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闌的皇城處在等待的焦灼中, 南北的局勢似乎已經到了臨界點,隨時都可能有着一場大規模的戰爭即將開始。御闌人擔心之餘,又有着期望, 畢竟現在端坐於皇位上的是傳奇伴其一身的皇帝, 誰人能知這位總是有着出其不意表現的帝王接下來會又做出什麼驚天之舉。
儘管焦灼略顯急躁, 但是皇城還是有着讓人心懷希望等待的事情, 不知道皇后殿下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未來的大統繼位者, 已懷有身孕五月有餘的皇后,更是皇宮中最受人矚目,最受人關心的人。
天氣已經從酷熱變成了微涼的秋日, 這樣的天氣讓陳彥皓感到舒適多了,畢竟越來越重的身子, 讓他漸感負擔, 尤其是熙華怕他出現意外, 更是嚴旨讓人隨侍其左右,向來不喜歡被人包圍服侍的皇后, 此時只要稍有動作就會前呼後擁的被一堆人圍攏簇擁着。好在皇后身邊還有親近的人能時時的爲他解悶聊天。
“陛下近日來的次數好像少了些。”
夏玉霆已經到京有三個月了,身邊帶着已有半歲的兒子,他被特恩留住宮中,爲的就是多陪伴身在異國的皇后。日日都要來上幾回的皇帝,似乎最近很是繁忙, 連探望皇后的次數都明顯的減少了。這讓人不由得憂心局勢的動盪。
“許是有事情要處理吧。哥, 你就不要多想了。”陳彥皓有些愧疚, 他已經看出熙華同意讓表哥留京不歸的用意, 說是給他作伴, 實際上爲的是讓東邊有所顧忌。
“不礙的。”微微一笑,安慰最關心他的表弟, 夏玉霆自然知道眼前的人心中所想。
“我只是怕那人而已。”微啓朱脣,吐露着心中最深處的不安,夏玉霆一直沒說出他的妻主爲什麼會選這般時候讓他進京的目的,那人在讓陛下安心,可千萬那不要做什麼妄舉纔好。
“我懂。”皇后的輕嘆,讓夏玉霆擡目,卻見到陳彥皓臉上的些許無奈和寥落。
陳彥皓儘量不去想外面的事情,他現在只想着平平安安生下他的孩子,至於血統,權利,戰爭已然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尤其是熙華,有些事情在瞞着着他,皇后第一次感覺到他與自己最愛的人之間有着莫名的隔閡存在,這讓陳彥皓感到不安和傷感。
送走了憂心在懷的表兄,因爲懷孕變得敏感的陳彥皓盡力平復着自己難定的心情。他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形,但是對那人卻一個字也問不出口。
“師傅你終於回來了。”退去內侍,淺眠午睡的皇后被人驚醒,就看到了多時不見的裴煊。
“殿下,可好?”看着那有些顯得過大的腹部,裴煊有些擔心。
“沒關係的。是雙子,這事只有陛下和太后知道。”看出師傅的擔憂,陳彥皓沒有隱瞞的如實相告。
“南邊的陛下身體無恙了。倒是朝局有些讓人看不明白,皇太女似乎會再有行動。”裴煊略略皺眉,才說出了她帶回的消息。
“母親沒事便好。”陳彥皓感到心裡一陣的輕鬆,轉而凝重的說道:“師傅就不要再走了。留在我身邊,熙華有些擔心我。”
“殿下放心。爲師會留在御闌的。”裴煊頷首回道,心裡暗自想着,雙子,還是頭胎,男子生育本就兇險,真是不知是福是禍。
臨近快晚膳的時候,就又有人造訪了坤和宮,而且是皇后絕沒想到的客人。
“太妃,萬安。”狐疑着對方的來意,陳彥皓現在身體不便,也只能略略行虛禮。
“皇后快些坐好。不用多禮了。”宸太妃清冷的面龐上少有的微笑着,輕輕扶正皇后的身體。
讓人布了茶點果品,陳彥皓小口喝着熙華命太醫院特備的補湯,清香微甜的味道能讓人心情安穩,只是他還弄不懂這位同樣是南國皇子出身的太妃此番前來是何用意。
依照宮規,像是太妃這樣的身份,是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宮中,來造訪皇后的寢宮的。
“太妃可有事情?”既然猜不出這人的來意,索性直接問了。
“皇后喝得可是聖上讓太醫院特配的茶?果然好清香宜人。”久默不言的太妃卻沒有回陳彥皓的話,反說起了他手裡的補湯。
“是陛下厚愛。”淺淺一笑,攢着手裡的玉盞,從手裡暖到心裡,熙華對他可謂事無鉅細都想到了。
“確實陛下對皇后的疼愛超乎尋常。”宸太妃向來讓人看不透的眸子徑直的望向正因爲他的話訝異的皇后,輕笑道,“這因如此厚愛,皇后才應多想些事情。”
“太妃何意?”陳彥皓臉色一沉,有些不快的問道。
“皇后莫要多心。你我同處南國皇室,本宮本就是你的舅舅。可是,有些事情,你能做到,本宮一生也不可能完成。”陳彥皓於眼前的太妃沒見過幾次面,每每見面這人都是清冷高貴,絕不多言一句,今天卻非同尋常,就聽見宸太妃的接下來的話。
“若不是皇后獨得陛下深愛,本宮不會來這裡給皇后添煩心之事的。本宮也不想轉圈子了,皇后應該清楚南國同御闌久爲宿敵,但是向來勢均力敵互有勝負,可是現在不比從前,御闌的陛下是從未有過的皇帝,南國現在局勢處在劣勢,今次雖然先發舉兵,但是卻不容樂觀。皇后就沒想過爲什麼御闌會如此沉着,接連不斷增兵的糧草補給從何而來?御闌本就受災,接連大戰之後,理應沒有這般陣勢的。”
陳彥皓瞪大了鳳眸,看着眼前把局勢說的頭頭是道,分的清清楚楚的人。這人居然是一直在宮中最不招人注目的皇妃。這樣的洞悉力,居然會隱在深宮之中,未讓別人見識過分毫,此人的城府得有多深。
“皇后你想過沒有其中的原故?我只期望,皇后能在關鍵的時候幫上南國一把,倒不是要背叛御闌,只是不要忘記故土之恩。畢竟我們流着的是陳姓的血,你的孩子也會流這樣的血。”宸太妃實際上,很羨慕眼前的人,這孩子比他更幸運,他獨得着天下至尊的疼愛,回想那日宴會上皇帝的話,說的就是這個孩子吧。所以,他纔會來勸說這位獨一無二的皇后,希望這爲皇后能更靠向南國這一邊,只不過這孩子那黎陽一族的血統一定很厭惡陳氏的血統吧。
看到皇后臉上幾番變幻的神色,太妃歉然一笑,沒過多久就告辭離去,只是他看得出陳彥皓臉上滑過的那絲不忍痛心的神色。
陳彥皓回過心神的時候,才察覺晚膳都已擺好,變涼了。他才意識到,往日都會來陪他的皇帝居然還沒有到。問身邊侍候的內侍,“聖上怎麼還沒來?”
“殿下,已經派人去問過了。說陛下現不在宮中,下午的時候出宮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陛下去哪了?”心境不佳的陳彥皓此時心裡更是煩悶。
“聽回報,說是去了恭王府。”見到皇后臉色不佳,內侍小心翼翼的回道。
“殿下,要不要換一桌膳食。”內侍諾諾的問道,畢竟這桌飯菜涼了許久了。也不知道皇后殿下剛剛究竟在想什麼,臉色會這般難看,飯菜一口也沒有用過,神色中似乎帶着些許怒意。
“本宮不餓,先撤下去吧。”感覺後背和腰都有些僵硬了,陳彥皓決定還是先躺着歇一會兒再說。
內侍們訓練有素的撤下了晚膳,給皇后開始梳洗、更衣,歇息做準備。
可是偏巧,外面傳報,皇上來了。
沉澱了一下心裡的煩亂,陳彥皓起身迎駕。還沒行禮,就被人扶起,擔心體貼的問道:“聽說你什麼也沒吃?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剛已經宣太醫去了。爲什麼不吃東西了?”
熙華一回來就直奔坤和宮,心裡惦記着回來晚了早就過了晚膳的時間了。可是,聽聞皇后一口未用晚膳的事情,怕他是身體不適,立即命人傳太醫進宮。
“沒事,大概是午睡太久了。不覺得餓,不想吃了。”儘量不讓熙華察覺到自己的不安和煩亂,笑盈盈的對着她說道。
“那就陪我吃夜宵吧。反正我還餓着呢。”熙華反覆的端詳着陳彥皓的表情,隨後微笑的提議道。
“怎麼會餓着?”恭王府居然連晚膳都不給皇上備好,這怎麼可能。
“沈璐宸醒了。”熙華認真的說道,一邊讓人去準備夜宵。拉着陳彥皓坐在自己身邊,嚴肅的說道,“我可能很快就要親征了。有些擔心你,所以四皇姐會留守皇城,穩住大局的。”
親征!這個詞立時讓陳彥皓再也坐不住了。
“你要征討哪裡?”強穩着心神,艱難的問道。
“自然是御闌的敵人。”熙華冷冷的回答,讓陳彥皓頓覺身處冰窖之中。
一陣眩暈之後,他才勉強的緩緩問道:“可是要出兵……南國?”
“皓,這件事只告訴你一個。絕不能讓第三人知曉。”熙華伏在他的耳邊,說出了讓陳彥皓難以相信的話。
“那你要小心。要不讓師傅陪你去?”讓人慌亂的消息,讓皇子有些手足無措。可是旋即擔心起眼前遠征在即的人的安危。
“不!裴煊一定要留在你身邊!我怕這一走,宮裡難保不出亂子。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一定要萬無一失,才能讓我安心!”熙華再清楚不過未來御闌皇城可能出現的危險,她絕不能讓如同自己性命一樣重要的人出任何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