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爾佳佐領大人既然喜歡江南美女,在下給您買十個八個也不成問題。但你們要是暴露了身份,不說咱們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就是你們的身家,也是難保,請大人三思。”陳近南臉色凝重地說道。
只見陳近南一身儒士打扮,身材頎長,五官端正,又是春秋鼎盛之時,投足之間,只有一番風度。和那幾個五大三粗舉止粗鄙的建州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媽的,你們究竟要什麼時候才能啓航?成天悶在這船艙裡,悶也得給悶出病來!”
陳近南拱手道:“諸位少安毋躁,就在這幾日了。朝廷派了一個姓趙的,巡撫浙江,這段時間風聲很緊,收購茶葉有些困難。不過很快就能完成定額……”
正在這時,艙門突然被人粗暴地撞開,陳近南一看是鹽幫的人,臉上頓時起了幾根黑線,看得那個闖禍的人心裡一寒,喘了口氣,結巴道:“總……舵主,大事不好了!”
建州大漢們聽罷第一時間抓住了刀柄。
陳近南皺眉道:“有什麼事,慢慢說,急什麼?”
“衆多官兵從城裡圍過來了!是從巡撫衙門來的,總舵主……”
那建州人的頭領瓜爾佳道:“陳舵主,這是怎麼回事,啊?”
陳近南心道這船在這邊停靠了半個月都沒事,偏偏這時候出了紕漏,不是你們露出了馬腳麼?但對方是大買主,陳近南不便當面指責,以免在危機時刻造成不和。
“立刻揚帆起航!”陳近南低吼道,“要快!”
“是!”那人衝出船艙,大叫道,“總舵主有令,立刻啓航!”
“噹噹……”船上的銅鈴大作,乃是有緊急情況。船主姓黃,是個年約五旬的老頭,聽罷命令和銅鈴,走上甲板,看了看風向標,一絲風也沒有,便對邊上的水手喊道:“快收起鐵錨,放小船。”
“你是不是沒吃飯,動作快點,你們這幫豬玀!”
船上人流穿梭,一片忙碌景象。陳近南站在船樓上一看,官兵已經到達,岸上在打着旗語,意思是命令商船立刻拋錨停靠。陳近南焦急着對身邊的一個鹽幫頭領道:“立刻戒備!”
岸上的人大喊:“不遵命令,便放箭了!”
趙謙策馬來到岸邊,見那大船上已經放下小船,看來是要逃了,立刻下令道:“不必多費口舌,放箭!”
空中一陣箭羽飛向茶船,射傷射死幾人,但茶船在小船的拉動下已經緩緩離開碼頭。
趙謙急道:“張岱的兵船呢?何時到?”
下首一將道:“稟大人,此時無風,張將軍的兵船隻能用槳,航速很慢。”
趙謙眼睜睜看着那茶船就要這樣逃脫,心有不甘,這兩百萬兩錢糧,就在此一舉了。他想罷忙策馬向北,奔了半炷香時間,看見那艘運兵炮船正在用槳帶動,另十幾只小船在前面拉動,但是速度仍然慢得像蝸牛。
趙謙此時心裡想着,有空了老子一定要造一個蒸汽機出來帶動大船。
張岱在船樓上看見趙謙,便命人划着小船到岸邊,接了趙謙上船。
“唉,大哥,這船怎麼行得如此之慢?急死我了。”張岱一副焦急的樣子。
趙謙見張岱和蘿蔔焦急,其實自己更急,但還是安慰道:“少安毋躁,那茶船抗拒官兵,如用小船進攻,恐其放箭,平白犧牲官兵。還是用炮船將其擊傷,再攻入茶船俘敵更好。”
這時旁邊有個將領嘆了一聲氣道:“今日有霧,恐難追蹤。”
趙謙張岱等人回頭一看,見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將領,見他臉脖上被曬黑的皮膚,就知道是長於水戰的將領。
張岱忙問道:“臥子兄,你有何計策?”
那黑皮膚的將領乃一千總,名陳子龍,字臥子。陳子龍道:“此時我們趕到碼頭,茶船已起錨,駛入濃霧之中,如何尋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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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
陳近南看着海面上的濃霧,哈哈大笑道:“真天助我也!”
黃船主也笑道:“咱們只要行入霧中,就算有炮船前來,也奈何不得咱們。”
黃船主是李林貴的人,這船還是李氏的商船,李林貴佔了大股,陳近南也佔了一股,暴利均沾。
這霧確實是幫了陳近南的大忙,不出兩柱香工夫,茶船就駛進了濃霧之中,向西望去,白茫茫一片,碼頭已經看不見了。當然,碼頭上的人也看不見茶船了。
“出了杭州灣,先到江蘇停靠一日,將未滿額的茶葉收上來,補充一些給養,我們就從江蘇下船,這船便可直趨朝鮮,以後的事兒,就得靠黃船主了。”陳近南和黃船主說着話。
黃船主道:“陳舵主請放心,老夫一定不負總舵主和東家的重託。這海上的鄭芝龍和劉香,和老夫都有交情,給了常例銀子,便保平安。”
這時各人的臉上一涼,陳近南道:“有風了。”
不多一會,風越來越大,黃船主道:“風起霧散,咱們得儘快駛出杭州灣。”
陳近南點點頭。黃船主命小船收回,掛帆前進。
幾個水手站在甲板上拉着纜繩,帆布很快就掛了起來,和電影上掛帆時水平要爬上桅杆大相徑庭。並不是電影拍得不合理,外國十七世紀的帆船,就是這麼掛帆的,同期中國帆船的構造要先進得多,設計巧妙,就只消這麼輕輕一拉,就掛上去了。
實際上鄭和下西洋就說明了中國航海技術在當時的領先地位,中國帆船不僅結構先進,而且吃水很淺,不容易觸礁,安全性更高。航海必備的指南針就是咱們發明的,文明古國非浪得虛名,並非我們的技術不行,只是儒家認爲技術乃奇技淫術,不足宣揚罷了。
因爲風是自東吹來,茶船要向東逆風而行,只得以“之”字形的方式迂迴向前。
風吹霧散,黃船主突然見到前方有個黑影,忙指着那黑影道:“總舵主,前方有船!”
陳近南面色驚恐地看着那愈來愈清晰的黑影,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他於航海並不精通。
黃船主道:“如果是官府的炮船,彼方處於上風口,一旦咬住咱們,跑也跑不掉。總舵主,是否要轉舵向碼頭方向?”
陳近南緊張道:“現在回去,是自投羅網。繼續向前,還不一定是官府的船。”
茶船上的人緊張地注視着前方那艘突然出現的大船,一時吆喝之聲都停息了,只看見一雙雙緊張驚恐的眼睛。
“砰!”一聲巨響,突然,茶船上的人的眼睛裡閃出一團火花。確切說,是前方那艘黑影閃起的火光:他們開炮了!
“喀嚓!”
黃船主轉頭一看,滿眼絕望地說道:“桅杆斷了!”
陳近南聽見炮聲,就知道那是艘官船,大吼道:“立刻想辦法脫離官船!”
此時掉頭已經來不及了,況且桅杆都斷了,黃船主抱着負隅頑抗的心態下令收起帆布,放小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未散盡的霧,大聲喊道:“快,從船尾放下小船!”
“砰砰……”官船持續炮擊,有的炮彈落進水中濺起了白色的浪花,有的卻直中茶船,砸得木片翻飛。
茶船上亂成一團,慘叫聲,呼救聲,叫罵聲不絕於耳。
官船靠近,一炮命中船尾,茶船完全失去了控制。黃船主見罷對陳近南說道:“這船跑不掉了,總舵主快坐小船離開!”
話音剛落,就見官船那邊衆多小船劃了出來,不斷用火槍攻擊茶船上放下來的小船,有的小船不幸被官軍咬住,立刻就被打成了篩子。炮船不再炮擊大船,而是轟擊那些打算逃命的小船,陳近南見罷,吞了一口口水,緊張道:“我非貪生怕死之輩,事到如今,怎可獨自逃跑?”
船艙裡的幾個東夷人也是驚恐萬分。他們不僅怕明軍,更怕陳近南的人把自己殺掉滅口。
果然,黃船主身爲李林貴的代表,立刻建議道:“總舵主,現在馬上殺掉那幾個建州人,否則被巡撫抓到把柄,我家東主休也!”
陳近南點頭道:“你即可去辦!”
黃船主走後,陳近南旁邊的三當家馬學文道:“總舵主,屬下有一計……”便在陳近南旁邊耳語了幾句。
陳近南想了想,道:“事到如今,只好試一試。”
官船行到面前,勾住了茶船,放下木板,先“砰砰”地放了幾輪火槍,準備攻船。茶船上的人各自操起傢伙,準備肉搏,卻聽陳近南道:“不必做無謂犧牲,叫兄弟們投降吧!”
張岱的官兵衝上茶船時,茶船上的護衛水平都放下了兵器投降,張岱的人迅速控制了茶船甲板等處。
趙謙站在炮船船樓上,看着茶船上的景象,對張岱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抓住船上的東夷人,要活口。”
正說在這裡,突然茶船上有人喊道:“不要放箭,我們交出建州人!”
建州女真人就是滿族的先祖。
趙謙大喜,喊道:“立刻帶上來,本官不濫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