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後的水雲奴輕易的就卸下了那強裝得堅強的面具,數日來,烙傷反反覆覆的發作,磨人的疼痛終日揪扯着,她也未曾掉下淚來。
不知道是不是應了那句話,醉不醉人人自醉,此刻,水雲奴居然任性得想要哇哇嚎啕大哭,而她也真的這麼做了,“嗚啊……”
自家主子猛哭,鸚鵡瞧着水雲奴臉上那晶瑩剔透的淚珠,也一道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跟着水雲奴抱頭痛哭起來。
那一聲聲的啼哭,一聲蓋過一聲,一聲比一聲更爲淒厲幽怨。
透過那大開的窗府,瞧着那瑟瑟發抖的身子,聽着那揪人的哭聲,坐立在南苑牆頭的黑衣人頓而一陣心氣浮動,深邃的眼緊眯着,散發着幽洌的危險氣息,渾身的肌肉賁張,額上青筋暴動。
若非有較好的自制力,此刻他怕是當真的飛進屋內,將那哭得悽慘的嬌人摟進懷裡好好疼惜。
他不能如此驚醒她,他要找到合適的時機,才能將她帶離。
許久,哭聲停止,只餘的那眼角殘留的淚水吧嗒吧嗒的一顆顆落下,眼眉向下搭聳,鼻端紅紅,伸手胡亂的拿起衣袖擦着臉上的淚水,等待着嗚咽消停。
喉嚨不再堵塞,出口也不再泣不成聲,嫣紅的小嘴方纔咧開,口上溜出一句一句抱怨的話,連帶着少許罵人的三字經,“那個王八蛋不僅自私自利,而且還自負到了極致的地步。
我,一早就知道他是個狂妄自大的人,和他談感情,那只有傷了自個的份,但我還是關不住自個的心,他隨便的對我好上一陣子,甩過一記柔得出水的眼神,我就一顆心跟着他四處飛。
他將我傷得那麼慘,我還是妄想着能和他平平靜靜,相知相守的過一輩子,可是他從來都不肯相信我,他的不信任真的很傷人。
我性子本來就倔,但也是在事發之後拉下臉來給他解釋了,可是該死的他居然不聽我解釋,便輕易的定了我的罪。
他當我是銅牆還是鐵壁啊,就算我的心真的硬得跟個石頭一樣,那不代表着我的身子也跟石頭一樣,銅鐵一樣堅硬啊,燒紅的鐵烙落在我身上,我也是會疼的啊!
還有,他老說我們水家的女兒不守承諾,恬不知恥,朝秦暮楚,那他又是怎樣,口口聲聲說今後這王府的後院只有我一個女人,如今呢,不還是娶了個女人進了王府的大門,他……”
“夫人,您錯了,王爺還沒娶那個女人進門。”抽泣着,鸚鵡還不忘糾正水雲奴嘴上的錯誤,隨手將最後一件一身替水雲奴披上身。
“那不也是遲早的事情”早晚他都要去哪個女人進門的,雖然他不愛她,雖然他很恨她,可是,她還是有些不甘啊,不是說要下地獄也一起下的嗎,如此一來,不就成了他逍遙,她苦楚了。
如此一想,她當真是虧大了。
“夫人,這個說不準的,王爺現在就把婚期推遲了,誰知道哪日回來王爺會不會將婚禮取消……”
‘嘭’的一聲,緊閉的房門被風吹開了。
鸚鵡晃了晃渾濁的眼,不對,這房門不是被風吹開的,而是被人一腳踹開的。
“夫人,那門口好像站着個人啊!”伸手,鸚鵡雙眼緊眯,視線模糊不清的看着門口那不斷搖晃的身影,“不對,好像不止一個人。”
話剛說完,鸚鵡隨即倒在了羅漢榻上,打着酣,
酣睡起來。
“嗯?”手指和衣間的腰帶爭鬥着,經過一番長久的努力,總算將腰帶繫好,雖然有些難看,但到底還是繫好了,視線再度在那白底黑邊的腰帶上凝視一番,繼而滿意的擡起頭,順着門口的方向瞧去。
一看,那個人不是……她會不會看花了眼,居然把那人看作……
雙手比腦子反應得還快,一溜的便伸上了眼,用力的揉着,再睜開,一看,那人還站在那兒,又揉,又看,還在,再揉,再看,這次水雲奴確信她沒有看錯。
一臉的緋紅,頭暈目眩,胸口上泛起噁心,許是自身體質的關係,她喝的酒雖和鸚鵡差不多,但相比於鸚鵡那搖搖顫顫的身子,視線模糊不清,倒頭大睡,酒醉不醒的狀態。
水雲奴倒是好上許多,除了腦袋有些發脹,頭暈,胸口噁心氾濫,情緒波動極大外,倒不見得有過多的不適。
端正的坐直了身,不急不緩的扯過榻上的一件粉色披風,替鸚鵡蓋上,美目瞅着門前那一臉難色不悅的女子,輕嘆道,“今個兒你這準嫁娘怎的有空過來?”
這話一出口,合着先前站在門外聽到的主僕二人關於她的對話,聽進嚴媚兒的耳朵裡,十足十的包含羞辱意味,本就蒼白的臉上此刻更是青黑遍佈。
豎在腰間的雙手緊握成拳,剋制着急欲爆發的怒意,嚴媚兒擺臀扭腰,嘴角勾起一絲牽強的笑意,蓮步款款上移,朝着羅漢榻的方向奔進。
腳步一滯,曼妙的身軀站在水雲奴面前,脣角勾起一抹虛僞的笑意,柔聲念道,“今個兒
王爺來了家信”
“哦”家信,敢情是來跟她炫耀她在厲甚嗥心目中的分量來了!
心有些沉重,還夾雜着鬱悶,水雲奴心想,定是她酒意上來,思緒不受控制了,才無法理智的對待厲甚嗥,只是,不知她方纔有沒聽見她哇哇大哭的一幕。
思及此,水雲奴神色一臉的不自然。
瞧着水雲奴面上的蒼白,嚴媚兒心頭的不快稍稍得到緩解,徑自的在羅漢榻對面的圓桌旁,拉過一張凳子坐下,連諷帶刺的道。
“說是商行的事情耽擱了回程的時間,未能及時趕回與我完婚,覺得有些抱歉。
王爺又說,上次和我行了房,就因局裡的事情匆匆的離開,接連着又生了許多事端,都沒來得及回府,對剛爲……呵呵……做出一些體貼的舉動,對此,王爺覺得心懷歉疚。
這說來,咱們女人嫁了人,自當是以夫爲天,夫君說什麼便是什麼,妾身倒是沒想過王爺會爲了這事和我解釋。
王爺當真是個溫柔的男人,我想姐姐以前嫁給王爺的時候,王爺定也是這般的體貼姐姐,對姐姐噓寒問暖。”
“沒有”擡眸,晶亮的眼滿是晦色的盯着嚴媚兒那嬌媚無比的臉,冷冷道。
水雲奴冷寂的臉,嚴媚兒隨之將其視作醋意大發,心底笑開了花,嚴媚兒的臉上卻還故作處一副恍惚不解的模樣,“姐姐這話說的、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厲甚嗥只對你一個人溫柔多情,只對你一個人噓寒問暖,他從來未曾對我軟語相伴過。”身子噌的一下從羅漢榻上站下來,穿上繡鞋,寒着臉,飛快的走近嚴媚兒的面前。
站在她身邊,水雲奴自上而下,環胸掃量着身下的人,沉聲道,“難不成你沒聽過那
場盛大的船甲洞房夜,厲甚嗥壓着我那如猛似虎的舉動可是半點憐惜之色也沒有。”
“姐姐,我不是有意提到你的傷……”
“你這女人當真的不乾脆”紅脣一勾,水雲奴的嘴畔揚起一抹譏誚。
臉色有些冷,嚴媚兒不悅道
,“姐姐你這話是何意?”
“你不就是因爲厲甚嗥推遲婚禮的事,心感不快,想到我這兒來說些什麼王爺寵你愛你的話,刺激我神色大變,像個瘋狗似的瞎咬人,藉由着我的瘋狂舉動好讓你心情愉悅?
可惜的是,我對你和他之間的事不敢興趣,他娶你爲妃,我不會難過得食不咽,寢不下,他若不娶,我也不會高興地額手稱慶。
說白了,他對我而言,如今只是可有可無,而你,我更是不將你納入視線範圍之內,你在心中沒有絲毫的分量,在我眼中,看到時,我也最多隻會嘆上一句。
哦,她是厲甚嗥的女人,如此而已。”
被人說中了心思,又被她視作仇敵的女子一字一頓的鄙夷羞辱,嚴媚兒的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方纔的沾沾自喜,自覺得在水雲奴身上找到的些許成就和快意瞬間瓦解破碎。
臉上強裝的和善隨即取下,站起身,惱羞成怒之下,一個巴掌狠狠的朝着水雲奴臉上那個揮去。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震得牆頭處的男子渾身殺氣騰騰。面巾下的嘴,咬牙切齒,“該死的,居然敢打他的女人。”
防不慎防,結結實實的捱了對方的巴掌,水雲奴再爲強悍的鎮定也瞬間土崩瓦解,滿臉的怒沉,“看來上次我還是沒將你修理得夠,以至於你現在還喜歡拿着你那難看的爪子四處揮動。”
“哼,你別以爲打贏過我一次,就有第二次機會,我告訴你,這次我非得將上次你帶給的傷痛加倍的還給你。”
一進門,她就聞得滿屋子的酒味,那個叫鸚鵡的死丫頭如今倒睡在榻上,水雲奴也是滿臉的通紅,酒意未散,她倒要看看如今這個情形,水雲奴如何贏得了她。
許是酒意作怪,水雲奴也瞬間的失了理智,負氣的道,“好,新仇舊恨一起算。”
如同立誓般,兩個人頓的扭成一快,出手都狠厲無比,仿是非得要分出個勝負,弄出個你死我活的結局。
局勢越演越烈,撕咬,狠抓,一番扭打下來,兩個女人身上皆是傷痕,臉上、手臂、頸子,指甲的抓痕,齒印,拳頭撂下的紅印、淤青,比比皆是。
嚴媚兒的頭髮凌亂不堪,衣衫破敗,水雲奴那光潔的頭上留着幾排深深的抓痕,冒着血絲,身上的白色衣衫也一併的扯散,那水藍色的肚兜清晰可見。
許久,水雲奴一個發力,一把將嚴媚兒推倒在地,整個人又如當日在馬車上的姿態騎在了嚴媚兒的身上,眼看着勝負一見分曉,坐在牆頭上觀看的人緊張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突然,桂花香的後勁上來,水雲奴的腹部一陣翻江倒海,頓的鬆開緊扯着嚴媚兒衣衫的雙手,翻身滾到另外一旁嘔吐起來。
見此,連日來被人夜夜玷污的痛恨和今日所受的打擊,刺激得險些發瘋的嚴媚兒哪肯放過如此難得的機會。
趁着水雲奴毫無知覺的瞬間,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隨手操起一旁結實的檀木凳子,用盡了全力,朝着水雲奴的腦袋狠狠砸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