把承影劍拿回來給其他人用?墨家沒挑劍的人還多,你腦子被什麼門夾過才跑去把承影讓給外人用?!”
我汗:“馬甲也不算外人吧?”首先她是我和師兄的關門弟子——這個我當然不會說,“她上一世是承影劍的主人,有這關係在這裡罩着,你覺得承影會選其他人當主人?”
長老嘴巴張了張,半天都沒憋出一句話,眼珠一轉,卻又疑惑地擡手去摸鬍子:“上一世?不對啊……印象中承影劍的最後一個主人是……”
“是什麼?”我擡着頭等長老說完,他卻自顧自地在那裡回憶了半天,然後一擺手,“這事兒你等我回去查查……”便甩着手準備離開。
我在後面遠遠地喊了句:“長老,那我剛纔說的事?”
“書庫鑰匙和天地洪荒的鑰匙你師兄那兒有,你愛去就去吧。”長老連頭都沒回,急衝衝地直接消失在了走廊上。
我在後面嘖嘖兩聲,還是頭一次看見長老這麼急,但是閒得無事,又慢慢地走回了大廳。
叟枸還在大廳裡坐着,一見我回來就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我一看他那張充滿期待的臉就笑了,招招手讓他過來:“叟小枸。”
他真的像條小狗一樣搖着尾巴衝了過來:“怎樣怎樣?”
“長老說隨意,所以書庫我應該能帶着你進。”我頓了頓,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天地洪荒你就不能進了,這點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叟枸點頭如搗蒜。
我又轉過頭去看師兄,找了一圈沒發現他人,只承影和馬甲在旁邊坐着,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略顯緊張,誰看上去都不是問話的好對象,便問叟枸:“師兄呢?”
“和畢邪商量事情去了。”叟枸眨着眼睛,回答完問題就殷勤地問:“墨淵,我們什麼時候進書庫?”
“明天吧?”我剛下飛機就坐車,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先泡個澡睡覺,可是一回頭,看見叟枸充滿期待的目光又在心裡頓了一下,試探着問:“你現在想進書庫?”
他十分乾脆地點頭。
我在心裡撫了下額:“能不能先等一下,我睡個覺起來再陪你去書庫?師兄現在不在,我沒鑰匙也開不了門,何況這幾天我要整理的內容很多,你完全不用擔心我在書庫呆的時間不長。”
叟枸一想,覺得也是,點點頭便鬆手讓我去休息。我又隨便衝坐在大廳裡的承影和馬甲說了聲“你們隨意”,轉身便離開了大廳。
身後有腳步聲跟來。
我沒回頭,只以爲那是叟枸,背對着他揮了揮手:“我就回去洗個澡睡覺,起來了就帶你去書庫。電腦我回屋開着,你想休息直接進去就是,不用跟着我了,你不想在道場轉轉嗎?”
身後腳步聲仍然沒聽,聽我說完後也只是稍微頓了頓,又急急地跟了上來:“墨淵。”
是馬甲的聲音。
我有些驚異地回頭,看見她從後面急急忙忙地追過來,走到我面前停下,又突然壓低了聲音:“我能和你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