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太傅的清查虧空做得順風順水,一些貴胄子弟和朝臣不少被牽連其中。花著雨感嘆溫太傅果然請廉,這一日,花著雨奉命前去將查抄的
銀款和銀兩入庫。
戶部的人員正忙得熱火朝天,溫太傅正指揮人入庫。花著雨手棒聖旨,緩緩走入,奉命督查入庫。溫太傅看到花著雨進來,冷哼一聲,繼
續指揮着大宗忙碌。在他的眼裡。花著雨縱然有萬般才能,那也是一個妖言惑主的宦官。縱然權利再大也根本不將她放在眼裡的。
花著雨倒是不以爲然,看到兩個戶部小吏正擡着箱子過來,她命隨行御林軍撕開封條,將箱手打開。頓時,箱子裡面的珠寶全部露了出來。
花著雨快步走上前去,抓了一把,看了看.眸光忽然一凝,這些珠寶都是次品,並非上好珍玩。
“溫太傅,這些東西都是你從別人家查抄出來的?” 花著雨眯眼問道。
溫太傅冷哼一聲道: “不錯!”一邊說一邊踱步到箱子前。伸手撈了一把,臉色頓時一白,愣然道,“這怎麼回事?”
“把所有箱子打開”花著雨掃了一眼溫太傅,冷聲命令道。
隨即,裝珠寶銀兩的箱子全部被打開了,裡面的銀兩早已都被換成了次品,價值根本不逾十萬兩,別說幾十萬兩了。
“怎麼回事?這應該雜家問你吧!”花著雨驀然回身,凝視着溫太傅慢慢說道。
她原本還以爲溫太傅真的廉潔,卻不想借着查抄虧空,中飽私囊,將查抄出來的珠寶珍玩都換成了次品。
“你以爲本官會做這樣的事精?你有何證據?”溫太傅氣的吹鬍子瞪眼道。
花著雨瞧着溫太傅慘白的臉色,慢慢說道: “既然說不是,那我也希望不是。既然如此,那就來人,到溫府去查抄,還太傅一個請白!”
花著雨當即派隨她而來的刑部官員張牧帶人去溫府查抄,過了不到兩個時辰,張牧回來稟告道: “下官奉命查抄太傅府邸,查到令元寶三
十個,估銀子二十萬兩,查到白銀元寶三十個,估銀八萬兩,房屋地契,珍寶首飾,
估銀四十萬兩……”
“住口”溫太傅氣得手指哆噪着說道:“胡說,你們這是污衊……”
安小二奉命上前,帶領御林軍將溫太傅拖走了。
“妖孽啊,妖孽,你迷感皇上,誣陷老夫,你會有報應的……”溫太傅一邊被帶走,一邊不斷地高喊着。
花著雨坐在木箱上,聽着那一句句的妖孽,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她從溫太傅那慘白的臉,顫抖的話語中,隱隱感覺到事情不對勁。莫非
,真的是誣陷?
“張牧,你真的從太傅府查抄出來那麼多東西?” 花著雨緩緩站起身來,慢慢踱到張牧面前,淡淡問道。
“下官所說句句是真!”張牧垂首說道。
花著雨撲吭一聲笑道: “你又何必瞞我,皇上的手段我還不知道!”
張牧垂首連連稱是。
“是什麼!”花著雨黛眉一凝,忽然冷喝一聲。
張牧嚇了一跳,直覺眼前的寶公公剎那間就好似出鞘寒刀一般,鋒芒忽盛,他腿一軟,額頭頓滲出了汗珠。他躬身說道: “寶總管……這
個……確實是皇上,您可以直接去問皇上!”
花著雨心中一滯,瞥了張牧一眼,快步走了出去。到了戶部大門外,她翻身上馬,沿着朱雀大街,徑直向宮中奔去。她確實向皇甫無雙提
了這個法子,卻想不到皇甫無雙會誣陷。
花著雨騎術極好,將身後尾隨的一衆侍衛甩到了後面老遠,走到安寧巷時,迎面一匹馬從斜裡衝出,一勒僵繩.阻住了她的去路。
花著雨吃了一驚,慌忙拉住繮繩,身下駿馬長嘶着,四蹄揚起,半晌後方落下來。
她擡眸望去,左相姬鳳離端坐在面前的馬上,他所騎的駿馬重重噴着鼻息,在原地極蹄。馬背上的他卻神色淡定,脣角噙着一絲冷冷的笑
意,白衣羽髦,在風裡緩緩飄蕩。
然而,他這種淡定的神情卻有股洶涌的力量,將花著雨的思緒攪得天翻地覆,她慢慢地抽了口冷氣,一撥馬頭,向旁邊空蕩衝去,便要從姬鳳離馬側過去。但是,姬鳳離也同樣一撥馬頭,所
騎駿馬再次橫在了花著雨面前。
花著雨微微冷哼了一聲,再一撥馬,不想姬鳳離再次撥馬,依然將她阻住了
花著雨勒住繮繩,悠然一笑,笑容如新月清暉,說不出得清新嫵媚,“左相大人,不知攔住本公公可有事”
日光輕淡,在姬鳳離身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暈,他在光影裡緩緩勾脣,脣畔劃過一絲淡笑,眸光驀然一轉,直直落在花著雨臉上。鳳眸
睥睨.眸光冽洌。
“寶總管這麼急着回宮,是要去邀功嗎”他的語氣悠,.帶點慵懶,帶點嘲諷,帶點冷冽。那聲音,像是帶了無數魔力,一點一滴,滲
入到花著雨心中,寒意如霜,透膚而入。
很顯然,姬鳳離已經知悉了溫太傅之事。這件事是她經辦的,他大概以爲是她誣陷溫太傅的。此事,花著雨確實理虧,因爲清查虧空確實
是她提出來的。但是,別人都可以質問她,姬鳳離這樣奸詐的人,又憑什麼質問她。花著雨指尖驀然發冷,心頭一悸,胸口在這一剎那,好似
燃起熊熊大火,手心卻又冰涼,沒有一絲溫度。
她強自鎮靜着,緩緩笑道: “很抱歉,動了溫小姐的父親,倒是讓左相大人心疼了。不過,證據確鑿,雜家也沒辦法。還請左相大人讓開
路,不然可別怪雜家不客氣了。
“哦?”姬鳳離修眉一挑,在馬上抱臂問道,“不知寶公公要如何對本相不客氣!”如水泫然的聲音,彷彿濯濯清流,隨波盪開冷冷的漣漪
。
花著雨脣角勾着爛謾的笑意,伸手撫了撫手中的鞭子,嫣然笑道: “左相大人,你以爲你阻住去路,雜家就過不去了嗎?”言罷,她忽然
舉起手中鞭子,朝着姬鳳離狠狠抽了過去。
長鞭劃空,帶着尖利的呼嘯,向着姬鳳離兜頭而去。
姬鳳離坐在馬背上紋絲不動,冷眼看着鞭梢攜勁風掃至眼前,一揮袖,白袖鼓風,修長手指從袖中探出,向着鞭梢迎去,眼看着就要將鞭
梢夾住。
花著雨猛然變招,鞭子向姬鳳離的手指抽去。姬鳳離猛然撤手,長袖帶着凌厲的真氣向鞭子迎去。
蛟皮鞭如同蛇一般纏住了姬鳳離的白袖。
黑鞭白袖,纏纏繞繞,竟有那麼一絲纏錦的味道。
然而,酣戰的兩人誰也不覺得纏綿,只是覺得肅殺!
兩人又過了幾招,姬鳳離忽然勾脣一笑,真氣猛然一收,筆直的衣袖忽然變得柔軟。花著雨心中一凜,電光石火間,姬鳳離的長指已經從
袖中探出,花著雨只覺眼前一花,只聽“啪”她一響,三尺長鞭竟被他手指夾住,以
真氣生生震碎.碎屑紛飛。
勁力反彈回來,花著雨只覺得虎口一麻,有些收勢不住。她慌忙伸手扯繮繩。力道極大,身下坐騎受驚,前蹄人立而起,長長嘶鳴一聲方
才重重落回原地。
馬蹄落地,無數塵土飛揚。
就在塵土謾天之時,姬鳳離撥馬從她身側疾奔而過。耳畔,飄過他如水清冽的聲音,“你說的很對,再見面,便是你死我活!”
剎那間,空氣裡漾滿了危險的氣息。
待到塵土散盡,花著雨回首望去,只見姬鳳離一騎一馬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長街盡頭。
花著雨擡袖緩緩擦去脣角滲出來的血絲,衣袍在風裡獵獵飛舞,一雙寒
眸卻沉靜猶如深譚。
“寶總管!你怎麼樣?沒事吧!”尾隨而至的侍衛小心翼翼地問道。
花著雨勾脣扯出一抹笑意,“沒事!回宮吧!”
皇甫無雙即位以來,歲寥寥幾日,但也算得上明達政事,簡賢任能,諸事都是親力親爲。倒是和以前那個飛揚跋扈的東宮太子截然兩人一
般。正是因爲如此,當花著雨知悉,溫太傅之事,是皇甫無雙耍的手段時,她覺得很
不能按受。
勤政殿內,皇甫無雙生在龍案後,正在批奏摺,一身明黃袞龍皇袍,金冠束髮,襯得眉目俊美如畫,更透着一絲威嚴,看到花著雨謾步走
了進來,他擡眸問道: “小寶兒,事情辦得怎麼樣?”
“如皇上所願,溫太傅己經下到牢裡了”清澈的聲音透着一絲冷和寒。
皇甫無雙擡眸瞥了一眼花著雨,放下手中的奏摺,起身緩步走到花著雨面前,“誰又惹我們小寶兒生氣了!”
花著雨斂下睫毛,良久說道:“皇上,溫太傅真是你設計陷害的?”
皇甫無雙劍眉微微凝了凝,若是旁人和他這般說話,他早就惱了。但是,不知爲何,都和元寶生不起氣來。
“小寶兒,自我登基以來,朝堂上,那此朝臣對朕諸多非議。這些日子,聯承受了多少的壓力,尤其是溫太傅和姬鳳離一黨。你也說過
,左相不除,朕的江山便坐不穩,而溫太傅不除,朕也不好對姬鳳離下手。有些時候,權術是不得不用的。朕已經想好了,溫太傅今日下獄,
他日,聯還會放他出來,重用他的!”
花著雨凝眸笑了笑,她倒是小看皇甫無雙了,才登基不久,帝王權術已經玩的很嫺熟了。
“皇上打算動左相嗎?” 花著雨淡淡問道,雖然說,姬鳳離此次北征,主要是藉機拿北方兵權,但不可否認,他也確實立了大功。在百
姓心中,聲名正威。且,景關鍵的是,姬鳳離的把柄很難拿到,根本就不好動。
皇甫無雙擡陣笑道:“朕也想啊,但是,還沒想到萬全之策。不過,應該也快了,小寶兒,你不是向翼王借了兵嗎,只需屯兵在北方阻
住王煜的兵馬即可。”言罷,他回身坐到龍案前,開始繼續扯奏摺。
日光透過窗櫺,映照在他的衣衫上,明黃色袖飾在日光照耀下凜洌奪目。
臘月二十二.年關將近。
這一日上朝,右湘聶遠橋上了一道摺子。
花著雨從聶遠橋手中接過摺子,呈到了皇甫無雙手中。
皇甫無雙接過摺子,打開,慢慢掃了一眼,臉色忽然變得凝重。他將摺子向龍案上一拍,冷然道: “右相,你這完全是誹謗、左相爲了
南朝,親至軍中監軍,將北軍驅逐我朝。左相對我南朝忠心耿耿,是國之柱石,你竟然說左相大人有謀逆之心。退朝!
皇甫無雙的話一說完,當朝羣臣頓時一片譁然。
花著雨心中也一凜,擡眸瞥了一眼聶遠橋,只見一向板着棺材臉的聶遠橋脣角勾起一抹笑意,他高聲喊道: “臣並非誣陷,臣有證據!”
“ 說!” 皇甫無雙原本已經站起身來,要退朝了,聽到聶遠橋的話,又慢慢坐了下來。
花著雨站在皇甫無雙身側,已經猜到這是皇甫無雙和聶遠橋早就定下來的計謀,如今兩人不過是在演戲。只是,皇甫無雙這麼快就對姬
鳳離下手,難道已經有了萬全之策?紅口白牙說人謀逆,哪裡有會人相信!
她擡眸朝姬鳳離望去,只見他站在羣臣最前面,着一身玄色雲紋朝服,冷眼看着聶元橋和皇甫無雙的一唱一和,脣角無自掛着一絲淡淡的
笑意。
“左相大人此番北征,明裡將北軍擊退,實際上私下已經和蕭胤達成了協議,所以北軍佯裝敗走。左相姬鳳離趕北征將兵權拿在手中,
意圖回兵,圖謀南朝,屆時和北朝瓜分南朝。皇上若是不信,臣有證據,因爲左相大人的未婚夫人便是北帝失散多年的親妹妹卓雅公主。陛下
想想,若是左相沒有和北帝達成協議,北帝如何會將自己的親妹妹嫁給左相。
聶遠橋此言一出,羣臣更是譁然。
皇甫無雙也慢慢地抽了一口冷氣。
花著雨心中卻是大驚。
聶遠橋如何得知,錦色是蕭胤失散多年的妹妹?
當日,自己帶着錦色的掛墜到了北朝,被蕭胤認出,以爲自己是他的妹妹。那時候,她才方知,錦色是蕭吼的妹妹。按說,她是第一個
知道的!蕭胤是第二個知道的,如今蕭胤已經失憶,他又已經不知道了。那麼,這世間也就剩下,她和錦色知道了。
那麼,聶遠橋是如得知知的呢?
難道,是錦色說的?
這似乎是不可能,若真是錦色所說,那出其實,她也等於將自己的命搭進去了。再說,錦色對姬鳳離明明已經深愛,怎麼可能去害姬鳳離
!
姬鳳離薄脣微微一勾,忽然冷笑道: “右相對本相倒是很關心啊,只是不知右相從何知曉,本相的未婚夫人是北朝公主?”
聶遠橋轉首對姬鳳離說道: “本相起初也不信,左相怎會做出謀逆之事,可是,事情由不得不信啊。這件東西,相信你們可以看出來這是
哪國的東西。”言罷,聶遠橋從袖中取出一個物事高舉在頭頂。
花著雨緩步下去,將那物事拿在了手中。
縱然花著雨身經百戰,遇事極是淡定,但是,看到這個物事,頭腦忽然變得一片空白。
這是一個掛墜,是錦色帶在脖子上的掛墜。
花著雨拿着掛墜,手微微地抖了起來。
這個掛墜,當日在陽關,她被蕭胤抓走後,彼時,她以爲錦色不在人世 ,便將桂墜交到了蕭胤手中。而蕭胤此番,正在北朝,這掛墜又是
如何跑到聶遠橋手中的?
花著雨壓下心頭的驚詫,慢慢她走到皇甫無雙面前,託着掛墜,交到了皇甫無雙手中。
皇甫無雙眯眼查看了一番這個掛墜,好奇她說道: “這不是女子常用的掛墜嗎?有何特別?”
“皇上,這個掛墜可並非一般的掛墜,皇上可以看看上面鐫刻的圖騰,這可是北朝皇加祖傳下來的圖騰,只有皇室中人才可以佩戴。而
這個掛墜,正是左相大人未婚夫人佩戴的。”
“笑話,聶遠橋,你拿出一個破墜子,就說是左相夫人的,證能證明呢, 我還說是你女兒的呢” 一個大臣在後面冷冷說道。
“這件事,寶公公可以作證”聶遠橋忽然轉首對花著雨道,“這個掛墜是不是左相未婚夫人的?寶公公據說是認識左相的未婚夫人的!”
花著雨凝視着掛墜,心中一陣波濤洶涌。
她有此說不出自己此刻的感覺來。
她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濃似乎在興奮地叫囂着,終於可以扳倒姬鳳離了,她終於做到了,終於可以爲花家軍復仇了。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隱隱感覺到事情不對勁,很不對勁,她感覺到自己似乎陷入到了一團迷霧之中,有些事情,越來越着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