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回了宮,我與軒轅凌同乘一頂轎攆。軒轅凌一路都沒有跟我說話。入了南宮偏門，回到太極殿外，清夢姑姑等候在宮門口已經是一宿沒睡。身邊黑壓壓的跟了數十位女史少監。軒轅凌自顧自的下了轎攆。開口說了一句：“合歡殿伺候皇后不力，全部仗責十五。罰俸兩個月。”
我負立站在一邊,看着軒轅凌遠去的背影，心裡的憤怒被壓下。李福順看了我一眼，躬着身子說了句：“娘娘，咱家這。”欲言又止。
我轉身不理往合歡殿方向而去，四位女衛士跟上來。到了合歡殿，清夢姑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依照宮規領旨謝恩。聽李福順傳完旨，我語氣裡的憤怒已經爆發：“憑什麼他們受仗責，老子宮裡多少人，全部仗責由老子受。”我的聲音就是希望在隔壁乾元殿的軒轅凌能聽到。
李福順想死的心都有，這原本已經招來仗行的少監們聽了都不敢動。我示意四位女衛士上去攔下所有的人，清夢姑姑與合歡殿內的所有少監女史都跪在了門前，不敢大哭，只能摸着眼角的淚。
乾元殿內軒轅凌在置換着衣物準備上朝，聽了合歡殿內的聲音，心裡冷笑了一聲。李福順跑了來。問了句：“陛下，這？”
軒轅凌將身上的衣冠扶正：“全部算上多少，由皇后受着。朕下了朝自己去打，刑具都撤了吧。”
李福順歡喜的回了聲諾出了乾元殿，回合歡殿傳旨。
清夢姑姑上前，臉上依舊掛着淚水。看着眼前還穿着男裝的皇后，心裡只覺得不妥。昨夜合歡殿內皇后不在宮內，早就被各宮給傳了出去。只怕今日早朝陛下也會受羣臣議論，還好今日是帝后同歸。太后那邊也是一夜來詢問了多次情況，想着還是先回長壽宮回了消息。回了聲：“皇后娘娘，肯定勞累了。先回內殿休息下，奴婢派人去吩咐各宮娘娘美人們晚些再來請安。”
我看着她的眼色，知道身上衣物不妥。就點頭回了殿內，清夢提醒道：“娘娘，昨夜整個南宮都在瞧合歡殿。”
我在心裡暗罵了句，這些人都不讓老子安生。我背對着清夢點了點頭，回了內殿。
巳時。合歡殿內暖香閣裡已經上下排坐滿了宮妃們，今天全部到齊。杜厲瑩已經有些大的肚子在這羣人裡面特別的顯眼。慕容夕兒由示兒陪着坐在下首左邊第二位子上,雲欣今日心情特別好，那皇后娘娘一夜未歸。只要是能讓她楊子吟心情不快的事情，就是她雲欣最開心的時候，誰叫他們不僅僅有家仇還有國恨呢。其他的妃子們今日早早的就梳妝打扮前來也是想看看熱鬧，帝后恩愛。迎娶那日下旨從此宮中不在殿選妃子，陛下又爲了皇后三個多月沒有召幸任何的妃子。這些人心裡對皇后現在是又恨又惱，卻無計可施。但是昨夜皇后不在合歡殿是事實，只是這皇后去了哪裡？這南國這麼大，說她去哪裡了，只要三個人說是，那麼天下百姓也會說是。
雲欣看着諾大的殿內，所有的少監女史也都在竊竊私語，笑的問了句：“有話我們拿出來一起來說說，你們說昨晚皇后娘娘出宮是去會哪個情郎呢？”
一個羅美人接了句：“皇后娘娘出生軍中從來不拘小節，在邊關更是與百萬大軍同吃同住同睡，這誰會懂的啊？”
杜厲瑩笑的春風得意，將肚子挺在衆人面前走了一圈：“這可難說，我們皇后娘娘是出了名的風流元帥，更是曾經爲了一名歌姬火燒過一間妓院。可見皇后娘娘愛的不僅僅是男色，還有女色也說不定。”嘴角輕掩錦帕。
慕容夕兒手握錦帕，心裡是又惱又不敢出口，這些日子來，雖然皇后並沒有跟所有人說明她的身份，但是寵她卻是大家都能見的到的。雖然她現在是婕妤身份，但是一應的俸例還是按照貴妃給的，這讓她心裡是感激的。可是又一想起軒轅凌對姐姐的寵愛，她又心裡覺得不舒服。
其他的宮妃將曾經聽聞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暖香閣內的熱鬧倒是與太極殿內不相上下。
太極殿內：
衆大臣聽聞皇后不在宮內的事情，一早就入了朝。尤其以杜太尉爲首的一羣宮妃們的外戚，都想把事情給做大。軒轅凌聽着這些人的言語，臉上冷意上了幾分，最後一怒：“愛卿們既然知道皇后不在宮中，難道不知道是朕昨夜命許都統回宮接的皇后嗎？”
陛下此言一出，讓所有剛纔還義正言辭參奏皇后的御史們都嚇出了一身汗。早上只是聽聞皇后昨夜不在宮中，被杜太尉吩咐參奏，怎麼沒人說帝后在一起的。
軒轅凌又補充了一句：“愛卿們應該將心思放在國家大事上面，最近太后身體不適，希望皇后早日爲南國再誕子嗣，鐘太醫說身心愉悅更亦受孕，所以朕就有意帶皇后出遊。昨夜朕與皇后同遊上京城，見到百姓們都富足，喜笑顏開，朕與皇后已經決定。在過數月一同出宮北巡。希望到時候與皇后北巡迴來後，爲南國再添皇嗣。愛卿們可有意見？”
杜太尉氣的吹鬍子瞪眼。軒轅凌看着他。又問了一句：“舅舅覺得呢~”
杜太尉回聲：“皇后再誕皇子肯定是南國的大事。帝后恩愛。乃是南國之福。”想起女兒如今懷有身孕，卻時常哭訴陛下連去一次蘭林殿都沒有。又惱加句：“但是也請陛下爲南國國祚着想，六宮應該雨露均沾。要是多位娘娘懷孕，相信太后會更歡喜的。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更應該爲了陛下的江山着想，勸導陛下六宮恩澤要同沐。”
軒轅凌不回答，朝臣們附議杜太尉之言。軒轅凌冷冷的說了句：“朕要的大臣是管百姓民生，不是隻天天管朕上哪個妃子牀。要是大臣們真的覺得管這事情比天下百姓更重要的話。李福順。那些大臣全部讓他們跟你一起學習怎麼伺候宮妃吧。”
李福順望了那些附議的大臣，天子已經動怒。只怕在說些不中聽的話，龍顏大怒又要禍起蕭牆。回了聲：“諾。”
所有的大臣聽了，都閉了嘴。另議其他事情，丁照看了心裡卻佩服起陛下。這陛下是明擺着要把皇后寵上天啊。楊子吟，那陪他可以喝酒的元帥，自從入了宮，卻連覲見都難。
合歡殿暖香閣外：
金花聽着那些宮妃們說的，拳頭早就攥着發酸。我攔着她，已經在殿外站了有些時候了。殿內的所有話語都入了耳朵，現在纔想起軒轅凌爲什麼那麼生氣了？撇開我是他女人這一點，他吃醋理所應當。幸好這些人不知道我昨夜去了百花樓，如今只是出了宮這一條，已經是皇家顏面掃地。這條都可以直接要廢我這後位了。我哭笑不得，這皇后的身份確實挺累人的。
清夢姑姑立在一邊，看着我的神色，又催了一聲：“娘娘，你還不進去嗎？”
我看眼閣內是風起雲涌。大家是一直都在說我，只怕我入了這閣內也要屍骨無存啊。我回身疑惑的問句：“清夢姑姑，你說本宮進去是給他們一人一巴掌呢？還是進去直接用斬龍劍把他們都給挑了？”
清夢聽了。心裡嚇的不輕，腿軟的站不直身板，剛纔還替眼前的皇后擔心，此刻卻覺得閣內的更有危險，口中因爲驚嚇，顫抖勸道：“娘….娘….不…行。”
銀花跟金花聽了倒是覺得主意好：“元帥，別髒了你的手。看那些人的身板，我跟金花一起進去一人一拳就好。斬龍劍殺他們，太侮辱斬龍劍了。”看着閣內都身材纖細，更是有些好像風一吹就能倒的樣子。
金花在旁邊附和點頭。
我聽了笑了一聲。要是真那麼簡單就好了，這裡面每個妃子背後都關係着前朝的大臣們。哪個人是可以亂動的？轉身離開了暖閣門外。金花與銀花扶起清夢一起跟了上來。
“讓他們在暖閣內呆着吧，要是乏了，累了，,可以讓他們休息會繼續聊，茶水點心別少着了。如今已經快到立夏，這時候挺適合他們這些拉拉家常，要不這宮裡太悶了。”
金花與銀花都出聲抗議，清夢點頭說了聲諾。吩咐身邊的女史安排下去。
清夢問了句：“娘娘，那您是。”
我看了眼長壽宮方向:“太后不是最近身體不好嗎？本宮帶你們一起去看看她。”
清夢點頭同意，跟隨在後。
午時，在長壽宮內我夾了一把雞腿，將所有的肉都去了骨頭，弄好放入太后碗中。清夢在身邊小聲說了句：“娘娘，所有的各宮娘娘美人，才人都回宮去了。”我點頭知道了。
太后雙眼轉動，笑了一下：“你是到哀家這裡躲清靜來了。”
崔麼麼上前給我遞杯茶水。我伸手接過送到太后跟前，太后漱了下口。我退回交給身邊的女史。
她用錦帕拂去嘴角的水漬，握着我的手：“你啊，哀家剛纔也聽說了太極殿跟合歡殿內的事情了。知道你心裡也有委屈，但是作爲國母，就是要大氣能容天下之事，當了帝王家的媳婦，委屈是難免的。但是你要難受就找陛下發去，他肯定護着你。”
我同意的點頭，暖香閣內宮妃們的惡毒言語我並不在乎。太極殿內的事情入了這長壽宮剛好聽到有人來報。太后也不避諱讓我一起聽了。心裡感激軒轅凌的維護，只是今天的事情我要是在把氣發到軒轅凌身上，那他這皇帝也當着着實憋屈了。太后對我就如自己的女兒一般，如今更是毫不顧忌任何在朝堂上也爲我站腳。我知道她這是愛屋及烏。
我伸手又夾了一樣東西放入太后碗中。太后笑的吃了一口，嘴裡都是寵溺之言:“哀家知道催你們生皇子，你們有些不自在。但是皇后啊，你是國母，如今陛下已經二十有四，膝下就稷兒一個皇子，這是大事，陛下有心專寵你，這後宮都看的到。所以哀家只能催你，你該明白哀家的心意吧？要是爲這事有什麼生氣，你就氣我這老太婆子，千萬不能把陛下趕出房外。”
這宮裡處處是眼線，尤其是我那合歡殿更是成了他們眼裡的香餑餑，不管是哪個宮的都要在那裡派上一兩個盯着。這太后語氣裡的意思，只怕也知道了我們夫妻日常間的一些相處，想着笑了一下。另外我有讓軒轅凌寵其他妃子。他不願意啊。
外面傳的還是軒轅凌怕我這個皇后的軍功。又怕我的武功所以不敢寵幸任何宮妃，宮內早就怨聲載道。說是皇后驕狂專寵，天下第一妒婦，心中確實委屈:“母后，兒臣也想陛下能爲皇家多綿延子嗣，這後宮能雨露均沾，還請母后幫兒臣勸勸陛下。”
崔麼麼聽了想起自幼自己帶大的陛下。出言道：“陛下的脾氣從來都是如此，陛下認定的事情沒人能改變的掉。陛下既然有心要專寵皇后，皇后這言語要是讓陛下知道了，只怕陛下還要來跟太后鬧，跟皇后鬧。所以皇后這話還是以後別說的好，皇后還是好好的伺候陛下。只要誕下子嗣，天下人長此以往也就不在意了。”
我有苦難言。這軒轅凌是給我招來了多少的仇人啊？剛纔暖香閣內那些想吃我肉喝我血的女子，以前我打戰的那些守城的將領都沒這些想法。
太后輕拍了下我的手背：“哀家也愛莫能助，但是哀家會督促鐘太醫爲皇后好好調養身體。”
我笑的尷尬又害羞。這宮內多少人都盯着我的肚子，要是我真懷孕了。只怕這日子過的是真的膽戰心驚。用過午膳，我伺候太后午休。崔麼麼看了眼已經入睡的太后，將我拉到了暖閣外休息。命人給我拿上茶點，她說了句:“剛纔午膳娘娘並沒吃什麼，要不吩咐小廚房在做些來。”
我感激的搖頭，並沒有胃口。讓我排兵佈陣，點將出兵倒是可以。這些后妃女子們我卻是束手無策。
崔麼麼莞爾一笑勸慰：“娘娘實際上不用去憂愁太多，宮內女子本生就愛爭風吃醋。如今這南宮算好的了，陛下專寵娘娘。娘娘是國母，帝后恩愛是南國之福。陛下雖然子嗣不多，但是如今娘娘還年輕。早晚可以多添幾位的。後宮的女子們，也都是靠着盛寵的。陛下要是淡忘久了他們也就沒有心氣去爭了。後宮女子少了，實際上對娘娘來說是好事。娘娘的性格確實不適合呆後宮，只是陛下爲了娘娘也願意改變。”崔麼麼一想起軒轅凌如今的面色與曾經是判若兩人。以前是一臉的冰霜，如今每次出現都是嘴角含笑。願意擇一人終老的人太少，但是陛下願意爲了皇后，可見也是他們的緣分使然。
我聽了，也懂的其中的含義，軒轅凌確實對我不薄，自古君王要的胸懷天下，一是要疆土都是自己的，二是要美女都是自己的。但是軒轅凌不是，他要的很簡單，每次都能聽他在耳邊提醒。他不願意爲皇卻被送上了帝位，六宮粉黛他要的不就只是一個楊子吟。他說過，記得住。可是他是帝王啊，前朝的錯綜複雜的關係需要後宮幫忙維繫，軒轅凌要是打破這種平衡只是給他自己製造阻力罷了。我又怎麼捨得？與崔麼麼又閒聊一些軒轅凌小時候的事情，一時間時間倒是過的飛快。窗外雨聲傳來，我負手站立在窗邊，望着早上還豔陽高照的天空卻下起了點點細雨。我問了崔嬤嬤一句：“這後宮的白頭宮女那麼多，好嗎？”
崔嬤嬤看了眼窗外。回了句：“自古宮內皆如此。”
頤然殿，采薇宮，長生殿，蘭林苑哪個宮裡的白頭不少，多少女子熬成了白頭也還是出不了宮，可憐的女人在宮中太多了。而那些少監們？
“嬤嬤，李宗宸是陛下殺的嗎”想起那個名字心裡就不痛快。
崔嬤嬤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對，那時候陛下跟太后關係還不太好，陛下渭水巡視幾個月後回來，一回宮就命近衛軍將李宗宸給拿住。太后還爲這事對陛下大發雷霆過，但是也阻止不了陛下。”崔麼麼想起那是這麼多年來陛下爲數不多與太后當面衝突的時候。
軒轅凌與允之間到底有什麼協議？幾次問軒轅凌都被他含糊帶過，可見他並不想讓我知道。
我看屋外雨下的越大。回內殿坐到太后牀前，爲她把被子給蓋好。
崔麼麼欣慰的站在一旁:“太后到老了，卻得了一個孝順媳婦。這是太后的福氣。”想起前段時間太后病重更是帝后同心，衣不解帶的一起服侍。這皇后真的有能容天下之量。對太后都如此更別說後宮其他的妃子了。有空還是要得去趟蘭林殿，跟德妃說說，六宮祥和纔是福分。
我對崔嬤嬤笑了一下:“嬤嬤也下去休息一下吧。這天氣午後會有些乏的。”我看到太后牀前有一本佛說陀羅尼經。隨手拿起來看起來。想來太后心裡也是懺悔的。我還沒有去塞北的時候，慕容夕兒就爲軒轅凌懷過子嗣。我離去多年，肯定也是子嗣有不少。那日太后也坦言是她殺了那些孩子，只願孩子都能夠不要被怨念給羈絆，早登極樂，再生爲人。
崔麼麼看了眼書本:“太后常常懺悔。所以很時常都手抄佛經。在命人拿去宮外的大覺寺焚燒。希望可以救贖罪孽。讓那些枉死的孩子還有冤魂能安息。”
我吩咐崔麼麼拿來筆墨，坐在桌前。手抄了一遍，崔嬤嬤也拿了另外一本法華經抄了起來。
從那日後我每日都會到太后宮中幫忙抄寫佛經，抄完我跟太后說，不必拿去焚燒，實際上能夠傳送給世人讀閱，功德更大。
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聽說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
【第三卷】相見時難別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