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幕達大會的第二日是祭天活動,沒什麼賽事.爲了少生事端,花著雨整日都呆在帳篷裡,所幸這帳內有幾本書籍,倒也不至於無聊。
到了晚間,北朝的男男女女又開始篝火狂歡。花著雨沒什麼興致,正想早點歇息,忽聽得一陣胡琴聲悠悠傳來。
聽聲音,似乎距離她的帳篷很近。
曲調如流水緩緩淌過,在草原的夜風中,顯得有些虛無縹緲,不太真切。曲子不算歡快,相反帶着一種惆悵和失落,低迴輕緩地在花著雨耳畔迴響。
花著雨原本沒打算去理會,但那彈奏胡琴的人,似乎不知疲倦,翻來覆去都是這支曲子,不停地彈奏。
隱隱約約地,在這悠揚悲涼的曲調中,漸漸地夾雜了低低的人語聲。
花著雨微微笑了笑,心想,這那幕達大會說起來是北朝盛會,卻差不多是撮合情人的大會。流風和迴雪不就在這個大會上走到了一起嗎,今晚的胡琴聲,不知是哪個懷春的男子在追求心上人呢。
說起來,這樣的風俗也是好事,最起碼,不會出現她和姬鳳離那樣的孽緣。
胡琴悠悠,外面的人聲似乎越來越嘈雜了。
花著雨放下手中書卷,起身打開帳篷的門,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
外面,一輪明月掛在天幕,又圓又大,明淨純淨的讓人傷感。
蕭胤正坐在一塊青石之上,左手撫琴,右手拉着琴弓,正在專心致志地彈奏。月光如水銀般從他肩頭灑落,純淨清冷的月光似乎滌盡了他一身的鉛華,但是,卻抹不去縈繞在他身上的憂傷和落寞。
那樣的憂傷,似乎爲情所困。
那樣的落寞,似乎求而不得。
這樣的蕭胤,讓花著雨感到極其陌生。
她更想不到,蕭胤會在她的帳篷前演奏。而他的周圍,已經圍滿了北朝的男男女女,似乎早已經在這裡守候了很久,他們見到花著雨掀簾出來,齊齊發出了歡呼聲。
有人高聲喊道:“殿下,她終於出來了!”
“小民就知道,她一定會被殿下的真情所打動。”有人萬分激動地說道。
這是什麼意思?
蕭胤也停止了拉琴,在衆人的簇擁下,向花著雨曼步走來。
月光如練水如天,月光下的人邁着沉穩慵懶的步子向她走來,脣角掛着溫柔的笑意。花著雨眨了眨眼,絕對是沒有看錯,確實是溫柔的溺死人不償命的笑意。那雙深邃的紫眸在他溫柔的笑容中灼亮如星。
花著雨卻在他惑人的笑容中凝起了瞳眸,冷冷回視了他一眼,忽而轉身,飄身進了帳篷,啪地一聲,將帳門死死插緊了。
那幕達大會這樣的盛典,人多,流言蜚語便也傳得飛快。
太子蕭胤苦苦追求一位南朝女子,爲了他不惜以身犯險去參加奪雪蓮大賽。因遭到拒絕,傷心至極,是以深夜飲酒,酩酊大醉遭刺客所傷。但是,他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南朝女子帳篷前拉胡琴。拉了一首又一首曲子,卻依然沒有獲得那女子的芳心。
而蕭胤,似乎是爲了配合這樣的傳言一般,夜夜都會到花著雨所居住的帳篷外拉胡琴,讓花著雨連一個安穩覺都睡不好。
有時她想,那些被這般追求的北朝女子,之所以答應男子,是否是爲了要睡一個安穩覺呢?
花著雨原本還想抱着不理不睬的態度,到了第三日晚間,實在是不堪其擾了。
她想知道,蕭胤到底要做什麼?草原上的那些流言,她是一個字都不信的。誠然,那些流言中的事實確實是發生了,但是,她不相信,蕭胤的心會如傳言那般,癡迷於她。
她打開帳門,遙望着蕭胤踏着連天墨草,向着她一步步走來。到了她面前五步之處,他卓然而立,從袍袖中,掏出來一個物事,在手掌中託着,緩緩遞了過來。
藉着皎潔的月色,花著雨看清這是兩隻寸許寬的金色手鍊,上面有鏤空雕刻的雄鷹撲兔圖案,還掛着幾個金色的小鈴鐺。
“蕭胤,你到底要做什麼?能不能直接告訴我?”花著雨冷然擡眸,不客氣地問道。
蕭胤卻好脾氣地微微一笑,忽然朝她俯身過來,一張深刻俊美的臉龐瞬間便顯現在她面前,近到花著雨能感受到他均勻的呼氣撲到她的臉上。
他低低的話語從她耳畔輕輕傳來,“收下手鍊,別忘了你對我的諾言。”
諾言?
花著雨纖眉一顰,當初,她對他許諾,幫他收復未收復的部落,再幫他除去登基的威脅。第一個許諾,她已經幫他實現了,那麼,他所說的諾言,便是第二個了。
原本,她還以爲蕭胤並不需要她的相助,卻原來並非如此。
可是,收下手鍊和她的諾言有何直接關係?
她尚在疑惑之中,修長寬大的手輕輕執起她的手,極其溫柔地小心翼翼地將兩隻手鏈戴到了她白皙的皓腕上。
花著雨輕輕動了動手腕,那金色的小鈴鐺便發出丁玲丁玲清脆悅耳的響聲。
蕭胤的身後,那些夜夜陪着他在這裡拉琴的北朝子民們,開心地歡呼起來。爲他們的殿下終於得到了心上人的芳心而歡呼。
花著雨的心卻在這些震天的歡呼聲中,慢慢沉落下來。
只是演戲而已,何必如此激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