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
遙遠的聲音從林間傳來,雪崖淡淡停住腳步,看了一眼聲音傳來的方向,離那白衣公子遇伏之處還相距甚遠。
若只是舉手之勞,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她並沒有出手相救,不過是讓他早一點被找到而已。
揮手間,白衣公子所在的地方突然異光乍起,就算林子裡的人不注意到也難。她沒有露面,只站在樹叢後,看到一個一身黑衣勁裝的冷冽男子微微焦急的從面前掠過。
有一瞬間,那男子停住身形,敏銳地向她所在的地方看來——然而終究沒有發現什麼,也根本沒有時間上前來細細察看,便匆匆離去。
其他的事情,便與她無干了吧。
人還是要找的……既然找人,自然不能在這種林子裡,還是……應該從熱鬧的地方開始找起。
仙人要在人間找一個仙人,總不必像凡人一樣天涯海角地奔波。通常來說循着氣息便能夠知道一個大概的方位,到了那裡再請當地的下仙和小仙們打聽,實在找不到那些下仙小仙們也多會自主幫忙,在向附近的妖精一流打聽開來,這樣範圍越來越廣,只需要耐心等着,不多久便可以找到。
不過,這也只是尋常情況。而她這位主上,從來都不尋常。
且不說那個傢伙同其他仙人太過不同,一混入人羣幾乎與凡人無異,很難察覺到她的氣息。而且多次“前科”,對於仙界找人的手法瞭如指掌,躲起來也分外隱蔽。
雪崖只能耐着性子,先向各路小仙發了請求,等着大量的消息被送過來,再一一篩選。她選了一處熱鬧的城鎮落腳,人間她不是第一回來,自然也知道自己最大的麻煩在何處——就是這張臉。
儘管已經收斂了神光,她的容貌,依然是人間難尋。不管哪天,也總有些無聊之人來糾纏不休。習慣了,教訓起來便也知道該如何拿捏輕重。這樣的日子,過慣了,倒也悠閒得很。
她棲身在客棧之中,並不因爲容貌帶來的那一點點煩人的小事而委屈自己,而是保持自己的步調,閒來在客房裡看看書,偶爾到樓下喝茶,吹吹風。
“姑娘,冒昧了,可否借一步說話?”
要找雪崖[借一步說話]的人不少,不過眼前出現的這個人有一點不同。雪崖見過他,黑衣勁裝,全身都散發着冷冽幹練的氣息。
因此她沒有像對付其他答茬的人一樣不去理睬,繼續糾纏就直接丟出門,而是淺淺笑了下,“我想沒有這個必要。”她不想有所瓜葛,起身準備上樓。
“姑娘請留步!在下主令在身,請姑娘前去一敘。”
“我想我並不認識你家主子。”
黑衣男子依然盡職地不放棄,“我奉公子之命在找一個人。”
雪崖微微勾了脣角,“哦?是什麼樣的人?”那白衣公子並不知道她是什麼人,所以不管他怎麼說,只要自己不承認,隨便找藉口反駁了,也就罷了。只是她沒有想到,完全沒有對於這個要找的人的形容,那黑衣的男子說道:“沒有形容,只說要找一個女子。”
雪崖無奈,這算找人麼?這麼找法,居然也能找到她?
男子繼續道:“公子之說,見到了,自然就知道是他要找的人。”
自己有這麼特別麼?只憑着這樣一句話,竟然讓這個男子毫不遲疑地找上她。
“公子,小女子出門辦事,不想與其他人有太多牽扯,還望體諒。”她依然淡淡悠然地笑,卻把話說得很明白,那男子不便勉強,很乾脆地告辭了。倒並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雖然有明在身卻不曾勉強,身爲一個下人,這倒是不容易。不過一個下人尚且如此氣質不凡,足見那白衣男子絕非尋常人物。
只是沒有料到,傍晚準備到樓下點菜——點菜在她來看只是一個壞習慣,只因主子好美食,跟在她身邊久了,千年百年,這習慣也就養成了。然而纔剛出房門,又遇到了他。
顯然,這一次他是特地等在門口。
一禮,嚴肅道:“在下墨楓,奉公子之名,請姑娘一敘。”
雪崖看了看他,忽然間這麼嚴肅,該是得了什麼嚴令吧?看這死纏爛打的勁兒,自己不去見一見,怕是不肯罷休了。
“好。你家公子在哪裡?”
“就在這裡。”
雪崖微微疑惑的功夫,墨楓已經往旁側一退,讓出隔壁的房門。
……這裡?她房間的隔壁?什麼時候搬來的,這麼快。
幸好她沒有繼續堅持下去,不然就這架勢,怕是還有得耗的。
她笑了笑,走進房間。
外間不見有人,卻是內室裡傳出清朗的嗓音,道:“姑娘,要請到你,還真是不容易啊。”
雪崖轉身看向內室,微微一頓,只見那日滿身血跡狼狽不堪的白衣公子今日依然狼狽,全身各處大大小小的傷口都纏着繃帶,腿腳上還打着夾板,如此模樣還依然不安分地想從牀上起來迎接,不過顯然心有餘力不足,只是搞得自己更加狼狽。
難怪他要支使別人四處找她,難怪找到了她,他卻沒有親自來而讓人代爲邀請,卻不是他要擺架子,而是雪崖忘記了人類受傷是需要時間來養的。
難爲他已經這副模樣還要拖着身子搬來這裡。
“不知公子找雪崖前來,所爲何事?”
“雪崖小姐?在下楚寒,謝小姐林中救命之恩。”已經這副模樣,他還非要下牀來,雪崖搖頭道:“我已經說過,我不是救你,不過是解決自己的麻煩。生死有命,是你命不該絕。”
“但是,如果沒有遇到小姐,那麼我那一日必死已是無疑,只衝這一點,我不能不謝。”
雪崖沒有辦法跟他解釋什麼,就算告訴他如果他命不該絕,即使那天她不在那裡,即使已經走進絕境,依然會絕處逢生。只是這些就算告訴了他,他也不會懂。
“好,我接受。既然你已經謝過了,我們之間再無瓜葛,雪崖告辭。”
幸好她不是男子,他不是女子。不然豈不是還要“以身相許”?凡人之間的事情,真的是很麻煩。雖然類似的事情在天界也是有的……
“等一下,雪崖小姐……”見雪崖要走,楚寒硬是跳下牀來,腳一着地便痛得險些滾到地上去,不過雖然沒有阻攔得成,雪崖卻因爲不想看他繼續這麼折騰自己,停了下來。
楚寒堪看站穩,給了她一個尷尬的笑容。
爲什麼兩次見她,總是在他這麼狼狽不堪的時候,似乎她見到的,總是他狼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