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的話, 雖然表面上沒像她的屬下們一樣拂了特使的顏面,但是話中之意再明顯不過,她不可能如此就認輸服軟。想要她如此就放下手裡的一切是不可能的事情。
特使一聽, 就心裡明白, 頓時臉色一僵, 卻不敢表露太多。
瞥了一眼, 四周那些正臉色難看暗雜怒火的武人將領們, 時不利己,犯不上同這些粗人較勁。特使心裡冷哼了一聲,乾巴巴的說道:“既然白將軍如此不信任本使, 本事也不急於這一時,您想親去神殿問個明白, 我亦不能阻攔, 將軍請便!”
白翎臉色也不好看, 強作笑顏,乾笑了兩聲, 就命人準備起程。
她怎麼能如此不明不白就把得來不易的軍隊,交付出去,即使是神殿真有此意,她也要讓祭司長迴轉心意。
尤其是進攻御闌,在現下這般時局下, 根本是自絕後路, 惹禍上身!
雖然看似她們黎陽一族已經今非昔比, 實力倍增, 但是白翎比誰都清楚, 這支由她親手創建的軍隊,其中的矛盾有多少, 並不是所有人都對於背叛御闌感到安心,而且那些爲數不少的流民部族更是與黎陽一族志向相遠,要不是因爲御闌熙華扣住了他們的長老,流民絕不會被自己說動,背叛御闌,那些流民心底裡依然還是不願同御闌強大的軍隊正面交鋒。
白翎快馬加鞭,一路之上心急如焚,心裡一直在琢磨着如何讓祭司長放棄現在蠢到極點的決斷。
路行至大半的時候,白翎卻被意料之外的人阻攔了去路。
騎在馬上的白翎被士兵們圍在中央,身邊的兩名副將更是指揮列陣,嚴陣以待,與阻路的大批人馬對峙兩邊。
白翎鎮靜的看着遠處的人馬,不是敵人,那一面面昭顯着麒麟標示的旗幟,證明這支武裝精良的人馬來自神殿。可是肅殺的氣氛,倒更像是敵人。
“來者何人!”對方的人馬中有人高聲喝道。
白翎眼神示意一下,身邊的副官才縱馬上前,回道:“我們是白翎將軍的部屬,你等又是何人!爲什麼打着神殿的旗幟!”
神殿有如此軍容整肅的隊伍,倒是讓人詫異,沒有聽說神殿有自己的武裝人馬。
一輛馬車從隊伍的後面緩緩駛上前來,車裡的人沒有露面,這是出聲相問,“白翎將軍可在此處?”
熟悉的聲音,讓白翎驚訝的身體微微一滯,不可置信之後,上前下馬,不安的說道:“在下白翎,可是祭司長大人您嗎?”
車上的窗簾被人挑起,裡面的人顯露出來,年邁的臉,卻代表着黎陽一族最至高的神權。
白翎垂首跪地,身後的副將士兵們也跟着跪下,表達最高的敬意。
精神矍鑠的麒麟神殿的最高祭司長,微微含笑,對着白翎招了招手,說道:“我料想將軍會策馬前來,所以老夫來迎接將軍,白將軍有什麼儘管問我,請上車上一敘。”
白翎還沒有從祭司長的突然出現中緩過神來,心裡七上八下的站起了身,示意身邊的副官不要輕舉妄動,自己獨自步上了車。
雙方人馬雖然收去了手裡的武器,但是不安的狀態沒有改變,兩方的人都目目相視,瞪大了眼睛提防着對方的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
“將軍想問的就直言,不用遮掩,老夫來此就是爲了給將軍解疑。”祭司長的臉上帶着慈愛的神情,對着有些侷促不安的白翎說道。
白翎擡目對着那雙深潭般讓人看不透的眼睛,心裡有些緊張,雖然眼前的人垂老,但是白翎很清楚這個控制了神殿四十餘年,躲過了南國屢次襲擊暗算的老人才不似表面上的孱弱,是連陳玉清都忌憚三分的人物。
麒麟神殿絕大多數的祭司都被南國掌握在手裡,惟獨這位最重要的祭司長卻在長久的歲月中安然的主持着神殿的運作和大權,在南國國危時刻讓黎陽一族,頃刻間成爲了這邊曾奴役過他們的土地變成了自己的疆土。祭司長大人手中暗藏的實力,讓她忌憚又敬畏。
雖然面臨着被奪走軍隊的難堪局面,但是白翎依然不想過分的忤逆這位大人,他同自己的理想一樣,是讓他們這一族重新奪回屬於他們的生活、尊嚴和榮耀。
思來想去的白翎,幾番掙扎之後,才說道:“大人,我想要知道您當真要奪取我手裡的軍隊嗎?”
祭司長的目光瞥向車窗的遠處,反問道:“將軍你還記得初見老夫時你自己所說的理想嗎?”
“記得!”白翎望着祭司長,眼神中光彩大放,她心裡的宏願,從未有一時忘記過,“榮我黎陽!絕不再受人鄙夷踐踏,不再爲奴!”
“很好,只要將軍還記得我族的使命。”祭司長老懷爲安的收回視線,看向身邊的白翎,“將軍,今天老夫告訴你本族的秘密吧。”
白翎還是第一次聽說族中的秘密,祭司長凝重的臉色,讓人不安。
“我族雖然供奉着麒麟神獸,但是族中的人,只有幾人知道我族一直隱瞞的隱秘。千年之前的事情了,麒麟神獸還同現在的鳳凰一般能夠同我們這些供奉者下達神諭,但是我們的先祖做出了一件愚蠢不可饒恕的事情,也從此改變了我族的命運。”閉上眼睛,仿若現在訴說的不久之前的事情,祭司長的聲音微顫,接着說道,“先祖們,在知道麒麟神獸傾向於把地上權力讓與鳳凰之後,假傳了神諭,發動了一場戰爭,目標自然是供奉鳳凰的那些國家,那場戰爭毀掉了的不只是我們的故土,更讓人沒有意料到的是,麒麟的震怒,聖子遭受了懲處,祭司們自然不能免責,可是這一切單單只是一個開始,正真的災難還沒有降臨。”
“災難?”白翎根本不知道什麼千年之前的戰爭,她同其他人一樣只知道兩百餘年前,南國人最後搶佔了他們最後的土地,把黎陽一族淪爲了階下囚,打上了可恥的奴隸字樣。
“沒錯災難,不斷地戰爭開始了,作爲神明的神獸們都沒有想到的戰爭在我們這些凡人之間開始了,一發不可收拾,越來越多的人捲入了進來,越來越多的仇恨深埋在人們的心底,鮮血和戰亂,徹底的讓我族同其他的種族勢不兩立。”祭司長的臉上出現了悔恨,要是先祖們能早些收手也許黎陽一族就不用遭受如此都的災難痛苦了,“最可怕的是,我們的先祖中有着瘋狂的人存在,也許是仇恨矇蔽了眼睛,也許是利慾迷惑了心神,麒麟神獸最後一次降臨世間的時候,那時候的祭司們……”
“祭司們怎麼了?”白翎隱約感覺到歷史中的複雜。 щшш •тт kan •¢O
“爲了藉助神力,我族的先祖們終於運用了禁術,犯下了天人不容的重罪。他們親手封印了我族的守護神明麒麟!”聲音抖了幾聲,祭司長張開的眼睛中帶着的是悔恨和無奈,時光飛逝,千年流轉,無論現在他們這些後嗣子孫們如何祈求,如何懺悔,都沒有喚醒過他們的神明。
“可是,我們世代都在供奉神獸呀。不是鳳凰封印了我族的守護神獸嗎!那我們一直在供奉什麼!”白翎張大了眼睛,高聲問道。
巨大的驚訝,不爲人知的隱秘,神殿居然纔是讓他們一族失去麒麟守護的罪魁禍首,這件事情的衝擊力,讓白翎失去了平靜,不可置信的看着祭司長,一時之間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實的過去。
“我們供奉的是我族的悔恨!!祈禱的是神獸的原諒!!”啞着聲,祭司長低喝道。
他們這些祭司曾經犯下的罪不可饒恕,但是決計不能告訴族中的其他人們,否則連最後的一點希望也都會在恥辱的歲月中熄滅。所以,歷代的祭司們只有寥寥數人能得知這段難以啓齒的不堪隱秘。
冰冷凝滯的氣氛持續了很久,白翎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想起了自己失態的言辭,歉然說道:“我失禮了,大人不要怪罪!”
搖了搖頭,祭司長能理解像是白翎這樣的年輕人,充滿着壯志和希望的族人,在聽到他們先祖的重罪之後的心情和震驚。
“可這同教旨中要解除我的軍權有什麼關聯嗎?”白翎不解的問道。她不明白神殿究竟想做什麼。
祭司長的臉上劃過一絲無奈和決然,緊緊的盯着白翎,緩緩說道:“御闌的皇帝是鳳凰擇選的聖女,她娶的卻是我族血脈,南國雖然大勢已去,我族復興的機會終於來臨了。可是,御闌不會縱容我族的壯大,御闌熙華的爲人,老夫也瞭解過了,年輕氣盛,抱負雄心,她遲早是我族最大的敵人!”
“御闌熙華確實是少見的強悍君王,不過現在我族要是有所行動的話,御闌不會善罷甘休,此時是我族壯大實力,站穩腳跟的時機,可是,現在神殿是不是想要先發制人!舉兵進攻,不是嗎!”白翎不相信祭司長會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御闌已經成爲了唯一的帝國,雖然時局不是很穩固,但是遲早都會安定下來,御闌熙華絕對有能力統治如此廣闊的疆土。
“雖然我族能在這段時間裡更穩固些,但是沒有十年的時間我族根本保不住這片腳下的土地,所以,纔要先人一步,讓御闌十年之間不會進犯我族之地。流離失所,寄人籬下,被人踐踏的日子,我們的族人沒有人在想多過一天,沒有神明的守護,我們黎陽一族就靠自己活下去!”祭司長的氣息一變,不在沉浸在過去罪過的悔過中,變成了黎陽一族最高的精神領袖。
白翎詫異的看着祭司長,她沒想到,神殿會如此想法,黎陽一族的統帥者難道有犯了同先祖一樣的愚蠢和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