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二月(公元192年)。
十八路諸侯解散後,稍顯平靜的中原大地再次被戰火洗禮。
張牛角率領‘百萬’黃巾軍攻佔兗州,其刺史劉岱不聽濟北相鮑信勸戒,率軍與黃巾軍決戰,結果被張牛角陣前斬殺。
在初平二年,曹操在東郡大敗於毒、白繞、眭固、於扶羅等,袁紹表其爲東郡太守。如今看青州黃巾軍如此囂張,而且一直想再次擴充實力的東郡太守曹操自然不甘寂寞。
曹操引兵三萬,浩浩蕩蕩開往兗州,聲稱奉天子詔書,舉兵討賊。
這到也不是空話,曹操向長安天子上表了,很快就得到了討賊的天子詔書。雖然董卓對曹操咬牙切齒,但是他跟曹操畢竟都是東漢王朝名義上的官員,在大義上畢竟還屬於同一個陣營,而黃巾軍那是公然反叛。
大英首相丘吉爾曾經的一句話被後來許多政客奉爲經典。
“我們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在共同利益的驅使下,董卓還是忍下曹操刺殺自己的那口氣。順順利利的就給曹操發下去了天子詔書。
在通往兗州的官道上,曹操的數萬大軍正在奔馳。此時天氣還有些微冷,地上還有許多沒有完全開化的雪。黑底白字的‘曹’字大旗,迎風擺動。
雖然天氣微寒,但是農民已經忙碌了起來,在官道四周的不少田野裡都能看到一些綠色的幼苗,在皚皚白雪和凜冽的寒風中掙扎。爲這廣闊的土地增添了一份生機。
凝視着幼苗,曹操感悟很多。
“傳我命令,通令三軍。不得踐踏田地,違令者,斬。”
大軍就這麼在官道上奔馳着,曹操的臉上一直都陰雲不散,好像在思慮着什麼。
一旁的荀彧一直在觀察曹操的神色,尤其看到曹操好像在爲什麼事情爲難,他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問道:“主公有何憂慮,難道是張牛角勢力太大,主公怕難以取勝?”
曹操坐在馬車上嘆了一口氣道:“我憂慮的不是張牛角,而是袁紹呀!”他拍了拍袖子上的拂塵,若有所思的道:“我擔心在我們攻打兗州的時候,袁紹乘機偷襲我東郡。”
荀彧笑了笑,十分肯定的說道:“不會。”
曹操疑狐的看了荀彧一眼,有些不解的問道:“爲何不會?換成我,我就會。”
荀彧又笑了笑,捋了捋鬍鬚。
“袁紹並非主公,雖然他實力強悍,但是優柔寡斷,多謀少決。如論起頭腦,他還比不過主公一個小拇指頭。”
“但是他可有許攸相助呀!”荀彧的開解,並沒有讓曹操感到絲毫的安心。
“恰恰就是許攸,他絕對不會讓袁紹來襲擊主公的後方。”荀彧斬釘截鐵的說道:“如果袁紹有異動,那就證明他附逆,將自取其禍。”
“可是我們是傾巢而出呀!難道袁紹會放過這個天賜良機?”曹操問道。
“主公又多疑了。”荀彧笑道:“主公放心,袁紹斷斷不會想到東郡是空城,就算是許攸想到了他也不敢貿然勸袁紹進攻東郡。張牛角的黃巾軍號稱‘百萬’,現今佔領兗州,直接威脅到冀州的安全。在袁紹和許攸眼裡,他們可比我有威脅多了。多半他們是更希望我們和黃巾軍兩敗俱傷。”
曹操點點頭,思慮了很久,認爲荀彧說的確實有道理。
“荀彧,你說的沒錯,我這人是多疑。所謂成也多疑,敗也多疑。而今我心中還有一到疑惑,不知你是否能爲我排解。”
荀彧在馬上對曹操拱手道:“還請主公示下。”
“此戰,我們征討黃巾軍,必須戰勝。如果失敗,天下諸侯都能笑歪了嘴,說我曹操剿賊不成反被賊剿,到那時,我們就成了賊了。他們會像餓狼一樣朝着我們撲上來,蠶食我們,瓜分我們。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不知荀彧你是否有好主意助我一舉滅掉黃巾軍。”
“斷然如此。”荀彧默默的唸叨了一句。
“那你以爲我們怎樣才能戰勝黃巾軍?”
荀彧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
“集中一切力量,不惜一切代價,直搗兗州首府許縣。”
曹操眯着眼睛,語氣有幾分調笑。
“這不是我的進軍方略嗎?”
“正是。”荀彧答道:“在下認爲也這也是戰勝張牛角的唯一方略,請主公就不要多疑了。”
荀彧的話看來讓曹操開解了許多,此時他閉上了眼睛,靠在車內柔軟的鹿皮墊子上。曹操的馬車和一般的馬車不同,爲了追求馬車的穩定性,這車是由三匹馬拉着的。因此在這並不算平整的官道上,馬車還不是太顛簸。
就在此時,一旁的田野裡突然有一隻*的鴨子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他就在曹操馬車的必經之路上,可是小傢伙搖頭晃腦絲毫沒有感受到危險。
一隻土色的鴨子,根本就沒引起注意,不過當曹操的馬車快要壓到小傢伙的時候,它總算意識到了危險。撲哧撲哧翅膀,一下子就朝着曹操這邊飛了過來。
雖然曹操和周圍的士兵被突然出現的鴨子嚇了一跳,但是待看清了情況後倒是也安下心來。不過不明情況的拉車戰馬卻受到了驚嚇,開始朝遠處的農田飛奔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景象讓衆人不知所措,不過荀彧的反應還是很快的。他感覺指揮四周的士兵。
“快,抓住馬車,保護主公。”
原本亂糟糟的士卒頓時好像找到主心骨一般,趕緊向馬車飛馳的方向跑去。馬上駕車的士卒也是感覺勒住戰馬,想要它們停止飛奔。不過受驚的戰馬哪裡還顧的上這麼多,一路飛奔進農田,不少新種的幼苗都被踐踏的滿目狼藉。
過了許久,馬車才停住。
曹操下車一看,滿目狼藉,頓時整個頭就‘嗡’的一下。隱約間,頭風有些發作,腦仁都有些微痛。
沉寂了許久,待疼痛敢略微減輕,曹操才艱難的擡起頭,有氣無力的說道:“去,把隨軍主薄給我叫來。”
主簿一看主公叫自己,趕緊一路小跑過來。
“主公。”
曹操望了望他問道:“大軍行軍時候我曾下過嚴令,你還記得是什麼嗎?”
“卑,卑職記得。”望着曹操深邃的眼色,主簿覺得渾身都微微有些發顫。雖然自己是軍中掌管司法的,但是如果說出嚴令,讓主公下不來臺,那主公會不會殺了自己。想到這裡,他甚至都有些站不穩了。
“說。”曹操厲聲呵斥道。
“主公嚴令各級將士,我等是奉召討賊,此時正是春播之際。各級將士不準踐踏農田,如違令者,當斬。”主簿戰戰兢兢說道。
“呵呵。”曹操笑了笑,拍了拍渾身發抖的主簿肩膀。“恩,不錯,總算你還記得嚴令。那好,我就命你,拿着此劍,斬下我頭顱。”
主簿一聽,頓時傻了,在往往四周殺氣騰騰的將士。他‘噗通’一下跪到了曹操面前。
“主公,主公,卑職萬萬不敢降主公之罪呀!”說話間,還接連給曹操磕頭。主簿害怕曹操萬一真生氣,一下殺了自己就完了。畢竟他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呀!
曹操望了望麾下將士,神色凝重的高聲喝道:“我自個立的軍規,自個違反,那拿什麼還服衆?劍來。”
三軍將士本來還抱着戲謔的神態看着眼前,本來行軍途中就很無聊,鮮有什麼東西能解悶兒。不過一看曹操真要自殺來已正軍法,頓時這些士兵頓時一陣驚訝,趕緊跪下。
夏侯惇,曹仁等幾個大將都紛紛出言勸解。
不過曹操並沒有理會,而是把劍直接遞給了荀彧,對他說道:“荀彧,既然主簿不敢執法,那你就代替他,拿此劍斬下我頭顱。”說這番話的時候,曹操的嘴角不經意的掛起一絲微笑,他相信像荀彧這麼聰明的人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荀彧拿着劍暗暗苦笑:“主公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鴨!”不過他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異色,而是想了想,組織下語言,他才說道:“主公,《春秋》有大義,法不加於尊。還請主公不要自戕(qiang)。”
曹操眯了眯眼睛,隨即仰望了下天空。
“《春秋》胡言亂語。”曹操抖動了下袖袍,而後問道:“我且問你,如果法不加於尊,那麼立法何用?”
荀彧當即跪倒在地上,拱手道:“主公駁的好。法不加於尊,立法何用?”他也知道,曹操在自己嘴裡無疑就是想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他笑了笑,隨即說道:“主公,你想過沒有,您是奉召討賊。如果你輕生了,那誰帥大軍討賊,那誰爲天下百姓除害,那誰來匡扶振興大漢王朝。”
曹操心中頓時一喜,“這荀彧不愧是聰明人,還是很懂自己的心思的。”他微微的點了點頭說道:“你這話說的還算有點道理,我既然身負討賊大任,那就不能輕生。這樣吧,我就割發代首,將來立功贖罪。”
曹仁夏侯惇趕緊喊道:“主公英明。”
跪倒在周圍一片的士卒也都齊聲喊道:“主公英明。”
曹操望着周圍士卒高聲喊道:“將曹操首級,傳示三軍,又再犯者,絕不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