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彥皓一直扶着熙華的身體, 那不由自主的輕顫,由手傳遞給了他。立刻就讓他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想要查看熙華的情形, 卻被制止了。
“不許聲張!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過!”
恭王御闌熙覃也意識到了不尋常, 正打算要伸手拾起地上的匕首, 卻被人喝止住了。
“不要亂碰那匕首, 它已經見過血了!”
尋聲望去, 御闌熙覃認出了這人是皇后隨嫁御闌的護衛之一,深不可測,這是她第一次見此人時就下的評價。現在這人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裴煊的突然出現, 讓陳彥皓也倍感意外,只見師傅用皮革似的東西隔着才把地上的匕首拾起, 在鼻尖上聞了一下, 說道:“果然是迦南的味道。”
迦南!
聽到這話, 頓時讓陳彥皓大吃一驚,臉色大變, 慌忙的對熙華嚷道:“快,快宣御醫!”
“沒事的!這毒要不了我的命!你忘了我同你說過的?”熙華感受着灼燒火辣的刺痛從左肩上傳來,但是口裡還是安慰道。陳彥皓此時才略感安心,想起了熙華身上的鳳凰血。
熙華暗歎,她身上的鳳凰之血果然神奇, 居然能抵得住如此霸道的毒性。
迦南——產自南國迦南地區的一種奇草, 帶着濃郁的芳香, 是一種昂貴的香草, 但是這草提煉出的汁液卻是天下奇毒, 見血封喉,也是皇室賜死罪人所用的毒物之一。
只是熙華沒料到這東西有一天會用在自己身上, 而且刺傷她的人居然還是沈璐宸。
沒錯,剛剛同她說那番話的人絕對是沈璐宸的靈魂,只是爲什麼,爲什麼會如此突然,他當真這般恨她,而且迦南這種罕見的毒草又是怎麼到他手裡的。熙華心裡有種預感,是陰謀的味道,這背後一定有什麼秘密。
御闌熙覃也聽明白了,宸兒刺傷了聖上,而且那匕首上浸過迦南。這消息讓恭王心中大亂,半天沒回過神來,可是爲什麼宸兒會這樣做,這疑問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惑心。”裴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給沈璐宸把過脈了,臉色暗沉的輕聲吐出這兩個字。
在場沒人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除了一人,陳彥皓的臉色也變得難看到了極點。
“黎陽一族的秘術……”不可置信的看着裴煊,陳彥皓想親耳聽到師傅的判斷。
“沒錯。幸而施術的人功力不深,沒有傷及這人的神智!”裴煊略略點頭,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母親……”陳彥皓不能相信,但是事實卻擺在他的眼前,母親是你嗎?你終究還是動手了?!
寂靜得讓人壓抑的氣氛圍攏在御花園中的一處,讓人透不過氣了。
陰謀!聽到見到剛剛發生的事情,每一個人都清楚,這場沒達到目的的陰謀所帶的可怕後果會是如何,這讓在場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得聲張!聽明白了沒有!”熙華打破死寂,眼睛掃過在場所有的人,目光中露出的是絕對的威嚴和決意。
恭王本想再說點什麼,可是最終還是在熙華迥然的視線裡,按捺了下去,抱起不醒人事的王妃轉身離開了。
陳彥皓則一臉的不安,緊跟在熙華身邊,離開了。只留下,裴煊一人在御花園中,略帶深意的看着漸行漸遠的皇帝,喃喃自語道:“見血封喉!御闌熙華你還真是讓人意外的很呀!”
“扶我一下。”熙華覺得自己有些挺不住了,伸出手對着身邊的神色恍惚的皇后說道。
“熙華你怎麼了!”從自己的思慮中回過身來的陳彥皓,就看到那張隱忍的臉,帶出再也撐不住的痛苦之色。頓時讓他慌了手腳。
熙華把自己的重量倚在了陳彥皓的身上,喘出的呼吸都開始變得滾燙,“沒事,迦南果然是霸道。好疼人!”
感覺到熙華身上的熱度,讓陳彥皓心裡一陣陣的抽痛,母親自然想要她的命,還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羞愧難當和痛心疾首的感覺讓陳彥皓第一次在熙華面前流露出了軟弱之態。
熙華感覺自己的臉頰上有一絲冰涼,直起身來,就看到去強忍淚水的皇子,正想轉過頭遮掩的樣子。心裡也着實不好受了起來。她知道這人心裡想的是什麼,可是這同他有什麼相干,“有如此佳人爲我垂淚,死了也甘心。”
“你少胡說八道!”忙止住口無遮攔的胡言亂語,陳彥皓生怕這人再胡說,用手連忙捂住了熙華的嘴。
輕輕握住嘴角上的手,熙華輕柔的一笑,“不哭了就好。你就是你,是我最愛的,同南國還是其他人都沒什麼干係,別再胡思亂想。你沒看到爲妻,現在急需人照顧嗎?”
陳彥皓身體輕顫,聽到了世間最甜美的話語,心裡的激動是話語無法表達。今生能的此人垂愛,他就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想到此處,淚水再度流出了眼眶。
“唉,怎麼又哭了?皓兒你向來可不是這個樣子的。”熙華抹去那還有些溫度的淚滴,環住對方的身子,在其耳邊耳語,“我決不會有事的,我答應過你,同皓兒白頭到老的。你就放心吧。”
陳彥皓生怕碰到熙華的傷處,輕輕的拉開抱着自己的人,“回宮吧。你這傷還是要快些看看御醫。”
熙華望着那滿臉寫滿了憂心的清顏,笑了笑說道:“都聽你的。”
服過藥劑之後,熙華感覺好了很多,看着身邊忙裡忙外的皇后,心裡稍微的輕鬆了一些。
“我已經下了旨意。太醫們倒是不會聲張的,只是太后那裡怕是瞞不了多久的。”陳彥皓知道皇上診醫服藥這麼大的事情,遲早都會傳到太后那裡。
“不礙的,父後那裡有我呢。倒是沈璐宸情形如何了?”熙華有些疑惑想從那人那裡得到解釋。
“還沒醒。師傅說可能是惑心的餘力還在,恐怕要過段時日。”陳彥皓有些遲疑的回答,他不擔心熙華對沈公子有什麼曖昧,只是擔心惑心,這黎陽秘術怎會出現在御闌,而且還施在了沈公子身上。
“也許是母親……”皇子爲難的說道,其實陳彥皓也不願相信。
可是迦南那種毒草是稀貴之物,更何況還有能使秘術的人,能施惑心這樣秘術的一定是黎陽一族中的祭祀。黎陽的祭祀,南國現在僅剩的幾名麒麟神獸的祭祀都在他母親手裡。而且除了御闌的皇帝,是南國從未放棄的事情,無論皇子怎麼推想,最後所有的可能都指向了他已經是皇帝的母親。
“也許是吧……”熙華閉着眼睛,心裡不知道作何想的輕語着。
南國都城
“陛下的情況如何!”
在皇帝寢宮外久侯消息多時的大臣們,見到從宮殿裡剛剛步出的皇太女,急忙上前詳詢。
不久之前,陛下在去祖陵祭祖的路上,遭人行刺,受了傷,就即刻回駕都城,不見任何臣工,雖然沒抓住行刺之人,但是有風聲說行刺的人穿的是神殿暗衛的服飾,頓時南國朝野大譁,能調動神殿暗衛的人還能有何人!御闌的皇帝是不是瘋了!剛同他們聯姻,居然就做下這駭人之舉。
“母皇無事。各位請回吧。明晨母皇就會召見各位的。”榮升爲皇太女陳韻仁,冷冷的對着衆人說道,隨即轉身入殿。
聽到聖駕無恙,各位大臣們終於放下心來,紛紛離去,等候召見。
巨大的幔帳一層層的圍護着殿中的鳳塌,上面躺着南國的皇帝陳玉清。
她此時神志清醒,雖然被刺傷,但是卻只是皮肉之傷,並無大礙,只是讓這位皇帝想不明白,爲什麼御闌會選在現在這個時候動手。神殿,暗衛,刺客,御闌,這幾樣通聯在了一處。可是,就是因爲這樣明顯的聯繫,反倒是讓陳玉清懷疑困惑,實在是太明顯了,這樣的聯繫讓人有被人刻意安排的感覺。
“母皇,您爲什麼不同意出兵呢?御闌根本就是明目張膽,既然他們不守請和的協議,我們還要等什麼!”陳韻仁從殿外回來,看到母親一臉思索的模樣,忍不住出聲埋怨。
如果不是母皇執意不肯出兵,她此時早就打得御闌一個措手不及。要是動作更快些也許容城也可能被奪回來了,想到不久之前,南國羞恥般的同意了御闌的條件,認可容城做什麼中立城,還把她最厭惡的傢伙嫁去了御闌當了前所未有的皇后,一想到這些,皇太女就心裡極度的不甘和痛恨,那個當年讓她難堪倍感恥辱的傢伙,居然已經是御闌的皇帝了。而且其勢甚至壓過了自己的母親,當真是可惡至極!
“韻仁,你太浮躁了。”沒有理會女兒的抱怨,陳玉清對於女兒的好戰和莽撞感到憂心。女兒這個樣子以後怎麼能讓她放心的把皇位傳給她呢。
“再等等,朕要好好看看御闌的動靜。這場行刺實在是太奇怪了!”陳玉清決定再觀察一段時日,派誰合適去調查此事呢。
正在思量人選的南國皇帝卻聽到了皇太女顯得過於急切的諫言,“母皇,御闌就是想要您的命,您還看不出來嗎?那些神殿的暗衛除了御闌熙華那廝還能有誰!您就不要猶豫了!”
陳玉清收回思緒,目不轉睛的盯着一臉急躁的女兒,肅然道:“韻仁,你怎麼如此確定這是就是御闌皇帝所爲?”
陳韻仁被母親探究的目光所壓制住,不敢與其對視,垂着眼,有些支吾,知道自己的心急,讓母皇不快了,“沒有,只是這是不是明擺着的。能讓調動得了神殿暗衛行刺的,除了神殿聖女之外還有誰。”
“你說的不錯。”收回迫人的目光,陳玉清也同意女兒的話,但是她就是想不明白,御闌這樣做的目的。
“可是就是太明顯的意圖,才讓朕疑惑御闌這樣做想得到的是什麼。”陳玉清邊說,邊擺了擺手,示意她要休息了。
眼見進言未得任何效果的南國皇太女,又聽到母親的這番話,只好按捺着行了大禮,轉身離開了皇帝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