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縣長已被打死,沉鬱的氣氛很快在工事上蔓延開來,士氣很快低落。一些人在七嘴八舌地說喪氣話:看來今天是要交代在這裡了-我們哪是人家八大隊的對手啊-不知道當頭是怎麼想的,去得罪八大隊-
吳志誠把申智高叫到一邊,說:團長,我們頂不住的,要趕快撤,我掩護你和師妹孩子往山上撤。
申智高說:縣長一死就撤,說得過去嗎?
沒辦法的,再不撤就來不及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能走多少算多少,以後我們仍然可以東山再起的。
好吧,你安排一下掩護部隊,我去叫上春蓮。
申智高急匆匆回家,見龔春蓮抱着孩子正在曬場上,和尚陽村民一起緊張地往村口張望。她見丈夫過來急急地問:怎麼樣?
申智高說:守不住了,收拾一下快走!
龔春蓮邊往家走邊罵:狗日的江帆,真的做得出來,真會來打我們,還趕盡殺絕啊!我哥哥和師兄怎麼也不說說呢。
到了家裡,申智高找了幾個重要文件帶上,對正在櫃子裡翻找的龔春蓮說:錢帶上,其它什麼也別帶了。
龔春蓮說:孩子的衣服總要帶的。
申智高急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帶什麼衣服啊,快走吧!
他們抱了孩子出門,正好吳志誠帶部隊過來了。他們會合後就一起往村南撤。
保安團剛過溪,對面山上打來了密集的槍彈。吳志誠一看情形不妙,跟申智高說:跟我來,從那邊過。
吳志誠見山上有八大隊的埋伏,知道今天部隊已很難突圍出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團長一家想辦法安全帶出去。他曾對這裡的地形仔細觀察過,見西面沒槍聲,便帶申智高一家往西跑。跑了一段路下溪趟過對岸,這裡有一條路可以直通武義。
申智鐵把部隊交給李剛指揮,自己站在高處觀察動靜,他在擔憂大師兄的安危。申智鐵想起了大師兄的種種好處。他剛去學武時年齡尚小,大師兄很照顧他,不但親手教他武藝,還在生活上無微不至地照料他。大師兄見他學武有天賦,更是喜歡他,盡其所能地教他武藝。大師兄知道他父母雙亡,家裡困難,雖然自家不富有但經常接濟他。可以說在他人生最困難的時候,是大師兄幫扶他渡過了難關。對於這樣一個長兄如父般的人,今天卻帶部隊來消滅他,怎能不讓申智鐵揪心呢?問題是師兄弟後來分別走上了不同的政治道路,申智鐵參加了中共地下黨,後來大師兄又參加了國民黨政府。申智鐵心裡明白,從黨的立場出發,老江是對的,陽嘉保安團應該消滅,但是保安團的頭是誰?是大師兄啊!還有自己的堂兄。作爲一名共產黨員,當然應該不惜一切地服從於黨的利益,黨的利益高於一切嘛。但爲了黨的利益需要危及自己兄弟的性命時,心裡又是非常的糾結,感到特別的難受。老江說,親不親,階級分。這話是對的,申智鐵也明白,但事到臨頭,情感上總是繞不過去。像今天的行動,自己最好能迴避,但是身在其中,能迴避嗎?申智鐵要求到山上埋伏,就是想回避與大師兄面對面交鋒,老江可能也知道他的想法,就答應了他。這次八大隊是下決心全殲陽嘉保安團的,按照作戰計劃,申智鐵率領的特務中隊和七中隊,主要任務是殲滅逃敵。爲了引誘敵人上鉤,要求他們按兵不動。但是如果正午時分,還沒打下尚陽,他們兩個中隊就要從敵人後面夾擊。可是現在纔是吃早飯的時候,保安團已經頂不住了。申智鐵看見保安團已往村南逃,自己的手下正在阻擊他們。現在大師兄在哪裡呢?
申智鐵突然看見有三個人正在往西逃,其中有一個女的。是大師兄!這是憑着有個女的判斷出來的,那女應該是師妹龔春蓮,另外那兩個男的肯定是大師兄和堂哥。看來自己手下還沒發現他們。他們過溪了,看樣子想走往武義那條路。在那條路上,按計劃埋伏了七中隊的一個小隊,他們過去就死定了!想到這裡,申智鐵如兔子般竄了出去。
申智鐵很快來到他們三人面前。吳志誠、申智高、龔春蓮三人正倉惶逃命,突然側面竄出一個人來,嚇得不輕。見是申智鐵,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十分尷尬,不知他是什麼用意,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申智鐵可不管這許多,他只是急匆匆地說:這條路前面有埋伏,不能走,你們鑽山林吧。他們三人這才知道他是來救他們的,此時千言萬語都已來不及說,只是感激地看了看他。吳志誠說了句“師弟,後會有期”,就一頭鑽進了山林,申智高和龔春蓮抱孩子趕緊跟上。
申智鐵看着他們進了樹叢,呆了呆,慢慢地往回走。路上,只見陳斯風和徐紅傳匆匆跑過來,見申智鐵安然無恙,便問:大隊附,什麼情況?申智鐵如實相告:我碰見大師兄了。陳斯風和徐紅傳一時無語,呆了呆,陳斯風下意識地問:那,要不要追?申智鐵說:別追了,我大師兄武功好,追上也討不到便宜的。
申智鐵見陳斯風和徐紅傳愣愣地看着他,就說:這事跟你們無關,由我負責任。
陳斯風和徐紅傳忙說:大隊附放心,這事我們不會跟別人說的。
申智鐵斷然地說:不,我自己會跟老江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