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廉平走後,朱麗萍說:欣榮,你今天怎麼沒去哪個生產隊開會啊?
莫欣榮捏了捏她的手,說:我歇一天,天天聽唸經,天天聽吵架,都膩了,實在受不了了。
朱麗萍咯地笑了起來,聲情並茂地唱道:的我最愛讀,千遍那個萬遍呦下功夫……
莫欣榮在她臉上捏了一把,笑道:你倒唱得蠻有感情的嘛,嗓子也不錯,真應該讓你去演紅霞的,扮相又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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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嫵媚一笑,說:你以爲我演不了紅霞?我在說你呢,千遍萬遍讀不厭的,怎麼會膩呢?
哪有千遍萬遍讀不厭的呢?這不跟老太太唸經差不多嗎?不過這話只能跟你說,到外面說我就成反革命了。
我知道你憋得難受,有話沒處說就跟我說吧。我說真難爲你們這星里人了,到鄉下來吃苦,要白天下田勞動,晚上開會,還得天天聽農民爲雞毛蒜皮的事吵架。
唉,沒辦法啊,爲了生存。
爲了自己生存?你們不是爲了革命嗎?
當是爲了革命,當年我參加革命就是懷有崇高的革命理想,相信革命成功後就能讓人民過上好日子。可是現在呢,農民連飯也吃不飽,吳富貴說過去在你家當長工的日子比現在好多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那你說這個革命還有什麼意義?
不是說現在革命沒有完,還在革命嗎?
如果說過去革命是推翻三座大山,現在革命做些什麼呢?整人!今天整這個,明天整那個,一年到頭做的工作就是整人,整天算計着整別人,又算計着自己不被別人整。
你說的爲了生存,意思就是總想着避免被人整死,又不得不違心地去整人。
對,你真聰明。爲了生存,不得不下鄉來整人,不得不把癩頭這樣的無賴扶起來當幹部,不得不把龔德興這種幹實事的幹部整下臺。
你們不是也把元亮這樣的壞人整下臺了嗎?
這倒算我們辦了件好事,不我們真是無顏面對棗溪羣衆。
你這麼一個有化有理想的人,怎麼可能僅僅爲了生存呢?
我現在算是想明白了,人活在世界上,做事情有三個層次,第一是生存,第二是責任,第三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這三者能統一嗎?
很難,如果能做到三者統一,那這個人就是非常幸福的人。
按剛纔說法,你現在只是第一層次?
也不完全是,但生存是第一位的,比如我現在如果沒有這份工作,就沒有工資,沒工資我就不能養家餬口。所以爲了生存我要維持這份工作,就不得不做違心的事。如果生存不了,就什麼也談不上,更難以奢談理想。
那你說的責任是指什麼?
每個人按照自己的定位會有各種各樣的責任,如工作責任,社會責任,家庭責任,等等。如果工作責任和社會責任分離,那是很痛苦的。
我知道你不喜歡你現在的工作,那你喜歡做什麼事啊?
在剛參加革命時,我想在革命成功以後做些學方面的事,鞭撻社會醜惡,頌揚真善美。革命那時候,社會責任是第一位的,也可以說我當時唯一要做的。
我明白了,革命成功後就身不由己了,沒法從事學創作了。
哈哈哈,現在想想當年是多麼幼稚,看看現在別說我這種沒入流的,那麼多富有才華的大作家現在又能寫什麼呢?他們跟我一樣,唯一要做的就是求生存。
朱麗萍心疼地說:欣榮,我們不說這些了,好嗎?我看你越說越傷心。四清什麼時候完?你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們早點走啊?
什麼呀,人家捨不得你走嘛。
還早呢,社教社教,主要是社會主義教育,清思想是最根本的內容。要把農村幹部羣衆教育成大公無私的人,一時半會能完成嗎?幹部隊伍整頓好後,接下來要整黨,整黨完了就輪到教育社員了,要批判少交家肥、多種自留地、不交副業收入等資本主義傾向,要教育社員熱愛集體,愛社如家,不能出工不出力,不能老是爭工分……
朱麗萍端起油燈說:好了好了,別給我上政治課了。
莫欣榮隨之站起身,說:好吧,先上體育課再上政治課,一刻值千金哪。
誰跟你一刻啊,你以爲你是唐玄宗啊。
說話間,他們走進了房間,他把她撲倒在上,說:我是唐玄宗你就是楊貴妃。
朱麗萍原來和申廉平都住在樓上,自從他們兩人有了那關係後,她就搬到樓下原來沈氏住過的廂房裡住,因此他們來往非常方便。莫欣榮經常半夜來到後廳進入她的房間,有時他開會回來晚了,見大廳沒人,就悄悄地直接走進後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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