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見月鬆開了抓着毛小龍的手,毛小龍也已經翻身站起,兩人各自展開身形,向着火的地方趕去。
那火光看似不遠,實則還真的不近,他們趕到時,房屋已經燒了大半,這房子是木頭造的,極易燒起來。石見月與毛小龍同周圍救火的人一起潑了幾缸水,火苗才漸漸熄了下來。
有人道:“完了完了,人肯定沒了!”
毛小龍聞言,急忙鑽進房子的殘骸中去,只見房子裡的一切都已經被這場大火吞噬得面目全非。
旁邊有人道:“太可惜了,剛被選到泉水宮,竟然就遭遇了這樣的不測。”
旁邊有人附和:“沒錯,這柳兒也太慘了。”
聽了“柳兒”這個名字,毛小龍渾身一顫,他幾乎是撲到那人的面前,劈頭問道:“你說誰是柳兒?”
一人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這是柳兒姑娘的家麼?”
毛小龍的心一下抽緊,他不願相信,於是追問道:“你說的柳兒,是不是大大的眼睛?”
“對,還有尖尖的下巴,長得很是好看!前兩年跟父母出遠門遭了土匪,在外流落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纔回來。”
她是回來了,他的犧牲終於沒有白費,當年龍七爲了奪他的繼承人之位,以柳兒相脅,除非他死,否則,柳兒不能活。其實,他有什麼不能給龍七的,他和柳兒被困在崖邊,他答應跳下去,龍七就放了柳兒,那時他就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可以給柳兒,哪怕是性命。雖然,他們對於他的死因,說成了意外墜亡,可是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墜亡,延續了柳兒的生命。
可是可是,爲什麼今日,他千里迢迢地找來,還未及見一面,她就這樣香消玉殞了?難道真是如上天之意,他們倆只能活一個麼?
石見月看到毛小龍臉色不對,不敢上前叫他,卻驚訝地發現,毛小龍原本玩世不恭的側臉上,蜿蜒滑下一道晶亮的痕跡。
毛小龍有點失神,他失去的多了,這點,也用不着太放在心上,更何況,他還沒有認出屍體,也許並不是她。
毛小龍忽然發了瘋一般地衝向廢墟,沒命地開始刨着那堆分不清是什麼的廢墟。
石見月微微嘆了口氣,也從旁邊拎起一根木頭,幫着他在廢墟上挖了起來。雖然他欠了她的債,但是,想要他還債,首先他得活着,不是麼?
挖了半晌,身邊的人都走光了,忽然飄來了青檐的聲音:“兄弟,你跟我們去泉水宮找人吧!”
毛小龍一怔,不知道何時趕來的紅樹忽然不耐煩地說:“你在這廢墟上刨個什麼勁?這裡本就是個沒人住的破草屋,要人沒人,要財沒財。”
“你說什麼?”石見月停住了手中的活,“你說這裡根本沒人住?”
紅樹點點頭:“沒錯。鎮子上的人都知道,這裡並沒有主人!”
毛小龍不知道何時也擡起頭,皺了眉問:“你說的是真的?”
紅樹沒了好脾氣:“你愛信不信!”
毛小龍一點頭道:我信!“石見月卻呆了呆:“那爲什麼旁邊的人要說柳兒死了呢?“毛小龍半天沒刨出什麼,紅樹看了他一眼:“找人,還是跟我去宮裡!”
有人要害他!這是石見月的第一反應,可是,這又是爲什麼呢?
毛小龍墓地一愣,這房子到底有沒有主人,誰說的纔是真的?他一時間愣住,有些
茫然不知道該信誰。
而石見月卻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繼續埋頭挖着,不溫不火地說道:“你要是能接着挖下去看看,或許能看出誰真誰假。”
說着,石見月指着刨出來的一個東西給毛小龍看:“你看這是什麼?”
於是四人都圍了上來,那是一塊焦黑,由於沒有完全燒完,依稀還能看見大致的輪廓,應該是一個人,直挺挺地被燒乾了。
石見月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忍去看,毛小龍卻彎下腰去,仔仔細細地又盯着死人看了半天,甚至還伸手去翻了翻那具一碰幾乎就會碎開的屍體。
片刻,毛小龍擡起頭來,溫和地問紅樹:“你不是說,這裡是沒有主人的嗎?”
紅樹點點頭:“不錯,這裡原是一直沒有人住的,偶爾會有人在這裡歇腳,不過一直沒有人打掃,所以一般是不會有人來的,我不知道這個人怎麼會在這裡。”
毛小龍點點頭道:“好吧!我信你!”
“什麼?”石見月一臉的不服氣。
毛小龍苦笑着搖搖頭對石見月說:“我跟你一樣,一到這個地方就被盯上了!”
石見月撇撇嘴:“我纔沒!”
毛小龍笑道:“你忘了?你上次一進城就差點被殺!”
石見月嘟囔道:“那也不關我的事……”
紅樹冷冷道:“你要是信了,就趕緊走吧!青檐還有傷!”
“有傷?”石見月聽見便湊了上來,看着青檐被包紮起來的左臂,自然而然地掏出一粒藥丸遞給青檐道:“吃了!”
紅樹伸手一擋:“你幹什麼?”
石見月翻了翻大眼睛道:“我的獨家靈藥,吃了能使傷口癒合的很快,利於生肌化瘀!”
毛小龍伸頭過來補充道:“你最好相信她!她說別的話可能不一定可靠,但是她的藥可是比她這個人可靠多了!”
石見月剛要對毛小龍發火,眼睛剛瞪起來,青檐便一把接過那藥吞了。
紅樹驚道:“青檐……”
石見月瞪了紅樹一眼:“你以爲我跟你一樣麼?我纔是真正的大善人那!”
紅樹閉了嘴,冷冷地往回走,石見月則一把勾住毛小龍的脖子:“從現在開始,算是我追到了你,你就不能再把我甩開啦!”
紅樹回頭看了石見月一眼,剛要說什麼,石見月便搶在了她的前面道:“哎,你什麼也別說,這個傢伙我是跟定了,他欠了一屁股債,我是他的債主!”
紅樹把要說出口的話嚥了下去,默許了跟着的石見月,事實上,她能默許,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
馬車一路繼續顛簸,衆人皆無話,連一向聒噪的石見月都沒有出聲,毛小龍忽然覺得這個密封的車廂有點透不過氣來。他總是覺得,有什麼事情即將要發生了。
泉水宮果然是個輝煌的地方,如果說神月宮是個貴氣的地方,那麼泉水宮絕對算得上是奢華。
紅樹帶着他們面無表情地在前面走着,交代道:“這裡是我的行館,但是你們最好也別隨處亂走。”
“爲什麼?”石見月好奇道,這裡的輝煌堪比江湖上最大的神月宮,她自然是要摸個底朝天的。
紅樹冷冷道:“你們若是亂走惹了麻煩,我可不會承認你們是我帶進來的。”
石見月笑嘻嘻道:“你是怕你們嚴厲的宮主,還是怕你們妖
媚的夫人?”
這話一出,紅樹的臉色更冷了,不再理睬石見月。
毛小龍便換了個問題:“既然不能亂走,我怎麼才能找人?”
紅樹依舊不回頭:“我只能把你帶進來,至於怎麼找人,就是你自己的辦法了,我勸你最好不要給我找麻煩,否則,我會讓你們從這裡滾出去再也進不來!”
“你!”石見月很氣憤,她當然很氣憤,還沒有人敢這樣跟大小姐她說話,雖然她也捱過打受過傷,但是,她還是受不了這樣的盛氣凌人。
一路無言的青檐終於顫巍巍地開口:“紅樹姐……”
紅樹一揮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她轉過身來,緊緊地盯着青檐:“你別管她怎麼想怎麼做,你只要記住,你是魏家最後一個男丁,她再囂張,也不能忤逆,這泉水宮,原本不該她來管!”
毛小龍和石見月聽出這是個話裡有話的家常話,便不出聲地在一旁默默聽着。
怎料紅樹看了他們一眼,反倒不再說了,走到院子的西南角,一指一間屋子:“你們就住那裡!”
“我們?”石見月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和毛小龍。
“沒錯!”
“男女授受不親哎!”
“能給你們地方住已經算是很仁慈了,不要得寸進尺!”
石見月剛要反駁,毛小龍一把拉住了她:“那就這裡吧!”說完又壞壞地瞟着石見月道:“咱們也不是沒在同一間房子裡相處過,何必這麼在意呢?”話語間流露出些許輕佻。
石見月哼哼了兩聲,便不多言,上前推開了那房間。
這房間,真是……
真是好極了!
石見月坐進這精緻的房間便不想再出去,一頭栽倒鋪滿花香的牀褥上,睡得四仰八叉。
毛小龍搔搔頭進來,隨手把門帶上,看着石見月不雅的姿勢,輕咳一聲道:“大小姐,你好歹注意一下你的形象!”
石見月撐了撐身子靠在牀邊,懶洋洋地說:“本大小姐已經好久都沒有休息過了,更是好久都沒有在這樣奢華的環境裡休息過了,所以識相的話,請你閉嘴!”
毛小龍在桌前坐下,語氣頗爲正式道:“大小姐,我有事要說!”
這話被一個混混正式地說出來,石見月也有了那麼點興致,她側了側身子道:“你說!”
毛小龍這次卻沒有直說,而是深深地嘆了口氣,彷彿下了多大的決定似的:“你知道我來幹什麼了吧?”
石見月點點頭:“知道啊!找人嘛!”
“你可知道我要找誰?”
“找一個叫柳兒的姑娘嘛。”
“你可知道她對我很重要?”
“這……”石見月不說話了,她一直都不知道,他爲什麼在神月宮好吃好喝地呆了快兩年,卻總是想着要出去。自己把他從碧水潭邊拖回來的時候,他身上的骨頭斷了七八根,還中了一種慢性的毒,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可是當他一醒來,就總想着要走。
毛小龍是突然闖進她的世界的,她欣喜地接受了他的到來,而他卻不能安之若素。毛小龍從沒跟她講過他的過去,她也從來沒問過,事實上,她在乎的,就只是以後的生活。她就是那麼一眼,在碧水潭邊看見了癱在岸邊的毛小龍,以後不管他是笑是哭,是悲是喜,她也不想再挪開她的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