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霧氣一片朦朧,迷住了雙眼,然而花著雨心中卻乍然如明鏡般透亮。
這顯然是一場殺局。
南朝和北朝的關係一直都不算融洽,炎帝或許早就有意在平定了西疆後,征伐北朝。大約也沒料到北朝會主動前來和親求和,這便阻礙了炎帝的雄心。天底下的百姓都是渴求安定的,若是沒有理由出戰,便失了民心。
但是,如果和親的公主一出南朝地界,便在連玉山被刺殺,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南朝勢必將矛頭指向北朝,此時出兵,便名正言順。
所以,她並不是替別人去和親,而是替別人去送死。
一開始,北朝的使者選中了溫婉和親,後來應該是有人知曉了炎帝的計策,捨不得溫婉去送死,於是她花著雨便成了那個替死鬼。
那個知情者或許就是左相姬鳳離。
若是在溫婉和她花著雨之間選擇,人家當然會選南朝第一好女了,誰讓她花著雨無才無德無貌呢。
當然,選擇她去送死還有一個好處,她是平西侯花穆的千金,如果她死了,她的爹爹勢必衝冠一怒,爲了替她復仇,領着花家軍北征時,戰場上殺敵勢必會更加勇猛了。
對於炎帝和姬鳳離這樣的計策,花著雨着實佩服。
心中,不是不恨的。可是,現在卻沒有工夫想這些了。對於即將到來的殺局,她要如何應付?
想通了這一切,花著雨清眸中一片冷澈,她非但沒有悲傷,反而更加冷靜,她花著雨絕不是坐以待斃之輩。
“錦色,你對趕車的侍衛說一聲,就說我有些不適,需要歇息,讓他稟告賢王,讓隊伍先不要進峽谷,休整片刻。”花著雨沉聲對錦色說道。
錦色依言而去,不一會兒,隊伍便停了下來,恰好是前方那段峽谷的入口處。
“小姐,你究竟怎麼了?”錦色問道,眸間滿是關心。
“錦色,不要驚慌,有人要刺殺我,我們必須逃離這裡。”花著雨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攙扶着我,我們下車,就說到前面如廁,別讓人跟着。一會兒想辦法找一個隱蔽之處,先藏起來。”
唯今之計,也只有先躲起來。
既然炎帝決意要她死,北朝的軍士肯定保護不了她,因爲炎帝對北朝迎親的人數一清二楚,派來刺殺的人數,一定足夠得手。而那個鬍子花白的使者賢王,也並非武藝高強之人。
錦色聞言,驚得臉色煞白,杏眸圓瞪。她一言不發,攙起花著雨下了馬車,對馬車外的侍衛冷聲道:“公主有事,你們在這裡守着。”
侍衛伶俐地知曉,這事是什麼事,一路上,公主也不是第一次去如廁,都知趣的沒有跟隨。
錦色攙扶着花著雨走了幾步,轉過山崖,彎腰便背起花著雨,施展輕功,深一腳淺一腳奔了起來。山巔盡是終年不化的殘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響,撲面的冷風,帶着徹骨的寒意襲來。山路崎嶇,忽然腳下殘雪一滑,兩個人沿着山坡滾了下去。
後面,一片馬嘶人沸,在暗夜中聽着格外的刺耳,有血腥味隨着夜風,遙遙飄了過來。很顯然,躲在谷中的刺客,已經開始動手了。
花著雨清眸一凝,瞬間現出犀利之色。
錦色從雪地上爬起來,動手便要背起花著雨再跑。
“錦色,別跑了,今夜月色清明,他們馬上就會發現我們,先找地方躲一躲。”花著雨舉目一望,但見陡峭的山路旁,是一片矮矮的灌木叢。
錦色望了望眼前厚厚的積雪,銀牙咬了咬,忽然伸手開始脫花著雨身上的衣衫。
“錦色,你要做什麼?”花著雨厲聲問道。
錦色一言不發,三兩下將花著雨身上的嫁衣褪了下來,又伸手摘下了戴在她頭上鳳冠霞帔。
花著雨忽然明白了錦色要做什麼,但是,她渾身無力,根本就無法去阻攔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錦色動作麻利地將她的嫁衣換到了她的身上。
“錦色,不要傻......”花著雨話未說完,便被錦色點住了啞穴。
夜漸深,一輪明月掛在天邊,清明如水的月色籠着一身紅衣的錦色,如畫的眉目在紅衣襯托下,分外悽美。她淺淺一笑,深邃的美目中氤氳着朦朧的霧氣,她抽了抽鼻子,忍住了即將落下的一滴淚水。
“小姐,當年若不是你救了錦色,錦色早就被那幫無賴虐待致死了。這麼多年,也是小姐給了錦色安身之所,小姐有難,錦色是一定要救的。這山上就算有藏身之所,也只是暫時避過,逃不過那些殺手的追捕。所以,只有錦色扮作公主死了,他們纔會停止追捕。”錦色緩緩說完,從脖子上摘下來一個掛件,掛到了花著雨脖頸上。
“小姐,這是錦色自小戴着的東西,是和家裡人團聚的信物。錦色今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和家人團聚,這事情,就拜託小姐替錦色完成了。”錦色一邊說着,一邊將花著雨抱到一處深溝裡,手捧積雪,向花著雨身上不斷灑落,不一會兒便將花著雨深深掩埋在積雪裡。
冰冷的寒意鋪天蓋地襲來,而這比不過她心頭冰冷的絕望和淒涼。
錦色。
錦色......
花著雨的脣不斷張合,卻呼不出這個名字。
雪從她微張的嘴裡浸入,化作冰冷的雪水,那冷意順着喉嚨,沁入到她的心裡,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她的心,痛的令她窒息。她用力的伸手,想要撥開身上的積雪,可是,綿軟的雙手,卻無論如何也使不出力氣。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隱隱聽到有人喊道:“在這邊,那個女子在這邊!”
風聲,廝殺聲,兵刃相擊聲,隨後,是一陣齷齪的笑聲。
щщщ ◆ttкan ◆CΟ “上頭交給我們的任務不錯啊,瞧這細皮嫩肉的,瞧這眉眼。今夜,倒是便宜了我們哥們。”一個粗魯的男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