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問話間就拖着毛小龍走到了門口:“想借師父房中紙筆一用,我要這隻毛毛蟲給我寫張欠條。”
寧遠師父看看被拽成龍蝦狀的毛小龍,憋紅了臉,忍住笑對石見月說:“二位請進!”
僧人的廂房都乾淨素雅,衣物被褥都整整齊齊,窗臺上除卻一盆水仙花,別無他物。房間正中的案臺上,摞着高高的經卷,案後的牆上掛着兩幅清淡的水墨畫,一幅青山古剎,一幅蝶戲幽蘭。轉到案邊,方纔看到桌面上鋪展着一張勝雪生宣,黑色硯臺裡的墨已然幹了,調色的白瓷盤上有一片兌了水的硃砂色。
石見月看到這方大大的紙,又喜上眉梢,抓起筆架上的一支狼毫,塞在毛小龍的手中,自顧自地磨起墨來。
毛小龍看了寧遠大師一眼,又唯唯諾諾地問石見月:“你要我寫什麼?”
石見月示意毛小龍蘸蘸墨,說道:“你就寫,今欠神月宮少宮主石見月葡萄藤一園、草莓一園。”
毛小龍依言寫下。
石見月很滿意,於是接着說:“下馬樓羊腿十隻、三十年窖藏竹葉青五十壇!”
“等等!”毛小龍剛要寫,又疑惑地擡頭問道,“爲什麼又多了五十壇酒?”
“你請人吃飯難道都不喝酒的麼?”石見月瞪大了眼睛。
“好吧好吧,多五十壇酒也不算多,好歹我也能喝一些。”毛小龍嘆了口氣,擡筆寫上。
石見月絞盡腦汁,將她能想到的都一一命毛小龍寫上,足足寫了大半張紙。最後,她指了指白紙左下角的角落說:“你把名字寫在這裡,手印也按在這裡。”
“爲什麼?”毛小龍心裡又開始發毛。“跟着這段字寫不就好了?爲什麼要空出這麼大一處?”
石見月狡黠一笑:“等我想到了什麼,你再在空處填好了。”
毛小龍剛要跳起來反駁,石見月立即伸出一根手指壓住了他的嘴脣:“不許跟我談條件,你重傷的時候,金貴的藥材我可沒少使!”
“好了好了,我就寫這裡!”毛小龍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立即在她方纔手指的地方簽下大名。誰料剛擱下筆,石見月又拽着他的手指,在白瓷盤的紅色中用力蘸足了顏色,狠狠地按在名字上。
待這一切都做完,石見月這才心滿意足地將“欠條”收進了懷中,洋洋得意地說:“毛毛蟲,這樣你跑到天邊,我也有你的欠條在手啦!”
毛小龍像是被宰割過
的鴨子一般,無奈地瞟了大小姐石見月一眼,又轉向寧遠大師,滿臉堆笑道:“多謝大師,我們這就告辭了。”
寧遠一直都在強忍着笑意,於是連忙還禮道:“二位請慢走!”
離開了寧遠大師的廂房,毛小龍對跟着自己的石見月說:“好啦,欠條你拿到了,那我可要走了。”
石見月卻興致勃勃地問:“你去哪裡?”
毛小龍又嘆了口氣,說:“柳府。”
“就是那個墜樓的姑娘的家?”石見月問。
毛小龍抿緊嘴脣,點了點頭。
石見月不以爲然道:“你去湊什麼熱鬧?”
毛小龍的眼中閃過一道光:“因爲,有人說她不是墜樓而亡,而是,被人謀殺!”
“誰?”石見月來了興致。
“她的弟弟,柳小少爺!”
“此刻你是要去找他麼?”
毛小龍看了石見月一眼:“你好像還不太笨!”
柳府裡上上下下都亂作一團,唯獨傷心欲絕的柳小少爺將自己關在房中,任門外的夫人和丫鬟怎麼勸說都不開門。最後,柳老夫人抹了一把眼淚,對衆人道:“這孩子重情義,受不了姐姐的事情,咱們先讓他靜靜吧。”
待衆人散去,柳小少爺將自己悶在棉被中,悶聲大哭起來。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方纔擡起頭來,卻赫然發現,身邊站了兩個人。
這一驚可吃得不小,正待他要大喊,卻發現一個一身大紅色的大眼睛女孩子衝他淡淡笑了笑說:“你別怕,我們是想幫你找出殺害你姐姐的兇手!”
這話一語中的,他這才發現女孩子身邊的人,似乎有些眼熟,再仔細一看,竟然是姐姐墜樓時在塔上的那個混混。激動之下,他又要跳起來怒吼,誰知那紅衣服的女孩子卻輕輕按住了他的肩頭,而他,卻再怎麼用力,也擺脫不了她的按壓。這一身大紅色衣裙的女孩子自然是石見月,身邊的混混也只能是毛小龍。
石見月接着說:“你姐姐墜樓的時候,我們湊巧在塔頂,聽到聲音後纔下來查看,如果他是兇手,此刻就不會來找你了,我們也發現了疑點,想來聽聽你的說法。”
石見月的話說得非常誠懇,不由得他不相信。
毛小龍輕咳一下也開了口:“你也不想放過真兇的對麼?”
柳小少爺懷疑地看着毛小龍:“你沒推她?”
毛小龍點點頭:“千真萬確,不過我是
親眼看見她是自己掉下去的。而那個時候,周圍只有一個路過的小和尚,那小和尚離她很遠,絕對是沒有伸手推她的、”
柳小少爺的眼淚再度涌出來:“其實,我也沒想到她會爬上去!”
石見月問:“在我們看來,你姐姐真的是意外墜樓,可你爲什麼那麼肯定你姐姐是被人害死的?”
柳小少爺哽咽道:“她不會平白無故地爬到那裡去”
石見月說:“也許是爲了摘花呢?那裡有一棵很老的桃樹,花也開得正旺。”
“就是因爲有桃樹,她纔不可能爬上去!”柳小少爺怒道,“她根本就不喜歡花!”
聽完這話,兩人都面面相覷,毛小龍道:“我看見她上塔之後徑直就爬上了欄杆,顯然就是爲了摘花而去的!”
石見月又問:“她既然不喜歡花,爲何要摘?”
“所以我才說,她不會因爲摘花而爬上去的,她不爬上欄杆,也就不會掉下去!”
毛小龍問:“那她會因爲什麼情況去摘花?”
柳小少爺翻翻眼睛道:“我怎麼知道?”
毛小龍被他憤恨的語調頂得沒了言語,於是搔搔頭,換了個問題問:“你姐姐生前最後見過誰,你可知道?”
柳小少爺搖搖頭:“我今天沒去廟裡,去的是我母親和兩個丫頭,外加趕車的王木。”
毛小龍轉頭對石見月會心一笑,柳小少爺覺得眼前一花,那痞子與大眼睛的小姑娘瞬間都不見了人影。
傍晚時分,柳府的門廳上已經設起了靈堂,小姐柳落蝶的屍身正停放在那裡,除了家人以外,還有仵作及僕人還在忙碌着。
毛小龍和石見月繞開人羣,徑直往柳小姐的房內去了。一個滿臉悲傷的丫頭抹着眼淚在收拾東西,一擡頭,便被眼前的的兩人駭了一跳。
一個從未見過的少年,一臉痞氣,一個大眼睛的紅衣姑娘,她頓了頓,努力壓住了自己的聲音:“你們是誰?”
石見月此時微微一笑,恰到好處地露出一對小酒窩,低聲道:“別害怕,你可是小姐的貼身丫鬟?”
這丫頭點點頭,石見月又問:“小姐墜塔前,你可見過她?”
聞到此處,丫頭再也忍不住,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就是因爲我沒有跟着小姐,才釀成這樣的禍事啊!”說着哭聲漸大,石見月連忙按住她肩,扶到一邊坐下,好聲安慰道:“先別哭,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