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瑥問我,你怎麼了。
我望着這個前太子,苦苦的笑,“想離開這裡。”
他孩童般的明亮的笑臉讓我感動不已,“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裡做什麼都不重要,終於可以隨心所欲的生活了。”
我望着越來越高的天空,夏天漸漸遠離。齊瑒消失了,毫無徵兆的了無音訊,這並不是個好兆頭。我和彥青都明白。
那夜之後,他似乎沒什麼變化,外人根本看不出我們曾經發生過什麼,這讓我很鬱悶,有很多時候,都有深深地憐惜。責任感幾乎佔據了他整個生命,他無力抗拒,無法逃避。他爲我的出軌找了理由,也爲他自己找了理由,一個不會讓大家都崩潰的理由。
最奇怪的就是普照寺之後,蘇家和玉家都沒了音訊,就好像事情從沒發生過一般。我無比詫異,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齊瑥的身體狀況經過一番調理略有起色,可是仍然如他所言,已經無藥可救了。
我笑了,你知道嗎?我說,曾經我也這樣無藥可救過,可是現在,我不是好好的活着嗎?
他笑了。
我們坐在院子裡,我教他下五子棋。他詫異的看着這種棋類,頗好奇的樣子。因爲不熟悉規則,我連連得勝,看着他一臉不解的樣子,我樂翻了天。好久沒這樣笑過了,只覺得四體通暢。
“還是笑起來更像你。”他望着我,淡淡的說。
“像我嗎?”我整理着棋局,燦然道:“我該是什麼樣子呢?我自己都很糊塗呢。”
“所以說,旁觀者清啊。”韋燁移步走了過來,身後是髙淵和彥青。
齊瑥起身,得體的行禮,彥青等忙還了禮。
“你們這是玩什麼呢?”韋燁看着棋盤甚是不解。
“楠瑾公子正在教我下棋。”齊瑥回道。
“下棋???”髙淵看着棋盤反問。
“有什麼事情嗎?”我打斷了他們,直奔主題,他們一起來恐是有什麼要事吧。
“我有些累了,先進去了,各位公子請慢談。”齊瑥很得體的退下。髙淵對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樣子,連韋燁都有一絲的迷茫。大概也覺得這樣的齊瑥和傳聞中的相去甚遠吧。
“已經占卜了祭祖大典的日子。”彥青說道。
“什麼時候?”我問道。
“九月初九。”
“那不是還有三天嗎?”我詫異的問。
“是啊。”髙淵說,“所以想問問你,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明天我就去夜合谷。”我說。還是先熟悉逃跑的線路比較好。
“那太危險了,”韋燁說着,“我陪你去好了。”
正說着,忽然有一侍衛匆忙稟報:“啓稟楠瑾公子,門外有一男子求見。”
喝到一半的茶水,差點噴出來,怔了怔神,該來的還是來了,“是蘇瑾嗎?”我問道。
“回公子,來人自稱是冥三公子。”
茶杯瞬間跌落到地上,嘩啦作響,聲聲入耳。我甩開他們直奔前門,身後是南野興奮的呼吸聲。
在前廳,一個高大威猛的黑衣身影昂首挺立,古銅色的肌膚映着一雙憂鬱的眼睛,兩道劍眉囂張的伸展着,與平和的神色極不相應。已經很久了,離開他們已經很久了。這些年,四處征戰,殺人無數,他幾乎已經淪陷了,無數人的血讓他的青春變的滄桑沉重,可是他卻沒有後悔過,爲了他的大哥,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可是幾天以前,王上忽然密令他帶精英人馬來這裡保護一位叫楠瑾的公子。讓他驚疑不已。要知道普天之下,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有這種資格調動冥狼騎的真正精英,除非是……
人聲攢動。
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絕色的公子,因爲跑的過急,有些喘息不定。他呆住了,他想象過無數次的重逢,他的大哥,現在是什麼樣子呢,可是眼前的這位,明明有他大哥的輪廓與神情,可是更像一個女扮男裝的傾國絕色。
“三哥!”南野首先奔了過去。冥風一晃神,真是冥夜呢,他長高了,也變白了,竟有些溫雅之氣。
“四弟?”他驚呼起來。
我恍然如夢的看着他們的重逢,身後衆公子已經林立。冥風,太好了,你安然無事,真是太好了。他長高了,更黑了,英姿雄風,更像個就戰沙場的男子漢了。
“原來認識。”彥青冷言道,頓時我們如同木人。“他也是你的弟子嗎?”言語中帶着某種質疑,不會又是同樣的戲碼吧。我望着他那張冷如冰霜的臉,竟無言。說什麼呢,語言是多麼蒼白無力,比起對他的傷害。
但是一瞬間,劍從冥風的鞘中閃出,直指彥青的喉嚨。“你說什麼?”他聲音狠毒,不容冒犯。
“想這樣殺我嗎?”彥青竟失去往日的冷峻,有些衝動。
“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冥風毫不退步。門外衆侍衛已經雲集。南野也亮出了劍,看樣子是要和他哥哥同生共死了。他們看着我,聽到南野說:“大哥,我們回北冀吧!”我差點吐血。
“放下。”我淡淡的說。
“你的弟子還真是狂妄啊。”彥青笑道。
“這位公子……”冥風沒有說完,便被我制止了。
“這是命令!”我呵斥着,聲音在廳裡久久迴盪。在衆人的震驚中,他們放下了劍。
“不記得了嗎?”我冷冷的說。
“至死不敢忘。冥狼騎軍法第一條,違抗軍令者殺無赦!”冥風似有意圖的朗聲道。
此話一出,我如同置身於地獄中。
冥風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當他見到楠瑾的時候,他就明白王上的意思了。所謂保護那都是假的,這些年,他對王上的瞭解,這一次大哥是逃不掉的。與其這樣,不如回北冀,順應王意,尚可減輕罪責。要知道今天的王上已經不是當年的瑒王了,今天的冥風也不是當年的冥風了。
如果說當年的冥風可能被冥炎的女扮男裝所迷惑,現在再次見到他的大哥,他就徹底的明白王上的意圖了。他的大哥,這個膽敢如此瞞天過海,而且膽大包天的女人,讓無數的英雄折了腰。朝內盛傳的王上喜男寵,也讓他迷惑過,可是今天他無比清晰的明白了,他的王上要的是這個女人!
王上派他來這裡恐怕是早已洞察了當年的金蟬脫殼,要他將功贖罪吧,他太瞭解了,那個真正的霸主,他有怎樣的手段與謀略。她,這次是在劫難逃了。可是他又覺得,他和她真是天生一對。這個世上除了他,誰還能有這個能力愛她呢?想來兩人都是他在這世上無比尊敬的人,真是難辦啊。
衆人退去。
我冷酷的質問冥風,這是什麼意思?
他撲通跪下,是王上派我來的。
一切豁然。
可是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呢?到底是哪裡錯了,爲什麼這麼平靜呢。我躺在牀上,久久不能入眠。隱隱覺得不安,漫天卷地的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