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明白,藍冰方纔進來,一定是向姬鳳離稟告了查探王富貴的結果。很顯然,王富貴果然貪污了修堤壩和築堤壩的官銀。這祥的狗官,花著雨也是極恨的。而且,洪水來襲時,他不在城中指揮災民對抗洪水,自己反倒先從城中逃了出來。如今,他連城中基本情況都一無所知。這是爲人父母官的行爲嗎?可笑的是,那個王富貴大約沒想到姬鳳離這麼快便查清了他的事情,還在那裡跪着聲嘶力竭地說: “相爺,下官不知自己犯了什麼罪?”
姬鳳離冷笑道: “王富貴,這堤壩爲何不堪一擊?想來你心底是最清楚的吧?選堤壩初建時,朝廷撥了三十萬銀兩。每年夏季,朝廷都再撥五萬兩修茸堤壩,如此算下來,這些年也超過五十萬兩了吧。朝廷下了這麼大的財力修建的堤壩,竟然如此不堪一擊。這是爲何?這各中原因,還需本相一一說明嗎?”
王富貴瞬間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下來,臉色灰白,但是他猶自做困獸之爭,嘶叫道: “相爺,左相大人,您不能聽一些刁民的謠言,就定了下官的罪啊!相爺……饒命啊!”
“你要證據是嗎?”姬風離朝着藍冰點了點頭。
藍冰漫步走到王富貴面前,拿出一張證詞扔在地下。王富貴看到這張證詞,頓時癱軟在地。
“這是工部張令的證詞,你們私自侵吞了築堤壩的銀兩。若非你們的貪念,怎會致使堤壩被沖垮,怎麼致無數百姓因此喪命。你這個狗官,殺你一萬次都不夠!現在你還想狡狡辯?”藍冰踱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冷冷說道。
王富貴面色死灰,知道今日難光一劫,猛然擡首叫囂道: “就算是我有罪,左相大人也不能立即斬首吧。我好歹也是四品官員,這得皇上下旨啊。左相大人,你這是把持朝政,不將聖上放在眼裡。”
人快死的時候,是不是膽子就大了。這個王富貴方纔明明對姬鳳離怕得要死,現在忽然膽子壯了起來。
姬鳳離面這王富貴聲嘶力竭的叫囂,脣角勾起一抹淡笑,就如同冰崖上綻故的寒梅,美極豔極,卻也冷極。
“藍冰,請御賜寶劍。”姬鳳離懶懶說道。
藍冰起身到桌案上將姬鳳離隨身攜帶的寶劍捧了過來。姬鳳離接到手中,手握劍鞘,將寶劍一點點抽了出來,頓時,帳篷內冷光四漾。映亮了堂劍劍柄上雕刻的那條飛龍。
王富貴沒想到姬鳳離還拿着小皇帝御賜的寶劍,頓時如啞了一般。任由
侍衛們託了出去。
姬鳳離看也不看被拉出去的王富貴,淡然回身塵在椅子上,端起桌上茶盞慢慢飲了一口。
花著雨站在一側,兀自有些心驚。其實,以他如今的權勢,殺一個王富貴那是輕而易舉。但是他來的時候,竟然事先從小皇帝那裡要了御賜寶劍,姬鳳離此人做事,果然滴水不露。
躲在破廟裡避而的災民聽說姬鳳離將王富貴斬了,竟然都從破廟裡跑了出來,在姬鳳離的帳篷外磕頭感謝。說是左相大人爲他們被洪水沖走的親人報了仇。
花著雨聽着帳篷外災民的感恩聲,忽然想起一事,忙問道: “左相大人,王富貴既然一早就從宣州城逃了出來,那城中死去的百姓屍體他肯定沒有處理。死人泡水,恐怕會有疫病發生的。”
花著雨曾經經歷過一此疫病,那時,是在和西涼的一次戰事上,雙方打了半月之久的仗,死去的兵士一日比一日多,當時忙於戰事.無暇頓及.便將死去的將士就地草草掩埋,原待戰後再處理的。可是當時正值夏日,一連下了幾日雨,屍體泡水,腐爛加快,竟然引發了一次很嚴重的疫情。那一次,花著雨也感染了疫情,和許多感染疫情的兵士隔離在一起。那一次,多虧了爹爹派人尋了藥草,一連數日的服用。否則她恐怕早就去見閻王爺了。若是這一次再發生疫病,不光這些生還的災民會感染疫病,還會蔓延到附近的州縣。
姬鳳離聞言神色微變,他起身走到帳外,吩咐手下的兵士前去處理死屍。兵士們得今而去,姬鳳離轉身回到帳內,披上了防雨斗篷。狹長鳳眸朝着花著而望了一眼,眸中隱約閃過一絲驚異。
當夜,姬鳳離帶來的兵士還有從城中選出來的年輕百姓,都沒有閒着。姬鳳離親自指揮着兵士們挖溝,將城中的積水想辦法向地勢更低的地方疏導出去。
三日後,銅手帶領着人從青城行宮那邊回來了,這邊宣州城中的水位也開始慢慢下降。災民們歡呼崔躍着,然後,新的憂患卻悄悄襲來了。百姓之中,有人開始咳嗽。繼而是發熱。呼吸困難,然後死去。這症狀和花著雨那一次在梁州經歷的疫病症狀相同,疫病,果然是防不勝防。
姬鳳離聽到兵士稟告後,知悉大事不好。宣州城這邊,是人口較爲密集的市鎮,一旦疫病不能及時控制,傳播的會很快,屆時,後果不堪設想。當下,姬鳳離傳令手下兵士緊急在百姓中搜索,一旦發現有症狀的百姓便帶到附近的一處村莊隔離居住。這一次來治水,姬鳳離帶來的御林軍足有兩幹,如今水惠已經不嚴重,便將主要兵力放在包圍村莊上和封鎖消息上,不讓任何染病之人從莊中進出來,也禁止消息外傳。一旦發觀有人身死,便立即焚燒。同時,命令隨行的御醫煎藥醫治。
隨行的張御醫顯然未曾經接觸過疫病患者,他蒙上頭臉,到村莊中探查病情,出來後,開出一味藥方,可是病人飲下卻不見好轉。
花著雨感覺這次疫病的症狀和當初自己得的相同,她還隱約記的藥方,便來到張御醫的帳篷內, “張御醫,我聽說一個治疫病的方子,你聽聽,看是不是能治此病?”
張御醫聽了花著雨的藥方,不以爲然地說道: “你說的這個藥方,怎麼可能治得了疫情。你又不是醫者,怎麼可能知道藥方?”從宮裡出來的御醫,總是高人一等,根本就不將江湖遊醫的方子看在眼裡。
“這藥方對不對,試一試不就行了嗎?”花著雨冷聲說道,到了這種時候,這老御醫還有時間鄙禮別人的藥方。
“藥是不能亂吃的。若是因此藥讓疫病加重,誰來擔這個責任?”張御醫咄咄遏人地說道:,
花著雨黛眉一挑,清眸一眯,眸中閃過絲絲鋒銳,“我來擔,怎麼樣?
“你?”張御醫皺了皺眉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花著雨,道“這麼大的責任你能擔得起?你當你是誰?”
“這個責任本相可擔得起?”帳篷的簾子忽然打開。姬鳳離快步走了進來,冷冷瞥了一眼張御醫,轉首對花著雨道: “元寶,把你的藥方寫出來,讓藍冰速速去抓藥!”
花著雨答應一聲。將藥方寫了出來,遞給藍冰,道:“村莊隔離的病人需要治療,那些未染上疫病的,應該飲一些艾草熬製的藥水,來預防疫病。”
藍冰專心聽了,便轉身派人去抓藥。不到半個時辰。抓了藥回來。姬鳳離和藍冰恰巧不在,張御醫看到侍衛抓回來的藥,依舊很不屑,沒有動身。花著雨喝下兩碗預防疫病的藥汁,便帶領侍衛到隔離的村莊裡去。花著雨得過疫病,上次治療的醫者說過,她既得過,便不會再得。所以花著雨蒙了手臉,便徑直去了村莊內。這疫病再不能拖延,若不馬上用對症的藥物,不知會有多少人喪命。
隨行的侍衛嚇得慌了神,忙伸手拉她,道: “元寶大人,您不能進去。萬一染上疫病可如何是好?”
花著雨回眸一笑道: “染上了我便也住進去!”言罷,快步走了進去。
村莊裡住滿了病人,花著雨進去時,恰巧看到幾十兵士正將一個死去的病人就地燒燬。她心中一陣淒涼。雖然是天災,但也有人禍的因素。若是王富貴及時處理了死去的百姓,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她在侍衛帶領下。尋到一個熬藥的小廚房,親自煎了藥,再熬好。
一個侍衛領着她來到一間封閉的屋前,朝着門指了指,道:“裡面有一位病人。”說完便爭匆匆推開了。
花著雨推開封閉的房門,看到屋內的牀榻上躺着一十三十多歲的婦女,現在已經處於昏迷的狀態。花著雨過去,扶起她來,一口一口地將藥餵了進去。可能是病情太嚴重的緣故,她飲下不久便又吐了出來,花著雨只得再熬,再喂。
如此一直析騰到晚上,那女子的高熱有些減退,而嘔吐也終於輕了,躺在牀榻上睡得極是安穩。
花著雨慢慢從房中退了出來,此時幾乎可以確定,此次疫病和自己經歷那一次完全一樣,若是明日那個婦人病情再見輕,她就可以讓姬鳳離大量採購藥材,爲其他病人用藥了。
夜幕降臨,連綿幾日的雨終於停了,皎月衝破雲層,掛在湛黑的天幕上,將萬道清光灑向大地。對於多日不見月光的宣州百姓而言,這明月是如此的美好。
朦朧的月光灑在花著雨身上,好似給她披了一層輊紗。花著雨攏了攏肩頭,覺得有絲寒意和睏意。今夜,還不知在哪裡睡呢。
一陣疾速的腳步聲響起,一個頭臉包的嚴嚴實實的侍衛快步走了過來,道: “元寶大人。相爺讓你速速回去。”
花著雨打了一個哈欠道: “我就在這裡守着,若是這個婦人的病好轉了,明日就可以讓別的病人都用藥了。”
侍衛臉色大變道: “元寶大人,您別爲難小的了,相爺讓您務必要出去。你在這裡呆久了,會染上疫病的。求求你趕怯回去吧。不然小的會受罰的
。
花著而忽然覺得很好玩,她朝着小兵勾了勾手,道: “你過來,我告訴你怎祥說,相爺不會罰你。”
小兵誠惶誠恐地向前走了兩步,花著雨笑道: “你就和相爺說,我現在正在咳嗽,若回去和相爺一個帳篷住着,相爺肯定會染上疫病的。你就說元寶爲了相爺的安危,死也不會回去睡得!”這幾日一直和姬鳳離在同一個帳篷裡睡覺,雖然兩個牀榻隔着很遠,但她還是提心吊膽。別得不怕,就怕姬離識出了她的女子身份,今夜終於可以安穩睡一覺了。
小兵聽了花著雨的話,好像花著雨已經染上了疫病一般。他轉身便朝着村莊的大門處跑了出去。花著雨望着兵士倉皇離去的身影,忍不住勾脣笑了起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姬鳳離聽完兵士的回報,猝然回身道。好看
的鳳眸微微眯着,閃耀着不可置信的幽光。
小兵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再次開口,他不敢撒謊,依舊實話實說道:“屬下去請元寶大人回來,可是他說他晚上還要照料病人,說是那個病人明日病情若輕了,便可以給所有的病人用藥了。元寶大人還說,你來,我告訴你,怎麼樣說相爺就不會罰你了。你就說我現在正在咳嗽,回去了怕會將疫病傳給相爺。爲了相爺的安然,我今夜是絕對不會回去的。”
帳篷內瞬間一陣寂靜,沉沉的寂靜,寂靜之中響起一聲輕笑,似是不屑,似是漠然,又似是嘲諷。
一側的藍冰和銅手聽得瞠目結舌。真不知這個元寶是瘋了還是傻了,自個兒不是醫者,竟然馮到隔離區去照料病人。
姬鳳離冷然轉身,白衣蹁躚,帶着說不出的華貴優雅和不可察覺冷寒之意。他疾步走到軟榻旁,瀟灑坐下,道: “他想找死,本相就隨他的意!銅手,今夜你親自帶人守好村莊,一隻蒼蠅也別放出來!”
“是!”銅手答應一聲去了。
姬鳳離坐在軟榻上,手指曲起,奪奪敲擊這几案,深邃的黑眸微眯,眸中閃耀着複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