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清越的鐘聲響徹肅靜的古寺,古寺四周種滿松柏,蒼翠欲滴。被鐘聲驚起的鳥兒撲棱着翅膀,嘩啦啦地飛去了另一處枝頭。
清風帶起古塔檐角的銅鈴,發出聲聲脆響,少女如玉般潔白的大腿正裸露着騎跨在鏤空的護欄上。
“阿彌陀佛!”掃塔的小沙彌看到此景,大駭道:“女施主,快些下來,那欄杆之上是去不得的!”
少女聞聲,伸出去欲摘桃枝的纖纖手臂便停在了半空中,詫異地扭轉臉來:“爲什麼?”
只這一瞬間,小沙彌便看得呆了,這少女的容貌,堪比新桃,二八年紀,聲如磬鈴。
小沙彌漲紅了臉頰,不敢正視少女的眼睛,慌忙低下頭,口中念道:“這座寶塔上的欄杆年代久了,一直沒有修葺,所以……”
小沙彌盯着手中的掃把正說着,就聽見“咯吱”一聲木頭斷裂的悶響,匆忙擡眼,眼前的少女面色驚恐絕望,伴隨着一聲不及衝破喉嚨的尖叫,這少女瞬間已經連人帶欄杆跌下了樓去。
小沙彌目瞪口呆地看着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沒反應過來,緊接着樓下便傳來“砰”的一聲悶響,呆了一呆,小沙彌才戰戰兢兢地走到斷裂的欄杆前探出頭去,塔下青石磚上,少女俯在地上,身下的磚塊已經浸了血色,但是這觸目驚心的紅似乎沒有停止的意思,仍順着磚塊間的縫隙,汩汩地蜿蜒流淌。
小沙彌看着地上的少女,突然反應過來,拎着掃把就驚叫着衝下了塔去。聞聲趕來的僧人們也都看得驚了,有人認出少女來:“這不是柳家小姐嗎?快去稟報大師父!”
聞訊後,一中年婦人匆匆趕來,一眼瞧見地上的少女,嘴角顫了顫,半點聲息也沒有發出便昏厥了過去。
隨後趕來的一位中年僧人垂了眼,口中不住念着“阿彌陀佛”,隨即交代弟子道:“快快幫柳老爺夫婦處理一下小姐的後事。”
不多時,柳家的人陸續都來到寺內,到處都亂哄哄的,全然沒有了往日的肅靜之氣,柳小姐的弟弟似乎仍不相信阿姊已亡,拼了命地往塔上衝。
他連滾帶爬地趕到姐姐跌落的那一層時,卻見一人已蹲在那裡,彷彿在地上翻找着什麼,聽到柳小公子上樓,便回過臉來。
柳小公子盯着眼前的人,早已紅了眼,怒不可遏:“你是誰?”
蹲在地上的人便施然站了起來。此人看上
去二十出頭的樣子,眉眼清秀,但是眉眼間透露出的玩世不恭,像極了市井街頭的混混兒,此刻他盯着柳小少爺,撇撇嘴角,狡黠地反問道:“你是誰?”
柳家小少爺不回答他的問話,繼續質問:“你是誰?怎麼在這裡?在做什麼?是不是你把我姐姐推下去的?”小少爺的話語猶如連珠炮般咄咄逼人,雙眼瞪得有銅鈴大,手指就差要點中混混的眉心。
混混不着急,一邊聽小少爺的快語,一邊小心地避讓着他的手指和口水星子,待他說完後,混混才得空道:“原來你是這女孩的弟弟?”
小少爺梗着脖子怒道:“沒錯!”
混混遺憾地撇撇嘴:“真是抱歉,我看她應該是失足掉下去的!”
小少爺待要再說什麼,便被隨後追趕上來的親隨拽了走,隨即又爬上來一個和尚,正是方纔塔下的那個中年僧人。
小少爺被帶走之後,那和尚上前對混混道:“這位施主,你怎麼會在這塔上?”
混混一臉無辜:“其實我是到塔頂看風景的,誰知道正看着,就看見一個姑娘從眼皮子底下掉了下去……”接着,混混抽抽鼻子撇撇嘴道:“這姑娘運氣真不好,我在七層看日出,坐了一上午也沒事,她剛爬上去就……”
混混話音沒落,底下就傳來柳小少爺的嘶吼:“你們別拉我!姐姐不會這麼不小心!肯定是有人害她的!肯定有人推她下來的!”
小少爺如此歇斯底里,喉嚨似乎都要撕裂,怎奈家人不聽他言,只當他是悲痛過度,將他強行架走。
看着小少爺漸行漸遠,他的喊聲也慢慢減弱,混混回過頭,看着那中年的和尚也盯着遠去的小少爺若有所思。
混混咳了咳,輕喚道:“師父……”
和尚打了個激靈,方纔回過神來,對混混施禮道:“貧僧是本寺的大弟子,法名寧遠。這柳小姐一家人是最虔誠的香客,每逢初一與十五都會來上香,卻不曾想遭此橫禍……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混混也合十還禮:“在下雲遊至寶剎,本想求佛祖保佑平安,哎……”說着一聲嘆息,眉頭寫盡遺憾。
寧遠點點頭:“施主誠心向佛,我佛慈悲,定會保佑施主!”施萬禮後,寧遠又道:“這裡我會派弟子來打掃,施主請自便。”說完,便緩緩下了塔。
混混走到斷裂的欄杆前,呆了半晌,彎腰撿起一
段欄杆的殘骸,正待仔細端詳,背後卻響起了一個令他寒毛直豎的聲音。
“毛毛蟲!”
他有點不敢轉過身來,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這樣的聲音,普天之下再也不會出自第二個人之口,而普天之下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讓他如此聞風喪膽。這人就是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大小姐:石見月。
正在他左思右想要不要裝傻跑掉的時候,來勢如風的聲音轉瞬就到了身後。沒來得及轉身,肩頭被重擊了一下,混混打了個趔趄,無奈地嘆了口氣,一臉沮喪地轉過來。
一身火紅的小嬌娘怒目圓瞪,一手指着他,咬牙切齒道:“好你個毛小龍!真是一隻毛毛蟲,枉我在你受傷的時候……”
毛小龍咳了咳,趕忙截住她的話頭:“你爲什麼要跟着我?”
大小姐的脾氣又上來了,兩片蝶翼般的薄脣上下紛飛:“你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走了,可是你以前答應我的,要陪我種一園葡萄和草莓,養兩隻貓,一黑一白,請我吃十次下馬樓的烤羊腿,帶我爬五嶽,還要……”
毛小龍再次接住她的話頭:“但是呢?”
“但是?”葡萄眼滾了一滾。露出得意的笑:“你都沒有立字據,你要是就這樣跑了,我找誰去兌現啊?”
“這……”毛小龍心驚膽戰,張口結舌地問:“難道你還想讓我給你立字據麼?”
“白紙黑字,你纔不好賴,對不對?”大小姐石見月又得意地笑着,隨即一把拽過毛小龍的領子:“走!去借紙筆,立字爲據!”
毛小龍像一隻笨重的木桶被大小姐石見月拖下塔去,手裡握着一根還沒來得及放下的可以做劈柴的木頭。
一路上大小姐還對方纔柳小姐墜塔的事情不住咂嘴:“這姑娘也太可惜了,家人肯定會傷心許久的!”
毛小龍被領子勒得說不出話,只能任由石見月喋喋不休。說着就走到了廂房,偏巧看見一個和尚急匆匆地鑽進一扇門,大小姐石見月纔不顧什麼禮儀體統,扯着嗓子大喊道:“那位師父,等一等!”
原本要合上的小門抖顫了一下,又復打開,和尚從裡面探出頭來。
毛小龍認出這就是剛纔的寧遠大師,趕忙衝他笑笑,雖然此時他還是被大小姐牽着衣領,弓着身子,猶如一隻煮熟的龍蝦。
寧遠探步出來,溫和問道:“女施主可是在叫貧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