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馳的馬背上,冷風灌進趙謙的衣領,讓他渾身一陣哆嗦。那母老虎手握利器,趙謙赤手空拳如何是好?虧得他反應十分敏捷,腿上一用力,就撲下馬去。
兩人腰上綁了根帶子,趙謙這麼一折騰,二人同時摔下馬去。“砰”地一聲,摔得趙謙腦中金星亂竄,渾身一陣劇痛,也不知道傷了筋斷了骨沒有。
又由於慣性,兩人攪成一團,在地上滾了老遠,更倒黴得是,此地是一個山坡,滾了一丈多遠,沒法控制自己,趙謙只覺耳邊生風,身體一輕,好像跳樓的感覺一般,好像在做拋物線運動……剛纔在地上轉得頭昏腦脹,此時更是天旋地轉,一時無法知曉處境。
在那一瞬間,趙謙心一沉,看來生死有命,掙扎也沒用,遲早是個死。至於摔下懸崖獲得武功秘籍等可能,幾乎被他排除,穿越以來,他面對的就是一個很現實很無趣的世界,這種事情好像不太可能在這裡發生。
只一瞬間,耳中又是一聲巨響,看來是落地了,時間上判斷這山坡好像並不高。隨即掉下來無數石子雪泥,弄了他一臉一鼻。趙謙在地上躺了一會,身上的疼痛緩解,天地也沒轉得那麼厲害了,試了試,居然能從地上爬了起來,身上的帶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斷掉了,看來俺的命不是一般的大……
“哎呦……”趙謙聞得田鍾靈痛苦的呻吟,回過頭一看,這才發覺,原來剛纔自己壓在了她手臂上,怪不得肩膀上最是疼痛,卻是被她的胳膊擱的。
趙謙急忙跳開一步,警惕地看了田鍾靈一眼,只見她頭髮散亂,一張瓜子臉慘白毫無血色,連嘴脣顏色都變淺了,銀牙使勁咬在一起,幾縷青絲被汗水沾在額頭上,表情極度痛苦。
看她的樣子,怕是傷不了人了,趙謙鬆了一口氣道:“我說田姑娘,如果你逃出來就把我放了,也不會摔成這樣,何苦呢,不是自作自受麼?”
“我……我願意……”田鍾靈掙扎了兩下,想爬起來,可惜以失敗告終,左腿腿和手臂使不上勁,怕是動了些筋骨。
“哦。”趙謙茫茫然看了一下四周,南邊就是摔下來之前的山坡,怕是有好幾米高,十分陡峭,其他幾個方向白茫茫一片真乾淨,看來得找個緩坡爬上去。
拍了拍身上的雪水泥土,趙謙正準備走時,聽得田鍾靈急道:“你……你就這樣丟下我?”
田鍾靈突然有些害怕起來,這四面一點人煙的跡象都看不到,被凍死還好,萬一遇到幾匹狼……
趙謙聽得她的話,回頭道:“難道我還要救你回來然後讓你殺……那個什麼農夫與蛇的故事你聽過沒有?”
田鍾靈搖搖頭。
趙謙一時也不知道去哪裡,回同開?那不是自入死地嗎?既然有藉口脫離那個地方,何苦再回去送死。那個什麼,張岱蘿蔔等人還在同開,這個可怎麼辦……
“那好,看你對知識那麼嚮往,我就把這個故事講給你聽。”趙謙茫然地說着廢話,“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說這些幹什麼?”田鍾靈聽他講完,用一種要哭出來的表情說。
“就是告訴你,我救你的話就像農夫救毒蛇,那是自找苦吃。”趙謙無奈地說。媽的,我和她說這些幹什麼?不救別人直接走掉算了,難道我已經有唐僧的傾向?其實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去哪裡,這才說些廢話逃避現實。
“那你何必說那些個廢話?”果然田鍾靈說道。
“是啊……”趙謙起身便走了。去哪裡呢?這可如何是好,回西安府顯然也是送死,洪承疇正好以臨陣脫逃的罪名直接將自己幹掉。
“那個,狗……(官)公子,那條毒蛇是忘恩負義之輩,我田鍾靈可不是那樣的人,我們義軍最講江湖道義,公子的恩情田鍾靈會記在心上的……”在生死關頭,田鍾靈也忘了疼,和趙謙先前被她捉住時一般厚顏無恥起來。
“哈哈……”趙謙大笑數聲,差點笑出眼淚來,回過身道,“也罷,英雄救美,今日我就做回英雄罷。”
其實他在想,萬一實在無路可走,這田鍾靈不也是棵潛在的大樹嗎?抱大樹確實是一種不錯的生存方式……雖說趙謙對這些流寇並無好感,李自成手下那些人顯然無法爲天朝國運做什麼貢獻,可謀國先得謀身吧……
田鍾靈心中唄了一口,就你也叫英雄?真不要臉。
趙謙又道:“昨晚阮千戶他們救了你,你不是也恩將仇報麼?我憑什麼信你?”
“哼,他們那是救麼,不過就想利用我!”
趙謙訕訕答了一聲,當然不會說出自己的算盤,這田鍾靈來頭也算不小,不能得罪了,便做出一副關心的口氣道:“摔着哪裡了?”說着伸手在她腿上摸了摸,看骨頭斷了沒有。
田鍾靈被他這麼一摸,十分不自在,但是不敢惹惱了這根救命的稻草,臉上頓時緋紅。
這個世界就是那麼奇怪,纔不久還是仇人,轉眼就變成了這般模樣,所以說啊,得饒人處且饒人,人與人之間,哪來那麼多深仇大恨?
田鍾靈把右腿縮了縮,埋怨道:“右腿能動,你摸什麼?”
“哦,不好意思,那個……田姑娘,我知道你們古……你們姑娘家比較矜持,不過我不是存在佔你便宜,事情得從權不是?只想看看你這骨折了沒有,萬一嚴重了不及時定型以後要殘疾的。”
趙謙確實也不是想佔便宜,家裡有個秦湘那般的美嬌娘自己都顧不上,沒事佔這母老虎的便宜做什麼?
田鍾靈心中卻不那麼想,心道,這些當官的僞君子!想摸老孃何必找諸多借口,老孃現在動也動不了,你想幹什麼由得着我嗎?心裡盤算道,既然他想裝君子也好,免得他太過分了。
趙謙又在她的左腿上摸了一陣,摸到一個地方時,田鍾靈大叫起來:“狗……輕點,疼!”
趙謙道:“我叫趙謙,字廷益,以後不要叫我狗官行不?”
“好,好,那個趙謙,你能不能輕點,你真的會醫術麼?”
“不會。”
田鍾靈腦中一陣眩暈,正想發作,終於咬牙忍住道:“那你幹什麼?你瞧得出來嗎?”
“斷沒斷還是瞧得出來一些……”趙謙心虛地說。
“沒斷!就是用不上勁。我自己還不知道麼?”田鍾靈沒好氣地說,她也是久經沙場,哪有不受傷的時候,一些外傷骨科還是懂一些。
“那我帶你去找郎中。”趙謙說罷就伸手要去抱田鍾靈。
田鍾靈嚇了一跳,臉上失色道:“你幹什麼?”
“你又要叫我救你,不把你抱走,我們在這裡餓死麼?”趙謙沒好氣地說。
“哦,那個你小心點,別再我身上……身上受傷的地方亂動。”田鍾靈無奈道。
趙謙抱起她,覺得並不重,可能也就八九十斤,古人個子不高,這田鍾靈作戰勇猛,體重卻不重。想想自己一百多斤的身體還打不過她,趙謙心道人不可貌相啊。
古人女子趙謙就抱過兩人,一是自家妹妹,二就是這個田鍾靈,田鍾靈明顯比妹妹豐滿,倒也讓趙謙心跳耳熱了一陣,好久沒碰過女人了……他深吸了一口氣,隨意找個方向走去。
“我們去哪裡?”田鍾靈道。
趙謙正邊走邊想心事,沒有答話,他現在是一肚子鬱悶,本來以爲做了官,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哪知又混成了這般模樣。
田鍾靈聽他沒有說話,小心問道:“你會把我送回官府大牢嗎……”
趙謙仍然沒有說話,女人有說不完的話,隨時有一連串的問題在等着你,比如現代女人會問你這件衣服好看嗎?爲什麼好看?好看在哪裡?這件和上一件哪件更好看一點?古代女人換了花樣,我們去哪裡?你會把我送回官府大牢嗎?爲什麼要送我去啊?不送不行麼……
“問你話呢?”田鍾靈沒有受過如此冷落,又不敢發作。
“我們不去官府,放心了吧……你可別得寸進尺,要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回賊窩。”
“什麼賊窩?你個狗官!你們魚肉百姓,你們纔是百姓之賊……”田鍾靈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攻城略地,殺人放火,那不是賊是什麼?”
“我們是殺人,但是殺得都是你們這些貪官鷹犬爪牙!”
“據我所知,李自成本身就是朝廷將官,在甘肅做把總,你父親也是個將官,還有許多投降你們的官僚,你把他們一起殺了好了。你們那麼多人吃的用的,是哪裡來的,不是搶得?莫不是你們還邊耕種邊打仗吧?”趙謙生氣道。
“我們搶得是豪強貪官!”田鍾靈覺得此人實在巧於辯論,自己已經不是對手,只得苦苦死撐。
“和你這種文盲說不清楚。你們的闖王也就是爲了想做皇帝,就算讓你們管理這個國家,你們真的可以比大明朝管理得更好?再說他能做皇帝嗎?滿人在關外虎視眈眈,野心勃勃垂涎三尺,隨時可能把咱們全部變成奴才,你想不想做奴才?”趙謙脫口而出道,其實滿人也是國人,只是因爲個人感情上對滿清那套奴性統治沒有好感,這才如此說出來。趙謙排斥滿清的一個原因是,改朝換代了之後自己的前程生活可能會更加茫然。
趙謙一說到國家大事,鍾靈秀找不到話反駁,那些東西她也是想也沒想過,只得憤憤地住了口。後來見他抱着自己並未做任何輕薄的動作,連手也小心地不去觸及她的胸部,心中有些好感,心中疑惑,這個狗官倒是心懷天下,不像個齷齪之徒。後來一想,當官的都是飽讀聖賢書,知道軍國大事也不足爲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