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的丹鳳宮, 景色依舊,只是此時的容城卻已易主。城牆上隨風招展的旗幟就是最好的印證。南國的使節團,看着那一面面的御闌王旗, 心裡的滋味旁人不能全然體味。恥辱、羞憤、憎惡、悔恨各般滋味混雜一處, 使節團每個人的臉上都神情嚴肅僵硬的像是一個模子立刻出來的一樣。
御闌的皇帝現在正在同南國的使臣的專使大人密談, 甚至連同身爲御闌大皇女的御闌熙凌也被留在外殿同使節團中的其餘各位大人面面相覷, 因爲彼此互無好感, 所有人都冷着臉,繃着身體分落兩邊坐着,互不相望一眼, 氛圍壓抑的讓人有些透不過起來。
熙華親自見到了使節團的專使,此人覲見之後, 只是拱手行禮, 卻不跪拜, 倒有幾分骨氣,敵國君王也不能讓其折腰的架勢。
此次出使容城的專使, 是南國的新科狀元,此人出身書香門第,如官場十日尚淺,還帶着文人的幾分清高。這次被八王爺親自委任爲專使,全是因爲她巧言如簧, 深諳御闌史籍, 更有幾分節氣, 南國不想再丟顏面, 儘管清楚他們已是無路可退, 但是也不能讓御闌跋扈的氣焰再高漲起來,所以這位新科狀元就成了不二的人選。
“見過皇帝陛下!”專使任雋拱了拱手, 微微彎了一下腰,匆匆算是行過禮。抖了抖衣袖,立在殿中。
本以爲高坐之上的御闌皇帝能有所表示,就算是她的無禮之舉也應該遭到斥責。任雋心裡本是這樣想的,可是許久都沒聽到上座的人隻言片語。殿中寂靜得很,專使大人,不得不擡頭仰視高階寶座上的帝國皇帝。
居然在睡覺!
任雋擡目就看到,正閉目養神的一派悠閒的御闌皇帝,一身月白長衫,半倚在座位的扶手上,左臂擎首,髮鬢青色微微垂下,好不悠然自在。眼裡哪有她,根本沒有看她一眼。
那些身邊侍候的宮人侍從,也像是木頭人一樣,沒有上前出言提聲,個個閉緊嘴巴,恭順的立在兩邊。
任雋自然知道這是故意要折辱身爲使臣的她!御闌無非是想壓低南國的顏面而已!
心裡氣急的專使卻不能發作,眼前那位全部把她看在眼裡的人,可是御闌的至尊,南國現下處於劣勢,本想先發制人,不失顏面,怎料到卻被人先擺一道,來了一個下馬威。
可是,也不能如此僵着。任雋只得俯首跪地,再一次高聲道:“見過皇帝陛下!”
果然,這一聲高呼,御闌的皇帝慵懶的張開眼睛,緩緩一笑,言道:“原來專使已經到了!御闌最近氣勢如虹,朕也累得很。這不剛剛歇會神兒,就怠慢了專使大人了。”言罷輕笑兩聲,笑聲中透了得意。
任雋忍氣吞聲的說明了南國的來意,轉手遞上了朝廷的文書。心裡憋悶,也不願再多說什麼,立在那裡,等着寶座上的人是何態度。
“哼!”文書被甩在了階下,專使大人擡頭一望,就見到御闌皇帝的冷笑。
“居然想讓朕退軍!拱手交出此處和九百里山河!南國的朝廷是不是瘋了!”熙華冰冷的瞪着階下的專使,“要拿!就派兵來!”
任雋沒料到御闌的皇帝會如此顯露不願之色,要知道每次和親,照例兩國都會退回原有邊界,以示誠意。此次南國失了不小的疆土,神殿此時又發來書函聖意,意在促成這次聯姻。御闌就算是不想和親也要遵照神殿的聖意,更何況,具她所知,御闌皇帝纔是提出和親的人,而且南國的皇子也是史無前例的將被迎娶爲第一位御闌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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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王爺和朝廷都認爲這是一次絕佳的機會,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逼迫御闌讓步,所以書文中並沒有提及要以什麼其餘條件交換國土。
“陛下,神殿的聖意,御闌可知?”專使擺出殺手鐗,意指御闌身後的壓力。
“朕自然知道!”熙華冷冷輕笑,鳳眸微眯,反問,“專使能不能退下。朕相同八王爺說話!”
專使任雋頓時臉色大變,冷汗顏面滴下。嘴裡否認道:“王爺遠在都城,陛下,是不是弄錯了!”
“王爺不是認爲這樣的角色能同朕談出什麼結果吧。”熙華擡頭盯住專使身後的一名隨從,見到那人身形一震。
“陛下,果然厲眼!”
任雋聽到身後之人已經出聲,只得退下,見到八王爺陳玉清已經褪下僞裝。與寶座上的那人相視大笑了起來。
“多年未見,王爺依然意氣風發不減當年!”
熙華終於正直了身子,端坐在寶座上,凝望着殿中身形偉岸的陳玉清,心道,不愧是叱吒風雲二十載的人物,即便是立在階下,比自己低上不少,那身氣魄氣度不見一毫退減。
“陛下更是勝過當年,問鼎天下!”
陳玉清的目光也未曾離開過,從踏進殿來的時刻,她就感慨着看似漫不經心的御闌皇帝,心道,當年未及冠的皇女,現在是聲名遠揚的皇帝!尚谷之戰更是給這個年輕的帝王帶上了神秘的光環!而且似乎經過時間的歷練,更顯城府心機深了不少,越發的讓人不敢輕視了。
強敵!
相互恭維的兩人,多年未曾謀面之後,再一次如第一次見面時,給了對方這樣的評語。
讓所有閒雜人等退下之後,整座殿中只剩她們二人。
陳玉清最先開了口,道:“彥皓在哪裡?”
“他回去了。”熙華心裡清楚,精明的八王爺,遲早都會覺察此事的,所以也不遮掩。
果然親耳聽到這樣的證實,讓王爺心裡極爲不快。臉色沉壓了幾分。
“陛下不想交出南國失去的國土。本王可以理解。但是陛下此舉實屬不智!”
“王爺想要功績嗎?”熙華呵呵一笑,道明瞭陳玉清心裡最想要的東西。
功績!那有什麼能比得上收復失地再好不過的豐功偉績。只要能拿的回南國失去的疆土,陳玉清的寶座的盡在手中,其餘各派也都只能俯首稱臣。
“陛下聖明之至,不知道能不能答應呢?依本王來看,陛下對我那犬兒是真心實意的。就權當迎親的聘禮,可好?”八王爺也是獅子大開口,心裡暗想,就算是你不答應,也最少能退軍五百里吧。
“好!好!好!”
陳玉清沒想到御闌熙華居然三聲呼好,大笑了起來。
八王爺有些弄不懂眼前是什麼情形,爲何御闌熙華要大笑不止。雙目緊縮,盯着已經不再笑個不止的御闌皇帝,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只見那人一臉的正色,眼裡光芒炯冉,不容回絕的口氣言道:“朕只留下容城!其餘王爺儘可拿走!”
陳玉清一聽大喜,可是喜色還沒顯露,就聽到了接下來的話。
“不過朕要王爺昭告天下,斷了和陳彥皓的母子關係!他自能是御闌的皇后!以後在與南國無干!!”
此言一出,八王爺的臉色灰白,雙目睜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御闌熙華。以爲自己聽錯了,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沒人知道丹鳳宮中的和談是怎麼進行的。只是三日之後,御闌收兵,南國頒詔,皇子陳彥皓出嫁御闌,但從此只稱皇子,斷其與陳氏皇族一切關係!
立時,天下大譁。無人說得清其中緣故,只道是,御闌怕裡南國皇子爲後,人心不服,纔出此下策,脅迫南國頒下詔書,以掩悠悠之口。
可是,無論怎樣,這年南國的帝位有了主人,自然是舍了至親,保家衛國的八王爺陳玉清坐上了大位。而同時,南國同御闌都開始着手操辦聯姻項事宜。
迎親的地點,自然是南國痛失的唯一城池——容城。
御闌的皇城
皇上回宮了!宮裡頓時忙碌了起來。
熙華回宮之後,就徑直的去覲見太后。
太后沈雲飛剛剛接到陛下回宮的消息,就聽到外面通報,“皇上駕到!”
已有兩個多月沒見到女兒的太后,站起身,親自迎了上去。左右打量着笑嘻嘻的女兒,放下了久懸的心。沒好氣的罵道:“你這個丫頭!還知道回來!”
熙華拉着太后的手,“父後安好?朕可想死父親了。”
“花言巧語!”沈雲飛瞪了女兒的一臉嬉皮笑臉,笑罵道。
父女兩人向來感情深厚,自然話是少不了。
太后認真的端詳了熙華片刻,說道:“華兒要是覺得幸福。爲父就安心了!”
熙華一喜,知道父親已經不再執着立何人爲後的時候。
“不過你不要高興的太早!大臣們正商議着,馬上讓你立妃的事情。畢竟那孩子的身份,唉......”一想到接下來的不太平,太后就爲女兒憂心。
熙華斂去笑意,嚴肅的讓人有些不適,眼睛咕嚕嚕的轉着,心裡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太后再清楚不過了,見到女兒的樣子,苦笑了一下,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