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輪番攻擊,片刻不得停止。”端坐在大帳正中央寶座之上的瀾多,冰冷的命令道。
其餘聽候命令的將領無一人趕上前提出異議,因爲殿下此時的表情讓看到的人無比的心驚,無情,殘酷,那雙眼睛閃爍出的目光就像是冰冷的讓人發抖的刀鋒一般刮過見過它的每個人的全身,使人的心都爲之打起了寒顫,殿下要拿下尚谷的決心是誰也無法動搖的。
隨着這道命令的下達,尚谷變成了似乎成爲了永無寧日的地獄。
御闌的守軍分成幾撥日夜守衛着,雖然人人都拼盡了全力,卻只能保住城牆不破而已……
甚至連修補城牆也沒有機會。每一次進攻前,東鶻的士兵們看着這城牆都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那城牆脆弱得彷彿用手指就能戳破。
熙華平生第一次如此的疲憊,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疲勞,更多的是心神飽受的煎熬,剛剛又結束了新的一輪的進攻,連續的苦戰,人人都已經接近了自己的極限。現在力戰不退的理由,只剩下了精神上的支撐,身體已變得機械,唯一能讓自己堅持下去不倒下去的,就只剩下了精神而已。
拼殺到神經質般的士兵們被換了下來,每個人都面色泛白,有些人嘴裡喃喃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麼;也有人不停的向活下來的人追問自己朋友的下落,更多的人則一言不發的直直的躺下,木訥盯着天空腦袋裡面空蕩蕩的,想着明天還能不能再一次的這樣活着仰望着天空……
稍事休整之後,每個人都開始默默的收拾着城牆上戰友的屍體,把那一具具冰冷的軀體被放置在別一邊的城牆下,這些前幾天還鮮活的生命現在就靜靜的躺在那裡。心涼到了谷底,但是還是把他們洗的乾乾靜靜的上路,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尚谷早已斷糧了,沒有後援的尚谷在苦苦的支撐,儘管那幫流民中的首領們早就聚在一起,但是依然沒有多大的成效。在戰鬥間隙中每一個人都尋找着可能用來果腹的東西,只要是能吃的,他們都不會放過;樹葉草根,野草皮革,一切能被消化的東西都被當成了食物。但是,有一樣他們是不會動的,那就是戰馬。那是保命的東西,即使再飢餓,這些人也沒有忘記這一點。
御闌的正規軍對這些人無比的警惕,這些流民在他們印象中並不比城外的那些可恨的蠻子好上多少,可是在這些天的鏖戰中,這些名聲狼藉的流民卻表現出極強的自我約束能力,沒人作亂也沒人起鬨。
每當城牆上一開戰的時候,他們就很安分的坐在地上,不聲不響的靜靜的;城牆上的戰鬥一結束,他們就會行動起來,把傷員一個個的送下城牆,再把滾石檑木擺上城頭……
生死之間,御闌人第一次正視了這些應該是惡棍、強盜、甚至是殺人越貨的罪犯的流民們,他們和自己沒有太大的區別,一樣爲了活下去,爲了自己的親人,拼命的努力着,不放棄的掙扎着,原來人從根本上都是一樣的。
不再排拒流民的御闌人,居然把自己的食物分給了這些原來被他們視爲人渣的流民,熙華在見到此幕的時候也很吃驚,爲了確保戰鬥力,她早就下令先要保證軍隊的補給,至於城中百姓和流民的口糧一再限制,畢竟只有城不破,這些人才能活下去,飢餓暫時還要不了人的性命。
可是御闌的人卻把自己的口糧省了出來給了這些沒有任何戰鬥力的人們,也許只有同生共死之後,人才能做到放下一切偏見和成見,信任才能真正的存在。在看到接過士兵遞給一個流民的孩子一小袋米的時候,那孩子單純的臉上流露出真切的笑容,熙華深刻的感受到人性中的光彩,可以這樣的讓人感到溫暖。
“白翎,你現在後悔了嗎?”熙華問身旁跟隨着自己的白翎,慘烈的戰況是所有人都沒有設想到的。
東鶻人的猛攻不斷,白翎所帶來的黎陽族的人馬受到了重創,他們同訓練有素的御闌守軍有明顯的差距,所以在死傷上更是比御闌的軍隊要多。
白翎沉默了一下,緩緩的說道:“這是我們自己選的路,不能回頭……”
這是他們這些生來就被打上奴隸烙印的人,唯一一次可能反身,像其他人一樣能堂堂正正活下去的機會,所以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也絕不能回頭,更不能後悔。
“很好!”熙華看着這位年輕的將領,有些事做了就絕不要後悔,否則就沒有成功的一日,甚至可能還會搭上自己的性命,“今天,我也會同你們一起站在城牆上的!”
熙華堅定的語氣讓其他的將領都是一呆,居然沒有人開口阻攔,直至那身着白色盔甲的人已經轉身向着城牆的方向走的時候,纔有人快步的追上試圖阻止嫡皇女的瘋狂決定。
“殿下!無論如何,您都要留下安全的地方,如果有什麼意外,那我們……”勸住的話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凜冽的眼神其中的堅決,讓人無法迴避,尤其是殿下說的話,更是讓人無法辯駁,“只有城牆未破,本殿下才能安全,否則你認爲尚谷不保,還有你我的安身之地?!”
“你倒是跟得很緊嘛。”身邊存在感一直不強的人,緊隨着自己,熙華打趣的說道。
“我只是奉命行事,皇子要你平安!”裴煊依然面無表情,平靜的跟隨着前面的身影,至於去的是什麼地方無所謂。
熙華苦笑了一下,沒有在說什麼,畢竟有如此絕世高手在身邊,總比沒有的好,因爲前面的那面搞到的城牆上就是人間的修羅地獄。
東鶻軍營•大帳
“你就說什麼!”王女的怒吼在帳外也聽得清清楚楚。
“殿下,估計此時御闌騎兵早已經突入我境了,而且已經有幾個部落派出使者求援,如果御闌人照此速度,不久就會攻入王庭所在之地,那時候……”聲音中帶着氣急敗壞的哭腔的士兵,不安的向三王女回報着前不久的戰情。
“他們有多少人!打的什麼旗幟!”穩了穩震怒的情緒,瀾多重新坐在了寶座上,壓低的聲音卻帶着難以抑制的怒氣。
“人數……不知,打得是……索蘭部的旗幟。”回報消息的士兵小心的回稟着。
瀾多驚怒不已,此時她的怒火讓她難以保持平時的鎮靜,居然會讓御闌人偷襲到自己身後的老家去了。可是連日來的猛攻,卻都讓尚谷城中的御闌人扛下來了,原以爲只有傾盡全力,尚谷才如此難以攻下,沒想到,御闌熙華居然是派出了大量的騎兵之後,還能堅守住尚谷。
已然是孤城一座的尚谷,居然還沒有讓自己攻下,瀾多平生都沒有遇到過如此敵手。
瀾多見周圍部下都在看着自己,勉強定了定神,咬牙道:“他們怎麼會跑到我們後面去了!庫丹的守軍呢!難道都沒有發現麼!!”
那名士兵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勉強說道:“他們應該是繞城而走,所有小股斥候騎兵,凡是被遇到的,都是被斬殺殆盡,不留活口!所以消息等他們出現在境內的時候才發現!他們的行進速度太快,所以……”
瀾多面色難看到了極點,冰冷的問道:“那麼庫丹的守軍呢!我留下五萬騎兵難道是叫他們當擺設的麼!既然得知消息,爲什麼不派兵追擊!!”
“派了!可是消息來得太慢了,敵軍早就已經衝進草原了……”
寂靜的壓抑的讓人透不過的大帳之中,沒有人敢大出一口氣,一雙雙眼睛都注視着,正低着頭斜坐在寶座上的王女,等待着最後的命令,是退?還是繼續攻?
“回東鶻!”瀾多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決定還回護王庭,如果王庭被攻陷,東鶻豈不是要亡國!
“本殿下最後撤退,留下六萬人馬,我要給上尚谷最後一擊,能不能攻下就看天意了!!”深感挫敗的王女,決定做最後一搏,御闌熙華,我還是小看你了!!
尚谷要塞
“殿下,好像東鶻軍營中有動靜。”一名兵士匆匆趕來回報發現的新情況。
熙華帶着一衆人飛快的來到城牆之上,果然見到了不同往日,東鶻軍營中有人馬在移動,方向這是他們身後的東鶻。
“東鶻人要撤退?還是另有什麼詭計?”雲峰皺着眉頭看着遠處那些移動的敵人說道。
“也許是因爲索將軍……”白翎不由得想起了,幾天之前就已經向東鶻突進奇襲的騎兵們。
“那不是說,我們的計策成功了!尚谷有救了!!”有人高興的驚呼了出來。
“不!還沒有完!”熙華臉上沒有一絲輕鬆。
聽到嫡皇女的話,所有人都望向了遠處的敵營,黑壓壓的陣型,一列列的敵人,東鶻人居然又攻過來了!
“哼!”熙華冷冷的看着遠處正襲來的敵人,低沉着聲音說道,“瀾多,你想做最後一搏嗎?我會奉陪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