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顫聲道:“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毛小龍搖搖頭:“非常抱歉,也許會打擊你,是你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
“什麼?”
毛小龍同情地看着假扮的“柳兒”道:“當年,柳兒是親眼看見我跳下懸崖的,若是我再次出現,她不嚇一跳恐怕也會懷疑半天,而你,卻在我叫完柳兒的第一聲回答裡,就準備無誤地迴應了我,毫無正常人看到一個死去多年的人的反應。”
“柳兒”被他說得低下頭去,悔不自已。
“所以……你發現這是一個騙局?”石見月試探地問。
毛小龍點頭道:“沒錯,我發現我一下就掉入了一個騙局。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個騙局裡會不會被利用而受傷害,我只是直覺覺得,我要是有危險不能自保,想要保你,恐怕有些困難。”
石見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頓時涌上淚花:“你怕我也被害,所以故意氣我走?”
毛小龍尷尬笑笑:“那個時候,我這樣的腦子,還能在那一瞬想出什麼好辦法。”
石見月抽抽鼻子,努力讓眼淚不要掉下來,微微嗔道:“毛毛蟲啊毛毛蟲,你真傻……”
毛小龍一笑,又轉向琉璃:“其實,找一個人假扮柳兒,並不是你的第一步棋,你的第一步棋,其實是在宮外的那間破屋子。”
“哦?”琉璃迷了眼睛,“你倒是說說看?”
“紅樹姑娘明明告訴我,那間房是長久都沒有住人的,但是,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卻有人故意說那具屍體是柳兒,想必你是想我斷了尋找柳兒的念想,讓我知難而退。”
琉璃點點頭:“沒錯!”
“可是……”毛小龍接着說,“你太大意了,隨便找一具屍體來燒焦了冒充柳兒,可真不是好辦法。”
“你怎麼知道屍體不是柳兒?”石見月好奇。
“三點!一,那具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是直挺挺地躺着的,試問,被火燒死的人難道不會掙扎不會動,而是躺直了被活活地燒死嗎?二,大小姐再去看那具屍體的時候,無意中挑開了屍體的嘴巴,發現屍體的牙齒非常乾淨,可是,如果一個人被燒死,口鼻內必定都是煙塵,哪裡還有那麼幹淨整潔的口腔?三,屍體的身上停着幾隻死蒼蠅,我想,多半是屍體原本中毒而死,皮膚上都淬了毒,蒼蠅蚊蟲等落上去,便立即斃命!”毛小龍跳挑挑左邊嘴角,“如果我認定那個屍體就是柳兒,想必會悲痛欲絕,上前觸碰,這樣以來,肯定會中毒而亡。”
聽了毛小龍的這一番分析,石見月不禁嚇了一跳,好在自己是找了東西去接觸屍體的,要是她直接接觸到了屍體,恐怕神月宮第十一代傳人就不會是她石見月了。
毛小龍看了一眼石見月道:“你不用緊張,我其實一點都不緊張你。你這樣連客棧的下等房間都住不習慣,嫌棄不乾淨的人,怎麼可能彎腰去接觸一個跟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哦不,是屍體!”
“啊……”石見月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事實上,毛小龍說的對,她有時候會有那麼一點點的細節潔癖。
毛小龍接着便說:“既然這一個環節有問題,那麼一招不成,必有後招,所以,當假扮柳兒
的姑娘出現時,我只要稍稍留意,她便能露出馬腳。”
琉璃點點頭喚道:“碧葉,聽清楚了嗎?你啊,真是壞了挺大一件事情!”
刀下被換做碧葉的“柳兒”已經瑟瑟發抖,一頭磕在地上道:“夫人……我……”
琉璃的眼神中充滿了鄙夷,輕聲對後面的人說:“把她關起來!”
立即有人上前把碧葉給綁了。
毛小龍接着分析道:“接下來的幾件事情我原本以爲沒什麼關聯,可是偏偏卻實實在在地聯繫着。”
“比如?”
“比如,疤臉的女子爲什麼沒說完就被你殺了,青檐爲什麼也在說出實話的那一刻就差點被你滅口。柳兒這個名字,自從外姓的男子進了泉水宮之後,便再也不能提起了。可是,這到底是爲什麼?當年我遇害的時候,還有着多大的秘密?”
琉璃聽完他的意見,笑得更加燦爛:“你倒是說說,有什麼秘密?”
沒有了匕首的威脅,毛小龍說起話來也輕快了許多:“我不妨大膽猜想一下,七哥想要繼承權,所以他拿柳兒威脅我,柳兒是你泉水宮人,應該不是恰巧與我相識,如果柳兒與七哥原本就是商量好的,先用柳兒獲取我的……喜歡……”毛小龍吐出這個詞的時候,着實費力了一些,“然後七哥再與柳兒合演一齣戲,逼我跳崖,這樣七哥就順理成章地拿到繼承權,而柳兒則能從七哥那裡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琉璃笑道:“你說柳兒要得到的東西,是什麼?”
毛小龍嘆了口氣道:“柳兒想要的,無非就是夫人想要的。夫人一介女子,卻不讓鬚眉,獨掌着泉水宮的大權,而能做到這個位子,也無非有兩個可能,一個是老宮主親自指定,還有一個便是夫人你自己動點心思。”毛小龍搔搔頭髮道:“夫人想要的,不過是能助夫人登上掌權之位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龍家名噪一時的秘籍——尚武經!可對?”
琉璃眯起了眼睛:“龍九爺現在才猜到,會不會有點太遲了?那神功速成之法,我已經練成,我的弟子門人,也都紛紛學習,反正江湖之上,再也沒有了龍吟嘯天一脈,我泉水宮代爲傳承,豈不是更好?”
毛小龍微笑着點點頭:“沒錯,我們龍家是有那麼一本東西,也確確實實在我的手裡。不過,我跳崖之後,想必已經被七哥拿去了。既然夫人承認你得到了那東西,那麼也就承認了柳兒與七哥是合謀的,對麼?”
“沒錯,如果你沒有活下來,恐怕也不會知道這些了,可是現在,你親自驗證了自己最愛的人騙了你,心會不會很疼?”
“何止是很疼?”毛小龍撇撇嘴角道:“實在是非常疼,一個是與我一脈相承的親哥哥,一個是我願意爲之付出性命的女人,是我都割捨不下的人,也是合謀要了我的命的人!”
石見月聽到這裡,不禁憤憤道:“毛毛蟲,他們害你成這樣,你竟然還笑得出來麼?”
毛小龍淡然一笑:“笑,他們也得逞了,不笑,我也再回不到兩年前。”
“不過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猜出我們是合謀的?”琉璃輕拂衣袖,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
毛小龍無奈搖頭,看了一眼美豔不可方物的琉璃,緩緩道
:“不但能猜到你們是合謀,甚至還能猜到,你的鞭法只練到一半,有一個坎,始終過不去,對不對?”
琉璃聽了這話,頓時變了臉色。
毛小龍看着她突然大變的表情,接着說:“第一,這套鞭法是老人先傳給我,後傳給其他兄弟的,所以,我看過尚武經的全部內容,而龍家其他各人均是直接學心法和招式,所以,總有人問我,這套鞭法有什麼玄機。當時只有七哥尚未娶親,所以,我便調侃道,如果練功屢遭坎坷,無法逾越,可取處子之血擦在鞭上,即可增加練成的機率……”
毛小龍的話還沒說完,石見月便漲紅了臉,狠狠地踹了他一腳,這一腳踹得可不輕,毛小龍幾個趔趄,差點跌倒。
他揉着被踹到的地方,皺眉瞪着石見月道:“你幹嘛?”
石見月的臉色和脖子一起紅了,指着毛小龍道:“你這個大騙子!大流氓!大混混!大……”石見月想不起來說他什麼,只是恨恨地指着毛小龍的鼻子,伸出手指用力點了點毛小龍的眉心,“原來你在那天看見那幾個女孩子被人取走處子之血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個陰謀了!”
毛小龍自知理虧,慚愧道:“我哪裡知道當年害羞無比的七哥,寧可拼命練功也不好意思再提起此事,現在卻告訴了夫人,而龍九的一句玩笑話,也被夫人當着真,反倒……”毛小龍重重嘆了口氣:“反倒害了那麼多無辜的女子……”
毛小龍說到這裡,琉璃的面上已經是冷若冰霜。
毛小龍嘆口氣:“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裡,那麼,我就將未說完的都說了吧。
毛小龍踱了幾步:“首先,要從這泉水宮的韋氏一族說起。石大小姐是見過韋氏的宗祠的,裡面供奉的都是韋氏的先祖,想來都是男子吧,而夫人若想掌權,勢必要壓倒韋氏的其它繼承人,想必也暗暗害了不少人,所以,唯一一個尚未成年的男子,便被迫離開了泉水宮,不再幹預宮中之事。”
說到這裡,毛小龍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青檐道:“若是沒猜錯,應該這個男子就是青檐。想必在年幼之時爲了免遭夫人的迫害,便裝瘋賣傻地跑到市井開了小店,方纔保住性命。而在來泉水宮之時,紅樹曾經跟青檐提起過,他是魏氏的男丁,想來應該是我聽錯了,是韋氏而不是魏氏,按理說,泉水宮宮主的位子該是他的,只是現在夫人已經掌權,恐怕是再不歡迎他再來的了吧?”
琉璃揚起了下巴:“九少爺機智過人,連這一點都已經猜到了。”
毛小龍擺擺手:“我猜到的還有一些,不妨說給夫人聽聽,看看龍九說的是否合理。”
琉璃不出聲,算是默許了。
毛小龍便接着說道:“若是當年夫人想要爭奪泉水宮主之位,必定是花了不少手段和心思的。譬如柳兒,夫人派柳兒很好地完成了這次的任務,但是,柳兒卻憑空消失了。柳兒去哪裡了?是生還是死?”
毛小龍的聲音有些發抖:“想必我再也不能見到她最後一面了,好在,石大小姐已經幫我見過她了。”
石見月納悶:“我什麼時候見過柳兒?”
毛小龍蒼涼一笑:“不就是那個滿臉疤痕的女子?”
石見月奇道:“你怎麼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