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
破風的聲音在持續着,東鶻的步兵的前鋒部隊已經看清楚了,那從城牆上飛快向他們飛來的物體是什麼,巨大的石塊,竟然是石塊飛向他們的頭頂!
“快!快散開!散開!!”立即就有將領大呼着,讓步兵方隊躲避飛向頭頂的巨石。
即便沒有命令,人出於本能的習慣,士兵們的身體已經開始想要避開速度極快的巨石,但是城牆上的石塊卻像是雨點般的飛了過來,目標就是他們的頭頂,密密麻麻的石塊帶着風聲墜落了下來,正好位於步兵方陣的正中央!
“啊……,啊……,啊……”
瞬時間東鶻的隊伍中慘叫聲連片而來,來不及躲閃的士兵被砸死的砸傷的不下千人!悲呼的哀嚎聲讓其他活着的士兵感到更大的驚慌,但是更讓人畏懼的,還是他們正前方那座久攻不下的要塞,依然沒有停歇的在向他們投擲出致命的巨石,石頭雨的攻勢絲毫未減。
於是,原野之上鮮血四濺,慘叫聲直上雲霄。
“殿下!這東西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吃驚的人,可不只是城牆之下的那些東鶻人,站在城牆上的雲峰也倍感驚異於投石機的威力,用石塊守護城池,並不稀奇,但是像是這樣把巨大的石塊,投擲出這麼遠的距離,在敵人還沒有近距離接近城牆的時候,就受到重挫,這樣的事情,雲峰作爲老軍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唉……”
正在興奮的將軍卻聽到了身旁嫡皇女的嘆息聲,不由得把目光從戰場上轉向殿下,卻看到殿下眉頭緊縮,臉色沒有絲毫的興奮和激動。
“果然效果沒有我想的好。”雲峰將軍聽到殿下正喃喃自語的說道。
這樣還算是不好?將軍不解的看着嫡皇女。
可是,熙華很清楚在匆忙之間做出的投石機,投出石塊的重量會受限,但是沒想到,連投射的距離也這麼不盡如人意,而且依照東鶻人的進軍速度,敵人很快就會逼近城牆,到時候投石機就將成爲了空擺設。
“將軍,讓弓箭手準備吧。”熙華很感慨東鶻人的意志之堅,居然已經開始重新整理隊形,而且沒有絲毫退縮,果然如同傳聞中一樣,強悍的民族。
身爲老將的雲峰自然也看出了東鶻人的舉動,這些蠻子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難纏,將軍果斷的下達了命令。
投石機的攻勢已經沒有大的效果了,但是還有其威懾力,東鶻在猶豫是否要繼續增兵,如果增兵勢必將有一大批士兵會倒在巨石形成的雨點中。所以短時間內,他們還沒有下達增兵的命令。
可是,漸漸逼近城牆的東鶻軍隊人數卻也在三萬人左右,這些人從剛剛的石雨中有逃生,對於戰友的死可謂是恨意十足,吶喊着,揮舞着長刀,□□,向着要塞的方向衝去。
一列列的弓箭手已經整裝待命,紛紛拉滿弓弦,看着自遠方洶涌而來的人潮。經過近兩個月的苦戰,他們已經能在雜亂的聲音中分辨出沉悶的、如滾雷般的腳步聲……他們默然的看着,將手中的弦拉得更緊一點。
站在城牆上塔樓最高一層的熙華,目不轉睛的盯着越衝越近的東鶻軍隊,一道道命令從嘴裡吐出,再被塔樓下層的軍士用手勢傳遞開去。
雲峰很是驚訝於嫡皇女的表現,冷靜,睿智,而且對於戰爭的殘忍和無情,似乎這位生來就安享富貴至極的皇女,卻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殘酷慘烈的環境,因爲那雙眼睛中看不出一絲的動搖和不安。
很多新兵在第一次面對這樣血腥、殘肢、屍體滿布的戰場時,有些人會痛哭,有些則會逃跑,之後更多的會變得麻木呆滯,總之什麼樣子的都有,但是殿下沒有任何這樣的反應,依然冷靜、理智的關注着戰場上的變化。
殿下,您曾經就身處所這樣的情形過嗎?雲峰心中的疑惑就在嘴邊,卻沒有問出口。
“標定十五節——舉弓!”負責弓箭手指揮的軍官們略顯沙啞的喊聲剛過,無數箭簇的就以同樣的角度指向天空。
“穩住——穩住——”拖長了尾聲喊着,軍官們的眼睛都一直斜瞟着塔樓上的指令。
在熙華和雲峰的眼裡,東鶻人的衝擊隊型前列已經快衝進弓箭射程了……
猛然間,熙華望向了雲峰,而作爲將軍的雲峰也把舉在胸前的右手猛的向下一揮!
“射!”得到命令的軍官們大吼着,戰前沉悶壓抑的氣氛讓人非常難過,可是開戰之後就好許多了。胸中積攢的悶氣一觸而發。
一波接一波尖嘯聲中,密集的箭簇飛上了半空,撕裂了空氣,又以精準的弧線從城牆飛馳而去,黑壓壓的密不透風的射向主人心中所想的位置,快速的旋轉着,最後狠狠的扎進敵人的身體裡。
呼號聲中一排士兵倒下,緊接着又一排士兵迎着箭雨衝了上去,死命的向前奔跑着,或者是因爲膽怯,或者是因爲瘋狂,人人都叫喊着,但是沒有人能說這些人是懦弱的,因爲他們去面對是密密麻麻的掠奪人生命的冰冷的箭簇。
隨着無情的射擊,東鶻人最前方的隊型已經散了,其實包括他們自己在內沒一個人指望他們這撥人能順利的攻上城頭,他們只是會移動的盾牌而已……,任憑利箭穿透身體,鮮血染紅大地。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用他們的犧牲,換取後面步兵的部隊整齊的隊型,讓身後那些盔甲完備的士兵以刀盾、□□、弓箭的順序逼近了城牆。
東鶻軍隊的後方
“殿下,要增兵嗎?”參謀適時的向那位騎在馬上,神色冷冽的三王女問道。
“再等等,有人攻上城牆在增兵。”瀾多心中波瀾不定,要不是親眼所見,她絕對不會相信會有如此奇異的武器,那一架架射出巨石的武器,在這個戰場上出其不意的出現,帶給東鶻的不止是人馬的折損,更重要的是震撼。
御闌熙華,你還真是個難以預料的人物,無怪乎有那麼多關於你的傳聞。
瀾多冷笑了一下,注視着前方尚谷要塞上的王旗,心裡有幾分妒忌,有幾分欣賞,但是更多的是被激起的鬥志和衝動。
我要拿下尚谷!在東鶻軍中早已是傳說般的瀾多,還是第一次如此渴望着勝利,不是戰爭的勝利,而是她個人渴望的勝利。
戰場之上
在付出極大代價之後,東鶻軍隊的第一架攻城雲梯終於架上了城牆,緊接着是第二架,第三架……,呼號叫喊的士兵們順着雲梯攀緣而上,在他們身後,東鶻的弓箭手也終於射出了第一輪箭簇。
城牆上的御闌士兵早已嚴陣以待,他們開始用早就準備好的長鉤木杆,將一架架雲梯狠狠的推離城牆,連帶着上面的爬着的人一起推倒。御闌的弓箭手也沒有歇着,冒着敵人的箭簇,射殺着他們弓箭所指的目標。
與此同時,城牆上的守軍把早就沿着城牆擺放着巨大枕木,伴隨着碩大的石塊一同推了下去。無數的敵軍士兵伴着滾石檑木跌落城下,滾滾塵埃之下再也沒有能爬起來。
雙方的士兵都瘋狂了,沒人再吝惜自己的生命。就如同兩隻兇猛的野獸,死死的與對方攪在一處,爲的是有機會一口咬斷對方的喉嚨,結束敵人的性命。
城牆下的屍體堆積起來,越來越高,可東鶻人中沒人在意這個,戰死沙場那是戰士的榮譽,他們甚至在大量雲梯損壞之後在城牆下搭起了人梯!士兵們嘴裡咬着刀,肩頂頭拱的徒手攀牆,儘管這樣做沒有任何成效,但是其兇悍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殿下!”雲峰知道這樣遲早會被東鶻人攻上城牆的。
“將軍,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拖延。”熙華背對着雲峰,低聲的說道。可是,戰爭的殘忍讓熙華的聲音有些顫抖。
“諾!”雲峰聽出了那顫抖的聲音中的不忍,壓在心中的石頭似乎輕了些。
雲峰大踏步的邁出了塔樓,親自指揮着讓人瘋狂的戰鬥。
東鶻的增兵趕來了,第二批雲梯也被運至城下,而東鶻的弓箭手也開始有序的支援,在此之前他們一直是不成規模的亂射。而現在,他們在幾個軍官的喝罵聲中將攻擊集中起來,力圖擊中攻勢,好在城牆上打出一個突破口。
這樣的支援終於有了效果,東鶻的士兵們在捱了石塊重擊之後,依然頑強的爬上了城頭,雖然他們中有人立即就被城牆上的守軍所殺退落城下,但那些依然在攀爬城牆的東鶻士兵中還是響起一陣陣的歡呼!
越來越多的東鶻士兵爬上了城牆,迎接他們的是無數閃着寒光的槍戟和戰刀。御闌守軍的士兵們嚎叫着,拼命的想要把敵人趕下城牆去。
混戰之中,刀光劍影中,城牆上敵我雙方殺成一團,糾纏的人潮涌來涌去,用□□,用刀砍,用牙咬,用頭撞……
就這樣拉鋸戰般的,東鶻人一次次攻上城牆,又一次次被趕下來,再一次次衝上去……
□□裸的廝殺中,平時的什麼花俏玩意都不見了,打氣振威的口號也被丟到腦後,所有人都在用最原始的、最本能的方式保命。在寬闊的城牆上,殘缺不全的屍體散落四處,黏呼呼的紅色液體散發出強烈的腥味越積越高,從城頭流下,把幾里長的城牆染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猩紅……
雙方都很累了,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快到達了極限。如血泣的紅日也已近西斜,照耀着這片被鮮血浸透了的大地,似乎要將地上的萬物皆映成猩紅之色。
“殿下,要收兵嗎?”瞭解王女脾氣秉性的近隨,馳馬來到瀾多身邊恭敬的問道。
瀾多疲憊的合上了眼睛,略略點了點頭。御闌人比她想的要有血性的多,是因爲他們的皇女與他們一同站在前線上的緣故嗎?還是說他們本來的血性被東鶻的到來徹底的激發了出來?拿下尚谷似乎要更艱難,但是她不能退,否則怎麼對得起倒在這裡的將士們!
看着那一片黑壓壓倒在地上在也不能回故土的身影,瀾多的心中不由得惆悵和哀傷起來,掉轉馬頭向着大營走去,身後響起了鳴金收兵的號角聲。
看着潮水般退去的敵人,熙華只說了一句話。
“兵士換防,搶救傷員加固防禦,防備他們的下次進攻。”
戰火還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