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花著雨冷冷眯眼,如墨般清眸中閃過幾分鋒芒,似有水紋流過,奪魂攝魂。
只是,似科有什麼地方不對?若是上個月已經議親,難道皇甫無雙會不知曉?他可是時時都盯着溫婉的。更何況,南朝第一公子和第一好女若是喜結良緣,這禹都的百姓會這麼平靜?恐怕早就翻了天了!
想當初,她嫁給姬鳳離時,可是猶如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處處都在議論這樁親事的。而這一次,這麼風平浪靜,只能說明一件事。
那便是,姬鳳離和溫婉沒有議親,也或者是在炎帝的聖旨下了以後才匆匆議親的。每年宮中選妃,那些不願入宮的女子,都會急急地找人嫁了。溫婉肯定是不喜歡皇甫無雙的,從那一次皇甫無雙出宮約她出去,而她卻找藉口推脫便可以看出。
這一次,會不會也是藉口呢?爲了逃避做皇甫無雙的妃子?
若果真是如此,那姬鳳離倒是對溫婉呵護備至啊。
上一次, 爲了不讓溫婉和親北朝,做那一局的棄子,竟讓她代溫婉去死,如今,又爲了不讓溫婉入宮,他和溫婉議了親。
姬鳳離和溫婉或許真的有情,議親或許是真的,但是在這個節骨眼儀親,瞬間便勾起了花著雨的新仇舊恨。
且不說那些死在刑場上的將士,就說錦色,那可是純粹是爲了溫婉而失瞭如花般的生命,而且,死前,還遭到了不堪的凌辱。
她雖然理在雪中沒有親見,但是,錦色的那一聲慘叫,她聽在耳中,痛在心中。區區刀劍的傷害絕對不會讓錦色這祥驚恐,除非是……
花著雨不敢再想下去,一想起來,就覺得胸口處痛的難受。
南朝第一好女的命就一定比錦色的命和她花著雨的命要金貴麼?
錦色已然埋骨荒野,而姬風離倒是春風得意,這就要和溫家結親了!
花著雨勾脣冷笑,素淨的容顏,沉靜而蒼白,眸子裡跳動着燃燒的恕焰, 同時摻雜着一抹無聲無息的深渾的痛楚。
她絕不會讓姬鳳離這麼得意的!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皇甫無雙此時心情不好,那些平日裡被皇甫無雙的暴虐嚇破了膽兒的小太監,手中端着茶盞在門口前你讓我我讓你,誰也不敢進去。看到花著雨過來,一個小太監荒忙把手中的茶盞遞到了花著雨手中,笑嘻嘻一臉討好地說道:“元寶,殿下最寵你,你進去最合適了!我那裡還有別的差事,先忙去了!”說完,兩個小太監一溜煙遁了,跑的比免子還快。
她什麼時候最得完了?祀著雨凝了凝眉,端着茶盞走了進去。她原本就是要找皇甫無雙,何況,她並不怕他發火!
但是,情況並非想象那樣。
繞過九曲屏風,看到窩在涼榻上的人影時,花著雨驚愣了。
皇甫無雙在哭。
這讓花著雨有些意外,依照皇甫無雙的性子,這一次不知會鬧得怎麼翻天覆地呢,她還記得上次在遊船上,知曉溫婉是故意不赴約後,他是怎祥的氣惱,將滿船人都打了出氣。而今日,或許是終於知曉無力迴天,竟是哭了起來。
他顯然是極傷心的,落寞地靠在那裡,衣衫散落鋪陳在榻上,額前飄蕩着幾縷青絲,顯得有些頹廢。他也不見如何出聲,只是雙肩微微抽搐,被纖長濃密的睫毛遮住的黑眸中,有大顆大顆的淚珠涌出,紛墜如雨,順着臉頰流下來,打在珊瑚色的衣襟上,無聲地暈開一片溼澤。
花著雨從未見過一個男人或者女人,哭的這麼肆無忌憚,哭的這麼痛快淋漓,就像小孩子一樣。
她幾乎看呆了眼。
如果,她也能這麼痛痛快快地哭一次就好了,這一刻,她竟然有些羨慕他了。
她在心裡喟嘆一聲,他不過是被寵壞的一個小孩而已。
花著雨凝眸四周,發現屋內並沒有其他伺候的人,顯然都被皇甫無雙打發出去了。她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免退出去,找個地方躲一躲,若是皇甫無雙知曉他的哭相被她看到了,日後說不定這小孩男人尊嚴一爆發,把她給斃了。
不過,花著雨纔剛要挪動腳步,便被皇甫無雙看到了。
他擡起溼漉漉的睫毛,露出噙着淚珠的黑眸,粗聲道:“是小寶兒啊,你過來!”
運氣不太好,被看到了,花著雨忙低下頭,裝作什麼也沒看見的樣子,緩步走了過去,將茶盞放在涼榻一側的几案上,笑吟吟地說道:“天氣太熱,殿下要不要喝杯涼茶!?”
“小寶兒,溫婉已經和姬相議親,你說,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她進宮選妃?”皇甫無雙渾然不答花著雨的問話,聲音冷冷地問道。
花著雨擡眸.看到黃甫無雙臉上淚水已經被他迅速擦拭乾淨,漂亮的小臉板着,一副肅穆神色,除了睫毛有些溼意,倒是渾然看不出像哭過的祥子。
果然還是要面子的小孩!
花著雨心內暗暗笑了笑,緩緩說道:“殿下怎麼不去找皇后娘娘幫忙,如果皇后娘娘出面,說不定可以要溫婉和姬相退親的!”
皇甫無雙一聽花著雨的話,臉上卻絲毫沒有喜意,劍眉動了動,雙眸一眯,眸中沉凝如霜。
“這個主意你不用打了,那個女人從來不會管本殿下的事情,本殿下問你,你可有什麼法子?”皇甫無雙冷着臉,眸光冷厲地望着花著雨。
花著雨被他冷森森的目先盯着,頓覺渾身不舒服,這小子果然還是哭鼻子時比較可愛一點。
可是,他竟然用那個女人來說自己的母后,語氣裡也難掩心意。
這真是令花著雨意外。
南朝皇后是右相聶遠橋之妹。聶家並非高門望族,而是在聶皇后入宮後,聶遠橋才登朝拜相的。據說,聶皇后模祥生得極姜,甫一入宮,便被封爲貴人,在短短不到一年內,便被封爲貴妃,幾乎稱得上親三千寵愛於一身。
後來前皇后謝氏因病早逝,聶貴妃便得償所願,順利接掌風印,自此,權傾後宮。
聶皇后兄長聶遠橋深諳爲官之道,短短几年便根基遍佈朝野。上一次,皇甫無傷的夜宴上,聶遠橋並未出席,是以花著雨並沒有見列這位聶右相。
從皇甫無雙的話裡,似乎聶皇后對他並不是極其寵愛,倒像是極其冷落一樣。
他的父親是皇帝,皇帝日理萬機,對他又極其苛責,自然談不上慈愛,如果母親再冷落了他-- ,難道皇甫無雙的暴虐並非寵出來的,而是,因爲缺少父慈母愛而造成的?
這也有可能!
作爲皇室子弟,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樣樣不缺,唯有真情摯愛是極難渴求的。
只是,聶皇后只有他一十皇子,又怎會捨得冷落他呢,花著雨有些想不通!
“和溫婉議親的是姬鳳離,母后也不好得罪他的。就算母后肯,也不好用懿旨來逼他退親的。這件事到底該怎麼辦,小寶兒最聰明瞭,你幫本殿下想一個辦法!” 皇甫無雙感覺自己是越來越依賴花著雨了,這個聰明絕頂的小太監,比他的謀士還中用。
花著雨腦中心思急轉,如此,只有讓溫婉自動退親或者讓姬鳳離自動退親了。
若是讓溫婉自動退親,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讓姬鳳離退親,自然也是極不可能。不過……花著雨忽然靈機一動,道:“奴才倒是真想起一個法子,可以讓姬鳳離不敢娶溫婉!”
皇甫無雙雙眸一亮,道:“你說!”
花著雨將自己的計策輕聲說了一遍,皇甫無雙頓時喜笑顏開,一把樓抱住花著雨,笑眯眯地說道:“小寶兒,你真是本殿下的智囊,這一次就不信姬鳳離還敢娶婉兒。
花著雨一把將皇甫無雙推開,道:“殿下,你太激動了!”言罷,躬身退了出去。
鼻間若有似無的幽香讓皇甫無雙有些迷惑,不過喜悅令他無暇去細想。
自從皇帝下了選妃的聖旨,京城之中,五品之上的官員,但凡家中有嬌女未出嫁的,都不能肆意出門在京師裡拋頭露面。南朝風氣比較開放,平日裡,這街上可是少不了三三兩兩結伴同行的佳人的。
不過,溫婉卻不受如此拘束,因爲與姬鳳離有了婚約,估計是諒皇甫無雙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能拿她怎麼着。倒是三日裡有一日會出府遊玩的,有時是去醉仙坊飲茶,有時到禹都城外的河邊納涼,不過,每一次都是有好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跟隨。
這個溫婉行事,倒還是極其穩重小心的!
這一日,花著雨一大早便到了醉仙坊守候,坐在二樓雅座靠窗的桌邊,一身纖塵不染的青衣極是樸素,臉上罩了一塊薄紗,朦朦朧朧,令人看不清她的模樣。
“已經打聽清楚了,不一會兒,溫小姐便會到醉仙樓來飲茶,這一次要有勞道長了。”花著雨執着酒杯,眯眼對她面前的人說道。
面前的人,是一箇中年道士,一襲青色道袍,一張白淨的臉,一雙總是微微眯縫着細目,幾縷長鬚,一柄拂塵。
聽到花著雨的問話,他悠悠嘆息一聲,道:“老朽還從未乾過這樣的事情,若非你是侯爺的故人,而侯爺又曾經對老朽有恩,本道是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花著雨拂了拂鬢邊幾縷亂髮,微笑着道:“這其實也不算說謊,說不定這件事情真就成真呢?”
道士緩緩搖頭,微眯的細目乍然睜開,望着花著雨,眸問閃過一絲亮光,他悠悠道:“這一次,本道這天下第一算的招牌要被砸了!”
他連連喟嘆!
花著雨飲了一杯酒,笑道:“哪裡?這次事情後,還請道長速速離開禹都,我會派人保護您一直離開,從此後,希望您再不要在這裡出現,可好?
道士嘆息道:“那是當然,本道也沒顏面在這裡混了。”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祥子,花著雨朝着樓下望了望,便看到溫婉便帶着她的貼身婢女鶯兒和幾個貼身護衛,到了醉仙坊。
她眯眼一笑道:“道長,有勞了!”
道士隨着花著雨的眸光,朝樓下望了一眼,遂拿着拂塵緩步走了出去。
溫婉今日着一襲珍珠玉領羅紗白裙,雲鬈如霧,斜簪一支珍珠白玉釵,衣衫在淡淡日光映照下,閃耀着滾淡的光暈,更襯得整個人端莊溫婉,清新如月。
她一踏入醉仙坊,便引得坊內客人紛紛注目,溫婉卻一路信信而行,並不在乎旁人或驚豔或羨慕的目光,一副寵辱不驚的淡定神色。
她正要曼步上二樓雅室,卻忽然被一個青衣道士攔住了。
“諾,這個老道,你要做什麼?”溫婉的侍女鶯兒冷聲問道。
道士眯縫着一雙炯炯有神的細目,對.溫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你個色道士,還不趕快讓開!不然我們可叫人打你出去了!”鶯兒嬌聲斥道。
道士擄着鬍鬚,嘆息着說道:“姑娘不忙着打我。本道實在非故意阻住各位的,本道只是見這位小姐面目華貴,是以才停下來一觀。這位小姐龍姿鳳容,日後必定母儀天下,乃是鳳命之人啊!命定的尊貴非凡啊…… 哈哈哈……”
道士的聲音很高,似乎透着內力,就連坊內唱曲的聲音都被她蓋了過去。言罷,老道執着拂塵,大笑着從醉仙坊慢慢走了出去。
他的話卻無疑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醉仙坊頓時一片譁然。
溫婉的臉頓時乍紅乍白,紅紅白白,也不知是氣惱,還是羞澀,亦或是驚異。
其實,天下但凡渴求榮華富貴的女子哪個不是願意自己是鳳命之人,然,她不願嫁給皇甫無雙,現在又和姬相議了親.如今卻被老道說成鳳命之人。
這……這……。這些話要是傳到了皇帝耳中,那可是禍非福啊。
溫婉神色頓時一凝,冷聲道:“什麼破道士,鬼話連篇,本小姐可從來不信什麼命理。”
“溫小姐,方纔那人可是天下第一算啊,但凡他算過的卦,無一不靈啊!溫小姐,您是不是要進宮選妃啊,真是恭喜恭喜了……”一樓廳內有人高聲說道。
溫婉凝了凝眉,提着裙袂,一步一步緩步上了二樓雅窒。
花著雨坐在簾畔,透過珠簾,看着二樓已經喧嚷開採,清澈的眸中閃過一絲犀利之色。她轉了轉手中酒杯,一仰首,飲盡了杯中香醇的酒,那微醺的味道瞬間燒辣了喉頭。
或許是因爲在戰場呆過的緣故,她和一般女子不同,喜歡自斟自飲。其實淺嘗獨酌未嘗不是一種消遣,只是自從姬鳳離下了毒後,對於酒倒是有些本能的排斥。每每都是刻意地避開飲酒,但是,今日,她忽然想執杯痛飲。
不過,觀在不是喝醉的時候,她要時時保持着清醒。
像天命這樣的事情,就算是當權者不信命,他們也會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試想,作爲風格之人,未來皇后命的溫婉,豈能嫁給姬鳳離?
若真如此,百姓豈不是認爲南朝會被姬鳳離推翻,未來的皇帝和皇后就是他們了。
所以,炎帝是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而姬鳳離,就算是左相又如何,始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怎麼敢娶溫婉!?
溫婉在醉仙坊沒有待多久,便從二樓下來,匆匆走了出去。
花著雨將酒壺內的酒斟滿酒杯,最後一杯飲盡,她方纔緩步下樓,事情已經辦好,她也該回宮去了,皇甫無雙還在宮裡等着信呢。
花著雨摘下面紗,再將身上的青衣迅速換做太監服,從雅室窗子裡翻到了隔壁臥室,整理好衣衫,打開了房門。門外便是同她一起出來的待衛。
祀著雨領着幾個侍衛,率先下了樓。
她沒有想到,在下樓之時,竟然碰到了去而折返的溫婉,伴着溫婉,一同進來的,還有姬鳳離。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冤家路窄吧!
或許溫婉今日來醉仙坊本就約了姬鳳離,也或許是姬鳳離得了溫婉的消息,所以趕了過來。
不管如何,他們竟是遇上了。
“哦,你不是……你不是猜出來相爺燈謎的那個人嗎?”溫婉身畔的侍女鶯兒指着花著雨瞪大了眼睛說道,那一日在康王夜宴上,這個鶯兒沒有隨着溫婉去,是以並不知花著雨是太監。她是認出了花著雨便是猜出來姬鳳離燈謎的人,見她此刻一身太監服,驚了一跳。
“哎呦!這不是相爺和溫小姐嗎?今兒怎麼得閒到醉仙坊了?”花著雨清眸一彎,笑逐顏開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