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華處理完一日所有的事情,已經是快是雞啼之時了。身邊的隨從沒有一人膽敢上前勸住聖上上身的舉動,強打着精神,受了陛下一夜。
幾日之前,陛下就下了一道嚴旨,說是後宮有貪污之事,一定要肅清宮中不法之事,稱其爲“察污”。實際上,大家都知道,陛下想除掉的污物恐怕不只是貪污,宮中的污物多得很。不久前陛下就大發雷霆,杖斃了數人,現下陛下更是埋頭於政事,整日臉容冷然,他們這些奴才都是小心翼翼的行事,萬不敢惹怒天威。好在陛下有些脾氣還好掌握,就是你自己做好分內的事,陛下決不會遷怒亂髮脾氣的。
“更衣,準備早朝。”熙華站起身邊走邊吩咐道。
一旁伺候的內侍宮人們,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麻利的準備起來,爲皇上備好朝服,交代下面的人備好御攆,萬事備齊,垂手等待陛下梳洗完畢。
身穿厚重華麗的朝服,熙華輕嘆一聲,這身衣服就像是自己身上的重任一般,壓得人好不難受。即有瞥見身邊的內侍們在聽到自己嘆息之後,人人自危,噤若寒蟬,低頭屏息的樣子,熙華神色稍有緩和,這些天來她的樣子也讓這些人跟着不好過了。想想其實那些讓她心煩生怒的事情與這些人有何相關。
想到這,熙華難有的溫和吩咐道:“朕上朝之後,鳳和宮可以不當差的人都去歇了吧。”
也不等那些奴才是何反應,熙華已大踏步的向着殿外的御攆走去,徒留下上弄不清聖上真意的內侍們相互看着彼此,不知如何是好。
因爲不知道陛下用了何種法子才解決了糧食的難題,衆臣更是不敢擅自探聖上的口風,所以朝堂上,只能各司其職,不敢擅動,有人自然也想從陛下的親外祖母——沈信祁那裡得些消息,可是沈家的當家更是惜字如金,隻言片語也別想聽到。
熙華退了朝,就再次微服出了宮,身邊帶了數名護衛,跳上馬車,直奔恭王府。
恭王——在御闌,是比親王還要尊貴的王爺,從立國開始,也只有寥寥幾人而已,現在受到此封號的人,原來的身份卻比恭王更尊貴,是禪位的皇帝——御闌熙覃。只是這位恭王身體抱恙,幽居王府,避不見客,王府自安置之日起,就沒接待過一位客人。
今天,恭王府迎來了第一位客人,比地位之尊,御闌只有一人,門房一看來人遞給的腰牌,慌忙趕緊內府,回稟主子,皇上來了!
熙華隔着車窗看着外面的情形,恭王府的奴才們還真是有效率,居然在極短的時間內把高高的王府正門的門檻給拆了下去,熙華略略一笑,皇權果然是霸道,除了皇上這個身份,哪有人上別人家串門,先要把人家的門檻毀掉,讓馬車進入。
馬車平穩的進入了王府,熙華步下車,才意識到自己已然到了四姐家的正院了。一對人黑壓壓的跪在地上,熙華擺擺手,王府的總管倒也機靈,磕了頭,起了身,躬了躬身,在前面引路。
實際上,聖駕到府,身爲恭王的御闌熙覃以禮應當親身恭迎,但是熙華念及四皇姐的身體剛有起色,九死一生的再沒了性命之虞,怎麼也不能勞動她來親迎自己。但是爲表恭敬,御闌熙覃命人立即把門檻拆掉,讓皇上的馬車入內,以示君臣之禮。
熙華走到正堂的時候,就看到了另一人,升爲皇太妃的德妃,已經站在堂外等待着聖駕。德太妃因爲擔心女兒的身體,早就請旨遷居恭王府,時時可以照看唯一的女兒。聽說皇上的到來,他身爲長輩不能親自迎接,但是畢竟對方是聖上,他早早的就在正堂等候了。只是爲什麼女兒尚未到此迎接聖駕,讓他有些擔心,不會是又出什麼亂子了吧。正打算打發人再次去請王爺和王妃,德太妃就看到了皇上的身影。
“兒臣見過太妃。”熙華拱手施禮,德妃是皇室的長輩。她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亂了禮法尊長。
“見過皇上。別來無恙。”德太妃含笑點頭,正要再問些體己的話,就被後堂傳來的說話聲,驚得說不出來話了。
“老子纔不見什麼皇帝老兒什麼的,告訴你,我可不跪人!”
聲音清亮,說的卻是讓人昏厥的狂語。
熙華一聽就知道說話的人是沈璐宸纔對,可是看到德太妃一臉的驚駭和不自在,旁人也都是一副震驚轉強裝鎮定的模樣,心裡嘀咕道,沈璐宸居然失了憶,但是也不至於變成能自稱老子的粗陋之人。狐疑的打量着漸漸能看到了兩人,就看到本應是才子的沈璐宸,一張臭臉,翻着白眼,在四皇姐的生拉硬拽的情形下出來了。
倒是四皇姐滿臉的如沐春風的笑靨,身形健朗的模樣,全然沒有一絲抱恙不爽的神態。
真是奇了,四姐病好了,沈璐宸卻又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熙華心裡尋摸着,這段不算短時間裡,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見過陛下,陛下萬安。”御闌熙覃正準備行大禮,熙華連忙扶手,沒讓她行大禮。
一旁的沈璐宸,則是在御闌熙覃的拉扯下,勉強的伏了伏身子,一臉的不耐煩說了一句“萬安。”隨即聲音極小的咬着牙嘟噥着,“沒,人,權!”
熙華是什麼人,論武藝也可算是高手,怎麼能聽不到那聲“沒,人,權!”
人,權!
如同驚雷炸耳,熙華的吃驚不動裡在原地,也讓身邊的其他人都開始驚異起來。
最先緊張起來的是御闌熙覃,沈璐宸原來癡心她的妹妹,讓她苦苦守候多年,直到不久之前,她的心上人居然因變失憶,性情大變,就是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但是,他也忘了原來的癡心,不知何故怎麼最近反而同自己親近了許多。大喜過望的四皇女,身體也漸漸健朗起來,更是心心念唸的想博得佳人芳心,所以閉門不出,對外一律稱病,誰也不見,日日守在沈璐宸的身邊。
可是現在,陛下這是什麼表情,就像是看到什麼奇異珍寶一般的,兩眼放光的直盯着她的王妃。五妹不是一直對她的心肝寶貝沒有它意,今天是怎麼回事,剛剛見面就這般神情。御闌熙覃小心的擋住了皇上有些熾烈的眼神,回手握住了沈璐宸的手絕不放開。
德太妃的神色也是變了又變,起先爲的是自己的女婿口出鄙陋之言,覺得身爲顏面掃地。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了,向來高貴優雅的玲瓏人怎麼就一夜之間全變了,可是女兒卻歡喜了起來,他這個父親,也不好再追究什麼,只要女兒能康復就好。可是今天怎麼丟人丟到聖駕面前了。
隨後皇上的眼神一變,非但沒有動怒,反而鳳眸中帶着光亮盯着女婿的臉不放,甚至連女兒臉色都變了,似有不安的擋住女婿,也沒有擋得住陛下打量的目光。
熙華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了,四皇姐的眼睛已經快要噴火了,收回自己驚訝萬分,探究打量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問了一句全場只有一人能懂的話。
“你也是穿來的?”
這次換成了恭王妃臉色突變,更是激動異常,不顧他人作何反應,一下子撲向了皇上,驚世駭俗的一把握住皇上的手,聲音微顫的說道:“你也是嗎?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