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金明眼中似乎掠過了一道冷芒,面上卻看不出異常,只是嘆了口氣說道:“既如此,就只能怪邢護衛運氣不夠好了。就像當年的霍菱兒,如今臣只要一閉上眼,總能想起她臨死前的樣子,可憐她一直到死,還以爲王爺給她的只是假死藥……”
“有什麼好可憐的?”楚凌歡不屑地哼了一聲,“只有她真的死了,本王的計劃才能成功。何況邢子涯雖然是個笨蛋,秦錚卻比他精明得多,又是個用毒高手,霍菱兒服下的若是假死藥,你以爲能瞞過秦錚那雙賊眼?”
嚴金明抿了抿脣:“是。”
不過緊跟着楚凌歡便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立刻臉色一沉說道:“你要死了!本王不是說過這些事永遠都不要再提的嗎?雖然邢子涯死定了,但若是被別人知道,於本王的名聲也不利,以後絕對不準再提聽到沒有?”
嚴金明突然擡起頭冷冷地看着他:“王爺以爲我不說就沒有人知道了嗎?”
在這一瞬間,他整個人的氣質突然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雖然那張臉還是屬於嚴金明的,一雙眼睛卻早已鋒利如刀。陡然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楚凌歡不由倒退了兩步:“你這是什麼意思?大膽!居然敢對本王無禮,活得不耐煩了麼嗎?”
嚴金明不但絲毫不懼,甚至原本躬着的身體早已站直,眼中除了冰冷,更多的是憤怒:“我是什麼意思,王爺你不明白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怎麼,王爺做的那些好事生怕被子涯知道嗎?”
楚凌歡顯然也不是傻子,終於發現了問題的所在,不由驚叫了一聲:“你、你不是嚴金明!你是誰?”
“原來王爺還是挺聰明的。”嚴金明笑了笑,一擡手揭去了臉上的人皮面具,“只可惜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看到那張雖然熟悉但卻最不願意看到的臉,楚凌歡臉色又是一變,驚叫聲也更加尖銳:“秦錚?怎麼會是你,你在搞什麼鬼?難道……”
聯想到了某種可能,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不過不等他再說出什麼,便聽到房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邢子涯出現在門口,他不由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子涯你……”
邢子涯的臉色透明的慘白,顯然已經將方纔所有的話都聽了個一清二楚。暫時沒有說什麼,他慢慢邁步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的居然是楚凌雲!
難怪他在來人面前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難怪他一試便知對方的身手深不可測,不知比他高明瞭多少倍,原來這個人居然是玄冰大陸無人能出其右的狼王!
看到他們,楚凌歡瞬間便反應過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心頭居然掠過一絲明顯的慌張,徒勞地想要解釋:“子涯,你聽我說,其實事情並不是這樣的……”
“王爺,不用了,你方纔說的話我都已經聽到了。”邢子涯搖搖頭打斷了他,神情居然十分平靜,“可是我仍然想說,我寧願冒險讓太醫爲我做開顱術也並不曾求助琅王妃,即便是這樣你也要懷疑我對你的忠心嗎?”
方纔他被高手襲擊,還以爲對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緊跟着便看到來人居然是楚凌雲,什麼也沒說就直接將他扛起來帶到了楚凌歡的房門外,與他一起站在窗口聽着裡面的動靜。
他雖疑惑不解,卻苦於穴道被封,一個字都說不出的時候,看到嚴金明敲門而入,緊跟着房中便傳出了兩人的對話聲。
聽着楚凌歡說出的那些話,邢子涯心中的震驚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不錯,楚凌歡的顧慮他明白,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楚凌歡居然存了這樣的心思,想要硬生生殺了他!
尤其是聽到他說“弄碗麻沸散給他喝下去,然後劈開他的腦袋,讓他一命嗚呼”等等這幾句話,那冷漠的語氣簡直就像是在對待一隻待宰殺的豬羊,這讓他如何接受得了?難道他盡心盡力輔佐了楚凌歡這麼多年,到頭來換得的就是這樣的回報嗎?
當然,這都不是重點,畢竟皇子之間爲了爭權奪利,是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的,親兄弟都可以自相殘殺,更何況是一個屬下?所以他雖然傷心,仔細想想卻並不意外。
然而緊跟着他便聽到了關於霍菱兒的那幾句話,這纔是真正令他震驚到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的事情:難道當年的事真的另有隱情?
此時聽到他的責問,楚凌歡愣了一下,自然無言以對。然而看到楚凌雲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他頓時惱羞成怒,咬牙說道:“本王不該懷疑嗎?你居然揹着本王跟三皇兄勾……攪和在一起,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叫本王如何相信你?”
說勾結顯然有些難聽,而楚凌雲一向不是個好惹的,一旦激怒了他,自己絕對吃不了兜着走,言辭之間還是儘量客氣一些,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邢子涯只覺腦中一陣轟鳴,好不難受,但還是盡力控制着自己搖頭說道:“我從來不曾與狼王攪和在一起,我也沒有那個資格。不過這都不重要,我想請問王爺,方纔你說菱兒當年服下的是假死藥,這是怎麼回事?”
楚凌歡對這件事當然更加諱莫如深,根本一個字都不願提及,立刻一扭頭說道:“子涯,你還不明白嗎?這一切都是三皇兄和秦錚的詭計,他們根本就是聯合起來騙你的,你相信他們嗎?”
邢子涯的身軀微微晃了晃:“那我該相信誰?你嗎?還是王爺從頭到尾都認定我是個傻子,只配被人耍得團團轉?即便如此,剛纔那些話可是王爺親口說出來的,而且沒有人逼你。”
楚凌歡何嘗不知道此時再否認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但是想到苦心策劃的一切就這樣毀於一旦,不由惱羞成怒。只可惜在楚凌雲面前,就算再怎麼惱怒也絕對不敢正面挑戰這位齒爪鋒利的狼王,只得咬緊牙關冷哼一聲說道:“本王不想再多解釋什麼,要相信誰你自己選擇。”
邢子涯看着他,突然冷冷地笑了:“我若還會相信你,那才變成了真正的傻子。從這一刻起,你我之間的主僕情分一筆勾銷。”
楚凌歡聞言越發感到顏面大失,哈的一聲怪笑:“一筆勾銷?你認爲勾銷得了嗎?這幾年本王待你如何,難道你全都忘了嗎?你不但不圖回報,反而聯合旁人來對付本王,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我狼心狗肺?”邢子涯冷冷地看着他,“這幾年我爲王爺盡心盡力,到頭來王爺居然要親手弄死我,王爺覺得我該如何回報纔是?”
敏銳地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殺意,楚凌歡不由吃了一驚,刷的倒退兩步:“你想怎麼樣?這裡是琰王府,你若敢亂來,本王只消一聲令下便可將你亂刀分屍!”
邢子涯看着他,眼中早已沒有半分主僕之情:“我只想知道假死藥究竟是怎麼回事。”
楚凌歡冷笑,拼命維持着鎮定,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想知道?本王偏不告訴你。”
邢子涯目光一寒:“你……”
“有完沒完?”楚凌雲突然打了個哈欠,“他不告訴你,不是還有我嗎?想知道什麼來問我。”
楚凌歡臉色一變:“三皇兄,你休想胡說八道,敗壞我的名聲!你以爲這樣就可以離間我們之間的關係了嗎?”
楚凌雲看着他笑笑:“我偏要胡說八道敗壞你的名聲,你又能奈我何?還有,你們之間的關係還用得着我離間嗎?”
楚凌歡愣了一下,楚凌雲已經施施然地轉身而去:“邢子涯,想知道真相跟我走,或者你仍然認爲留在這裡比較合適,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爲了秦錚我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算足夠了。”
生怕他仍然不肯走,秦錚原本還有些緊張,然而不等他開口勸說,邢子涯已經毫不猶豫地轉身跟了上去:“再留在這裡我才變成了真正的傻子。不過王爺,等我知道真相之後,如果覺得有必要,或許我還會回來的。”
不過回來做什麼,那就另說了。
明白他的意思,楚凌歡不由哆嗦了一下,登時氣得直喘粗氣:“混蛋!想威脅本王,你還不配!滾!都給本王滾得遠遠的!本王纔不稀罕,一個下賤的奴才而已!滾!”
三人很快走遠,只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當地。口中雖然說得豪邁,可是到了這一刻,楚凌歡心中卻油然升起了一股無法避免的悲哀。
邢子涯雖然是個直腸子,卻精於用毒,身手一流,做事謹慎麻利,對他又忠心耿耿,完成了很多重要的任務,並且在關鍵時刻救過他的命,一直以來的確算得上他的左膀右臂。
所以他纔不希望讓邢子涯有機會成爲楚凌雲的人,儘管他的擔心根本就有些多餘。對邢子涯這樣的人來說,除非知道了當年之事的真相,否則他是不會因爲感激端木琉璃的救命之恩就背叛他,投入楚凌雲麾下的。即便他願意,楚凌雲也不會接受,一個隨時都有可能背叛主子的屬下,誰敢冒險收留?
只可惜楚凌歡不這樣想,他的原則就是絕對不能冒險,即便留下一點星星之火,都有可能造成燎原之勢!所以當得知邢子涯的腦疾只有開顱術可以治癒,他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乾脆藉此機會除掉他,永絕後患。
只可惜最後還是功敗垂成,不但讓邢子涯知道了真相,更連當年的事都翻了出來。換句話說,如今邢子涯已不可能再爲他效力,等端木琉璃治好他的病,他自然會留在琅王府,這不是典型的偷雞不成蝕把米嗎?他先算萬算、千防萬防,爲何還是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結果,難道這是天意?
想到此,他不由狠狠一拳捶在了桌面上,同時更加疑惑:這件事原本是最大的秘密,除了他和那幾名太醫根本沒有人知道,究竟是怎麼傳到三皇兄耳中,讓他設下這個局揭穿了一切?
難道那些太醫之中有人出賣了他?不行!必須將這個人找出來殺之,決不能容許他留在府中!
但是不管如何,邢子涯是徹底失去了,越是思前想後,楚凌歡便越覺得懊惱、後悔、痛恨等等諸多情緒一起涌上心頭,哪裡還說得出半個字來?
還有,楚凌雲他們會不會將他做過的那些事宣揚出去,以達到敗壞他的名聲的目的?若是那樣,可就又是雪上加霜了!以楚凌雲的威名,無論他說什麼,只怕相信的人比不相信的人都要多得多,這可怎麼辦?
一時心煩意亂嗯,楚凌歡恨不得直接衝去琅王府把所有人都捏死,從此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三皇兄,算你狠!”不知過了多久,楚凌歡才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幾個字,而這一點是他此時唯一的感受。
直到回到琅王府,邢子涯的腦中仍然在不斷地轟鳴。他雖然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卻已經明白這些年他只怕真的錯怪了秦錚。秦錚無數次強調過當年的事都是一場誤會,是一個局,他卻一直不肯相信,只是因爲當年他明明親眼看到霍菱兒死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那真的是一個局,霍菱兒付出的代價豈不是太大了些?難道她賠上自己的性命就是爲了陷害秦錚?正是因爲始終不肯相信這一點,他才堅持認爲那並不是誤會,誰知原來正是這一點出了問題嗎?
看到三人一起回來,正在大廳等候的端木琉璃不由笑了笑:“怎麼,一切都弄清楚了?”
楚凌雲笑笑:“差不多了,只差最後一步。”
邢子涯仍然有些愣怔,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知道他此時的心情,秦錚不由嘆口氣上前扶着他落座:“來,先坐下吧,小心。”
到底跟着楚凌歡參與了這麼多年的皇位之爭,邢子涯很快便強迫自己暫時冷靜下來,抱拳問道:“當年究竟是怎麼回事,還請狼王示下。”
楚凌雲看着他,淡然一笑:“我說的話你相信嗎?”
邢子涯抿了抿脣:“若是以前,我會懷疑,但是現在我相信。”
楚凌雲反倒有些好奇:“爲什麼?”
邢子涯笑了笑:“秦師兄是狼王的生死兄弟,狼王又是出了名的護短,若說狼王會爲了維護秦師兄而說謊,我並不懷疑。不過現在我已經從王爺口中聽到了一些真相,自然會相信。”
楚凌雲笑笑,無辜地摸了摸鼻子:“想不到你對我倒是很瞭解。不錯,就算那些事真的是秦錚做的,我也不會承認,有本事,你打我啊。”
邢子涯跟着楚凌歡一本正經慣了,驟然見到狼王這副無賴的樣子,不由目瞪口呆:“呃……”
秦錚有些頭痛的地撫了撫眉心:“王爺,子涯初來乍到,你別把他嚇壞了行嗎?您老人家這會兒心情若是不錯,不知道介不介意把當年的事情說給子涯聽一聽?”
楚凌雲笑笑:“不介意,我很樂意。”
秦錚與邢子涯師出同門,同是孤兒的兩人很小就投入了華無爲門下,一起學習用毒的本領。只不過華無爲雖然也是個神醫,兩人卻都對醫術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是隨便學了一點,將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研究用毒上。
秦錚的天分比邢子涯要高,所以他用毒的本領自然也就更勝一籌,無論邢子涯怎麼努力,始終都無法超越他。但這並不影響兩人之間的同門之誼和兄弟情分,的確從小便如同親兄弟一般相處,而且個性單純的邢子涯對秦錚極爲依賴,對他的話更是深信不疑。如同他本人說的那般,就算他會懷疑華無爲的話,也從來沒有懷疑過邢子涯。
後來華無爲去世,臨終之前再三叮囑秦錚一定要好好照顧邢子涯,還說他雖然一腔熱血,但心性單純,容易受人矇騙,秦錚自然是連連答應。
華無爲去世之時,楚凌雲還處在中毒殘廢的階段,所以便將他託付給了秦錚和邢子涯師兄弟兩人,希望他們能夠儘快研究出解藥,解了楚凌雲的劇毒。
不過那個時候兩人還都不曾打算效力於皇室,只覺得不願意受那些拘束,倒不如行走江湖,快意恩仇來得痛快。但那畢竟是師父的囑託,所以兩人商議決定,等替楚凌雲解了劇毒之後便結伴闖蕩江湖,自由自在地玩個痛快。
兩人都是用毒高手,而在皇位爭奪之中,用毒是最常用的一種手段,畢竟神不知鬼不覺,不但成功的可能性大,而且不容易暴露行跡。在這種情況下,身邊若是有個用毒高手在,安全係數自然大大提高。第一個注意到這一點的人正是楚凌歡。
他自然不甘心這兩個用毒高手同時成爲楚凌雲的人,便開始想方設法,看有沒有可能將他們弄到自己身邊,讓他們死心塌地地爲自己效力。幾經明察暗訪之後他發現,邢子涯個性單純,而秦錚則一肚子鬼心眼,相比較而言誰更容易爭取不言自明。
那個時候,秦錚和邢子涯雖然受了師父的囑託要爲楚凌雲解毒,但他們並沒有像現在一樣住進琅王府,而是依然留在自小學藝的深山密林間苦心研製解藥,每當有所收穫便帶着解藥到琅王府進行試驗,只可惜每次都是失望而返罷了。只不過每日與青山綠水相伴,倒也怡然自樂。
打探到這一點,楚凌歡很快想出了一個自認爲十分高明的計劃。
如同其他皇子一樣,他的手下也有一支只忠於他的秘密隊伍,也就是死士。他知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便從死士當中挑選了一個萬中無一的大美人,讓她化名爲霍菱兒,經過一番周密的佈置之後開始了計劃。
這個計劃說起來也並不複雜,因爲邢子涯與秦錚就住在山野密林間,所以便讓霍菱兒故意弄得傷痕累累,並且把右腿打斷,然後假裝昏倒在邢子涯的必經之路上。
接着,邢子涯路過的時候發現了她,便將她帶了回去。經過一番救治,霍菱兒醒了過來,立刻裝出一副什麼都不記得的樣子。畢竟經過嚴苛的訓練,霍菱兒的演技堪稱一流,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發現破綻。更何況看到她渾身是傷,便猜測她可能是被仇家追殺或者遇到了意外才會從懸崖上跌落下來,結果不幸磕到腦部,造成了失憶。
依秦錚的意思,是要立刻將霍菱兒送出去,免得她的家人到處尋找。但最麻煩的是她的右腿腿骨斷成了好幾截,即便現在把她送走,她也根本無法照顧自己,萬一再不小心碰到仇家什麼的仍然是死路一條。無奈之下,兩人只得決定先讓她留在此處修養一段時間,至少等她可以下牀了再做打算。
於是霍菱兒便在此處留了下來,並暫時取了個名字叫杏兒,意思是能夠遇到兩人十分幸運。而因爲她的美麗動人,氣質嫺雅,再加上善解人意,很快便令邢子涯動了心。這麼多年來邢子涯與秦錚一直留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莫說是女子了,連其他男子都見不到,驟然與異性接觸,而且又是一個如此出色的女子,他怎麼可能把持得住?
總之箇中詳情不必細說,兩個多月後,邢子涯便徹底愛上了霍菱兒,而霍菱兒看起來也被邢子涯的純真善良打動,看他的眼神也變得有些不一樣了。秦錚看着這一切,卻總是有些擔憂,因爲霍菱兒畢竟來歷不明,萬一她的身份極爲特殊怎麼辦?所以他思來想去,還是希望霍菱兒的傷勢快些好起來,儘快離開,也好斷了邢子涯的念想。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意外發生了。那一天邢子涯負責將剛剛研製出來的解藥送到琅王府進行試驗。而就在那一天,霍菱兒卻突然找上秦錚,說她真正喜歡的人是他而不是邢子涯,不過邢子涯這個人太善良,她不敢說出口,生怕邢子涯傷心,問秦錚應該怎麼辦。
秦錚一聽這話自然傻了眼,反應過來之後立刻連連搖頭,說他很感謝霍菱兒的心意,但他對霍菱兒並沒有任何感覺。何況邢子涯又如同他的親兄弟,他當然更不可能橫刀奪愛。
可是霍菱兒卻不肯放棄,並說強扭的瓜不甜,她並不喜歡邢子涯,當然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她要爲了與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而努力。
秦錚一聽這話便有些不高興了,說她既然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就不該再來糾纏自己,好好跟邢子涯在一起也就是了。如若不然就請她立刻離開,免得邢子涯越陷越深。
霍菱兒一聽這話就變了臉色,說秦錚冷酷無情,又說他心理不正常,爲了兄弟連喜歡的女人都不敢要了等等,說了很多。而正是因爲這些話,秦錚開始覺得霍菱兒這個人只怕不簡單,就憑邢子涯那單純的個性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對手。於是他要求霍菱兒立刻離開,不得再糾纏邢子涯。
這個要求卻把霍菱兒激怒了,她冷笑着說邢子涯已經死心塌地地愛上了她,離不開她了。如果秦錚要趕她走的話,邢子涯一定會跟她一起走。既然如此,她願意與邢子涯一起離開。
秦錚當然不會答應,並且暗中決定等邢子涯回來之後就勸他離開霍菱兒。雖然看出了他的意思,霍菱兒卻什麼也沒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爲了避免出現任何意外,等邢子涯從琅王府回來之後秦錚就立刻在半路截住了他,說要立刻把霍菱兒送走。
邢子涯一聽就急了,立刻表示反對,但又不好意思說他已經對霍菱兒動了心,便強調說她的傷還沒有好,如果此時把她送走,恐怕會出意外,那他們救的這人就白救了。所以就算要把她送走,也得等她的傷好了之後。秦錚無奈,只得暫時放棄了這個念頭,只希望霍菱兒的傷儘快好起來。
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霍菱兒的計劃纔剛剛開始。
不久之後,霍菱兒就使盡渾身解數,終於讓邢子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兩人偷偷嚐了禁果。初嘗*的滋味,邢子涯簡直欲罷不能,再加上霍菱兒的溫柔體貼,更讓他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今生最愛的人,只羨鴛鴦不羨仙。
霍菱兒更是將自己貼身收藏的一隻玉鐲給了邢子涯,含情脈脈地說這便是他們的定情信物,等她的傷徹底好了之後就去尋找自己的親人,找到之後就讓邢子涯明媒正娶,做他真正的妻子。
然而不久之後邢子涯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霍菱兒不太願意讓他碰她了,每當他剋制不住想要求歡的時候,霍菱兒總是用各種理由加以拒絕。實在拒絕不了便匆匆結束,讓他奇怪不已,可是每次他問究竟發生了什麼,霍菱兒卻又總是搖頭,什麼也不肯說,他也一直不曾多想,只當她是累了。
那個時候邢子涯有早晨起來練功的習慣,而且時間十分固定,雷打不動。這一點,正是霍菱兒確保行動成功的關鍵。
於是那一天她算準了時間,故意把秦錚約到了懸崖邊,要他點頭答應他們在一起,如果不答應,她就從這懸崖上跳下去。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一直在深山密林長大、還涉世未深、更重要的是還沒有跟着狼王進行過歷練的秦錚一時有些慌亂,便要求她先冷靜下來,離開那個危險的地方再說。
與此相對的是,霍菱兒是經過嚴酷訓練的死士,做這樣的事自然得心應手,根本不給秦錚考慮的時間便逼他立刻點頭。因爲她知道秦錚已經開始懷疑她,當然不可能允許邢子涯跟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在一起,只有這樣這齣戲才能唱下去。
果然,秦錚有了片刻的猶豫,看到邢子涯已經遠遠地走了過來,霍菱兒故意大哭着說,既然你不肯答應,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接着她假裝想往懸崖底下跳。
秦錚吃了一驚,立刻撲過來一抱住了她,讓她冷靜。而這正是霍菱兒計劃好的一個環節,於是她一邊緊緊抱住秦錚,雙手不停地在他的背上捶打,一邊大聲哭喊,說什麼放開、快放開我、我是真的喜歡子涯、我絕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等等之類的話。
那個時候兩人還站在懸崖邊,秦錚根本不敢放手,否則霍菱兒會掉入萬丈深淵。而在別人看來,兩個人這拉拉扯扯的樣子只有一種解釋,就是秦錚試圖對霍菱兒做什麼,霍菱兒正在拼命反抗。
這一幕看在邢子涯的眼中,他當然是又急又怒,立刻撲過去將兩人分開並把霍菱兒摟到了自己懷裡,厲聲責問秦錚想要做什麼。
見他誤會,秦錚想要解釋,可是霍菱兒卻突然哭着跑掉了,一邊跑一邊說她對不起邢子涯,沒臉再跟他在一起。見此情景,邢子涯更是怒聲責問秦錚到底對霍菱兒做了什麼。
這個時候,秦錚越發肯定霍菱兒出現在此處並非巧合那麼簡單,所以他便跟邢子涯解釋他什麼都沒做,而且他懷疑霍菱兒有問題。誰知邢子涯一聽卻不停地冷笑,說有問題的是秦錚纔對,而且方纔他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秦錚在欺負霍菱兒,否則她怎麼會哭得那麼傷心?
秦錚再三解釋,邢子涯卻一再堅持一切都是他親眼所見,因此警告秦錚以後不準再對霍菱兒有不軌之舉,否則休怪他不念兄弟之情。
說完他轉身而去,想找霍菱兒安慰一番。誰知當他來到霍菱兒的住處,卻魂飛魄散地發現霍菱兒正躺在地上,額頭上有一個血洞,正不停地往外流着鮮血,而且她的口中也流着慘綠的血,一看便知是中了劇毒。
來不及多想,邢子涯撲過去就將她扶了起來,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霍菱兒便勉強苦笑了一聲說,秦錚這樣欺負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還說他之前趁着邢子涯幾次去琅王府送解藥的時候,早就已經對她做了那樣的事,她的清白之身已經毀在了秦錚的手裡。她原本想要立刻自盡而死的,可是又實在捨不得邢子涯才一直矛盾痛苦至今,所以後來她纔不願讓他碰,免得弄髒了他。
但是想不到這一次居然被邢子涯撞上,她已經無顏再苟活於世,所以才服毒自殺。但是緊跟着便想起兩人都是用毒高手,服毒只怕沒用,因此又想撞牆,卻因爲劇毒之下渾身無力而力道太小,並不曾當場死去,反而因爲這次撞擊導致恢復了記憶,她才知道自己是琰王府的人,而且琰王一向待她不薄,希望邢子涯念在兩人之間的情分上能夠代替她去幫助琰王。
說完這些話,霍菱兒便氣絕身亡,竟然連讓他這個用毒高手一展所長的機會都沒有留。
兩人之間雖然還不曾拜過堂,但卻已經跟真正的夫妻沒有兩樣,看到最心愛的人居然死在自己面前,邢子涯自然悲痛欲絕,同時也對秦錚恨到了極點。絕望之下他不由淒厲地哭喊起來,很快就驚動了秦錚。
他飛奔過來一看,也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急問究竟發生了什麼,而邢子涯則厲聲說他明知故問,是他害死了霍菱兒,並且當場與他大打出手。秦錚明明什麼都沒做,自然不會承認,一邊防守一邊想要解釋。悲憤之下的邢子涯根本聽不進去,下手毫不留情,彷彿恨不得將這個親哥哥一般的師兄殺死。
其實當時秦錚也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很明顯,霍菱兒故意設下剛纔那個局是爲了陷害他,好讓邢子涯以爲自己想要對她非禮。可就算是爲了陷害他,她至於連自己的性命也賠上嗎?難道她不惜一死也要離間他們師兄弟?那麼她付出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些?
正是因爲這一點想不通,邢子涯便無論如何不肯相信一切都是霍菱兒的詭計,就是認定秦錚對霍菱兒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霍菱兒纔會羞憤自盡的,所以他的出手毫不留情。
而秦錚卻怕傷害到他,只得左躲右閃,並不曾還手,一個疏忽,邢子涯便一劍刺在了他的腹部。幸虧他拼命躲開了要害,纔不曾命喪當場。而看到他傷口噴濺而出的鮮血,邢子涯的理智似乎恢復了幾分,昔日的情分也涌上了心頭,當下便掉頭而去,並聲稱他們兄弟之間從此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
秦錚有心追趕,並且解釋清楚,可是傷勢實在十分嚴重,只得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了。
邢子涯將霍菱兒葬在了一個山青水綠的好地方,然後在她墳前發下誓願,說從此之後一定會替她盡心盡力輔佐琰王讓,她放心。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帶着那隻玉鐲趕到了琰王府,向楚凌歡說明一切。楚凌歡當即點頭承認,說霍菱兒是他麾下最得力的助手,但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意外失蹤,這幾個月來他一直在苦苦尋找她卻,想不到已經出了這樣的事。於是從那個時候起,邢子涯便留在了琰王府,一直到今日。
雖然已經知道兩人之間是一場誤會,但直到此時端木琉璃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秦錚更是不由嘆了口氣說道:“難怪子涯一直不肯相信我的話,怪只怪琰王這個局設得實在太高明瞭。”
端木琉璃淺淺一笑,搖頭說道:“這個局其實惡俗不堪,真正高明的那一點就連霍菱兒本人都不知道。琰王果然是心狠手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視人命如草芥。”
秦錚聞言不由苦笑:“王妃是在笑話我們笨嗎?既然是一個惡俗不堪的局,卻讓我們師兄弟二人都上了當,而且一上就是這麼多年。”
“不,笨的不是你,是我。”邢子涯淡淡的開口,“當初你已經反覆跟我解釋過一切都是一場局,是我一直不肯相信。”
戀愛中的人智商等於零,沒什麼好奇怪的。端木琉璃又笑了笑:“你們會上當只是因爲當局者迷,何況我已經說了,這個局雖然惡俗不堪,但其中有一點卻稱得上十分高明。”
邢子涯只是心性簡單,何況已經脫離了戀愛的牢籠,他的智商正在恢復正常,再聯想到方纔楚凌歡說的那些話,他立刻眼睛一亮:“王妃的意思是當初霍菱兒想要服下的根本不是劇毒,而是假死藥?”
端木琉璃笑笑,轉頭看向了楚凌雲,後者已經點了點頭:“不錯,這一切自然都是七弟的陰謀,他就是不甘心你們二人都投入我的麾下,纔想要離間你們,並且藉此把你拉到他的身邊。而這個計劃的最後一步,他對霍菱兒說的是會給她一種假死藥,吃下去之後就會陷入假死狀態。如此一來,你們自然會反目成仇,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但是楚凌歡知道他們兩人都是用毒高手,如果用假死藥,一旦被他們看出破綻,他的計劃豈不是就落空了?於是他瞞着霍菱兒將假死藥換成了一種劇毒,一旦服下便會立刻毒發身亡,根本連拿解藥的時間都沒有。所以霍菱兒不是假死,是真死,正是因爲這樣,邢子涯才一直誤會秦錚。當然從這一點上來說,倒也怪不得他。
邢子涯抿着脣,一時之間不知究竟該說些什麼。直到今日他才明白當日之事的真相,也就是說霍菱兒其實也是被楚凌歡利用、欺騙了,原本以爲只是假死騙騙他們,卻沒想到真的賠上了性命。如果她泉下有知,只怕早就來找楚凌歡算賬了吧?
見他一直沉默不語,秦錚倒是有些擔心,立刻小心地問道:“子涯,你是不是還是不相信?這些話雖然是我們說的,但是剛纔琰王也已經親口承認,這總假不了吧?”
“不,我說過了我信。”邢子涯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霍菱兒很可憐,爲了完成任務,她不但委身於我,最後還把命賠上了。”
這一點秦錚倒是來不及感嘆,聽到他說相信,他不由大喜:“也就是說以後你不會再怪我了?”
邢子涯看着他,片刻後嘆了口氣:“我只怕你會怪我,這些年我是怎麼對你的你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不會怪你。”秦錚連連搖頭,“誰也沒有想到楚凌歡居然會寧願真的殺死霍菱兒也要離間我們,我又怎會怪你呢?子涯,這麼多年了,我只想聽你親口說一句你已經不再怪我,我們還是從前的好兄弟。”
邢子涯看着他,很有幾分不好意思:“你真的不怪我?”
秦錚立刻搖頭:“真的我不怪你,否則這些年我不會屁顛屁顛地跟在你後面,希望你能明白事情的真相。”
邢子涯點了點頭,突然微微一笑:“好吧,那我們還是。”
秦錚愣了一下,接着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我們還是從前的好兄弟,不由大喜過望,撲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真的?太好啦!這下子我總算可以放心了。”
邢子涯笑笑,有些不自在地抽回了手,接着問道:“你們應該早就知道琰王想要借這個機會直接除了我,纔會想出這個辦法來對付他,那麼你們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那是王爺的功勞。”秦錚笑了笑,“子涯,你不要怪我們,其實那天你在宮門口昏倒被送到太醫院,是我做的。”
邢子涯眉頭一皺:“什麼?”
這一切其實都是端木琉璃早就計劃好的,當初得知邢子涯患了腦疾,必須做開顱術,她便知道讓邢子涯看清楚楚凌歡對他的真正用心的機會來了。因爲在整個京城甚至整個東越國,會開顱術的只有她一人,而楚凌歡是絕對不會求助於琅王府的。
因爲他很清楚,邢子涯爲他效忠的基礎其實薄弱得不堪一擊,一旦邢子涯跟秦錚之間的關係緩和,兩人呆在一起的機會多了,就難免會提起當年的事。兩下里一碰頭,再看出什麼破綻不就糟糕了嗎?所以他必須從源頭上杜絕那種可能。
爲了達到這個目的,他肯定會想出一些辦法防止邢子涯向自己求助,那麼她會讓邢子涯知道,楚凌歡寧願讓他等死,也不會讓他自己的利益受到半點威脅。這樣邢子涯至少就會明白楚凌歡對他從來就不是真心,有了這個基礎,再想辦法讓邢子涯知道當年之事的真相應該就比較容易了。
不管楚凌歡想出什麼辦法,他們都會根據具體情況商議對策。於是當日她安排好一切,讓秦錚用無色無味的藥物迷倒邢子涯,好讓那些太醫說出開顱術只有琅王妃會做,接着由楚凌雲立刻前往琰王府打探楚凌歡的反應。
當時畢竟是大白天,如果等到晚上容易錯過時機,而以楚凌雲的功夫,即便是大白天也可以不驚動任何人。只是端木琉璃怎麼都沒有想到,打探的結果居然是楚凌歡要讓那些太醫假裝會開顱術,然後藉此機會把邢子涯殺死!
正是因爲如此,聽楚凌雲說楚凌歡要讓太醫爲邢子涯做開顱術,端木琉璃纔會說出那句楚凌歡要殺邢子涯。因爲她知道至少在這裡除了她之外沒有人會開顱術,楚凌歡的險惡用心可想而知。
而與此同時,更讓端木琉璃開心的事,楚凌歡這個計劃反而給了她一個更好的機會,讓邢子涯知道了真相。換句話說,楚凌歡如果不這樣做,這件事的最終結果說不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圓滿。所以,楚凌歡這根本就是自作自受,自己種下的惡果自己嘗。
緊跟着端木琉璃讓秦錚去打探清楚楚凌歡爲邢子涯做開顱術的具體時間,然後趁着今天晚上讓秦錚易容成嚴金明的樣子,故意引得楚凌歡說出了那些話,而這個時候楚凌雲早已把邢子涯帶到了房門外,讓他親耳聽到了真相,於是一切就都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聽到這一切,邢子涯不由恍然:“原來是狼王,怪不得能夠在戒備森嚴的琰王府來去從容,如入無人之境,當世恐怕也就只有狼王這樣的高手能夠做到了。”
楚凌雲笑笑:“還好,琰王府那樣的地方稱不上戒備森嚴,不信來我琅王府試試。”
邢子涯苦笑:“不必了,我信。”
秦錚呵呵地笑了笑:“子涯,能夠讓不可一世的狼王親自出馬,你的面子着實不小了吧?”
邢子涯看他一眼,淡淡地挑了挑脣角:“你別擡舉我,我沒那麼大的面子,別以爲我不知道狼王肯出馬只不過是因爲你。如果我不是你的師弟,他纔不會管我是哪條路上的阿貓阿狗。”
秦錚笑了笑:不錯,世上的人多了去了,不要以爲天底下只有你最聰明。
“你還算聰明。”楚凌雲笑了笑,“這裡沒有外人,我也不怕肉麻,沒錯,秦錚爲我付出良多,只要是他的心願,我都會替他完成。在我心裡,琉璃是第一,秦錚是第二。”
這樣的話聽在耳中,端木琉璃只是笑了笑,顯得十分平靜,把所有的感動都放在了心底。而秦錚則立刻眼睛亮閃閃,滿眼都是桃紅色的心,簡直美得冒泡,兩隻爪子抱在胸前拼命賣萌:“王爺,真想不到原來在你心中我居然佔據着那麼重要的位置,你放心,從今以後我爲你做什麼都行,爲你死也行,你快說,想讓我怎麼死?”
端木琉璃打個寒顫,抖抖一身的雞皮疙瘩。邢子涯則默默地扭過頭去,假裝不認識這個人。楚凌雲則面無表情:“我說錯了,就憑你這傻吧唧的樣,沒資格在我心中排第二。”
秦錚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哭喪着臉說道:“不要吧王爺?人家好不容易纔爬上第二,你別那麼快就把人家摔下來啊!”
楚凌雲終於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夠了吧,少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知道他是開玩笑,秦錚這才嘻嘻一笑,正色說道:“好,不開玩笑了,總之不管是爲了什麼,子涯,此番你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咱們兄弟之間的一切恩怨就一筆勾銷,你覺得如何?”
邢子涯一貫是個直來直去的,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從不扭扭捏捏,所以他立刻點頭:“我當然願意,而且我已經說過了,這麼多年錯怪你是我不對,只要你不怪我就好。”
秦錚搖頭:“此事並不是你的錯,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怪過你。這些年看着你留在琰王身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替你擔心,他畢竟是在利用你,我就怕他什麼時候覺得你沒有利用價值了,就會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幸好,如今一切都來得及。”
邢子涯笑笑,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有着久違了的溫暖和親情。然後轉頭看向了楚凌雲:“狼王,當年之事你早就知道真相了是不是?既然霍菱兒已經死了,琰王更不可能對你說實話,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幻影移情。”楚凌雲淡淡地說,“當年那個計劃是七弟和嚴金明共同制定的,那種劇毒也是嚴金明偷偷蒐集來的。秦錚說出當年的事之後,我便知道其中另有蹊蹺,經過一番調查得知此事跟嚴金明有關,我便對他使用了幻影移情,套出了真相。”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對狼王而言,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事,沒有他不能知道的事。
邢子涯恍然,又看向了秦錚:“既然如此,你爲何不早告訴我霍菱兒本來想吃假死藥,只是被琰王換成了劇毒?”
秦錚苦笑:“那個時候即便我告訴了你,你會相信嗎?何況一直以來都沒有像今晚這樣的機會,即便我易容成嚴金明的樣子,但若突然提及此事,琰王也肯定會起疑,沒那麼順利套出真相讓你聽到的。”
總之一切都是機緣巧合,多種機會湊在一起才變成了如今的樣子,少一樣都不行。
明白他的意思,邢子涯點了點頭:“若不是親耳聽到,我根本不會相信,只會以爲那是你爲自己開脫找的藉口而已。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你們怎麼知道得知我的病只能通過開顱術救治之後,琰王就一定會是這樣的反應呢?如果他竟然無論如何都會保住我的命,並且不在乎求助於王妃,你們的計劃不就落空了嗎?”
秦錚搖頭:“計劃是王妃想出來的,你問她。”
“人性的弱點。”不等他開口詢問,端木琉璃便淡然一笑開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要想一擊命中,就必須針對他的弱點下手。當初琰王用那個計策對付你,正是因爲看中了你的弱點:個性單純,承認嗎?”
邢子涯點頭:“我承認,那琰王的弱點是什麼?多疑?”
“這是其中之一,也是很重要的一點。”端木琉璃點頭,“他不但多疑,而且謹慎、心狠手辣,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所以他其實並不肯定你一定會因此在心理上傾向於琅王府,卻仍然想要藉此機會徹底斷絕這種可能。就是因爲了解他這種弱點,我纔會想出這個計劃。換句話說,這個計劃是爲他量身打造的,只對他一個人有用。若是換成凌雲或者珺王,這個計劃就完全失效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的意思其實並不難理解,說白了只是對症下藥而已。這就如同她身爲醫者給人看病一般,必須先摸準了脈,弄清病情纔會給人開藥,而不是先把藥開出來,纔去看一看這藥究竟適合誰。
同理,她就是因爲摸準了楚凌歡的脈,知道他一定會是這樣的反應,纔會制訂了這個計劃,自然會成功。
邢子涯沉默片刻,微微嘆息了一聲:“我明白了,王妃您是真正的智者。”
“過獎了。”端木琉璃笑了,“我說過我只不過是旁觀者清,你們都是當局者迷罷了。”
邢子涯點頭,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既然事情已經弄清楚了,我也該走了。”
“不行!你要去哪裡?”秦錚立刻阻止,“你的病情十分嚴重,必須讓王妃立刻爲你做開顱術,你不留在這裡安心等着,還到處亂跑幹什麼?”
邢子涯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我……”
“我什麼我?什麼都不用說了!”秦錚不由分說打斷了他,“今晚先留在這裡好好休息,無論如何等王妃把你的病治好再說。到那個時候如果你實在想走,我可以不攔着。”
邢子涯搖了搖頭,還想說什麼,秦錚已經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拉着就走:“行了行了!別說了,快走吧!我已經讓人給你準備好了房間,我帶你去休息。”
邢子涯一時沒防備,被他拖着走了好幾步纔回頭看着楚凌雲:“狼王?”
“去吧。”楚凌雲笑了笑,“這點小事秦錚還做得了主,不須經過我的同意。”
秦錚立刻挺起了胸膛:“聽到了吧?快跟我走。”
帶他來到準備好的房間,秦錚推開門喜滋滋地說道:“快進來看看,我已經幫你打掃乾淨了,滿意嗎?”
邢子涯有些沉默,片刻後才淡淡地說道:“說什麼滿意不滿意,沒有露宿街頭就已經是上天的眷顧了……不,應該說是你和琅王的眷顧。師兄,你比我幸運,遇到了狼王這樣的主子。”
生怕他難過,秦錚立刻笑着說道:“你也不是不幸運,只不過是太善良了嘛,就容易被人利用。吃一塹長一智,至少以後不會再上這樣的當了,是不是?”
邢子涯笑笑,嘆了口氣:“無論如何總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你,誤會了你那麼多年。”
“沒事沒事,這些就不用再提了!”秦錚連連搖頭,“其實話又說回來,如果當年琰王用這樣的計策對付我,我也不敢保證一定不會上當,真的。”
邢子涯搖頭:“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沒那麼容易被人算計,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再說的確沒有什麼意義,就此打住吧。”
“這就對了。”秦錚點了點頭,替他整理了一下牀鋪,“你放心呆在這裡,王妃很快就會把你治好的。我再重複一遍,她爲你做開顱術沒有任何風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邢子涯倒是點了點頭,但是很明顯,他分明有着另外的計較。
雖然他並沒有打算告訴秦錚,可是秦錚不經意間一回頭,卻被他眼中掠過的一道光芒震了一下,立刻問道:“子涯,你要幹什麼?你不會是想回去找琰王理論吧?”
邢子涯抿了抿脣,搖頭說道:“我沒那麼說。何況這樣的事能夠理論出什麼結果,跟琰王那樣的人又能理論出什麼結果?更重要的是我已經知道當年霍菱兒對我根本就不是真心,當然也就不存在報仇這回事,我還去找他幹什麼?”
秦錚聞言稍稍放心:“你知道就好,不管怎樣千萬不要一個人回去找琰王,聽到沒有?他是皇子,做事又不擇手段,小心吃虧。就算你氣他騙了你,想要出口氣,等你好了之後咱們也可以一起想辦法。”
想起楚凌歡對待他的種種,邢子涯不由咬了咬牙,雙手也慢慢攥成了拳:“沒錯,他這樣對我我是生氣,但是我不會那麼魯莽的,你放心。”
“那就好。”秦錚展顏一笑,“早點歇着吧,我就在隔壁的房間,無論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
又叮囑了幾句,他才轉身離開,邢子涯在房中轉了幾圈,一刻都沒有停止過思索。
當他聽到一切真相,說一點都不震驚當然是假的,只不過多年的歷練讓他也能夠基本保持表面的鎮定而已。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當年的事居然是那個樣子的,既然是楚凌歡親口所說,自然不會有假,正因爲如此他才覺得萬分好笑:自己居然真心喜歡上了那樣一個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真正應該感到悲哀和好笑的恐怕應該是霍菱兒本人。與他比較起來,她的結局才更具有諷刺意味恐怕她到死都想不到居然就那麼糊里糊塗地賠上了性命。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了,過去的都已過去,該明白的也已經明白。他的出身雖然並不高貴,卻也是個正常的人,他有男人該有的自尊,聽到楚凌歡居然像對待牲畜一樣對待他,那種被羞辱的感覺讓他無法接受。所以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跟楚凌歡之間再也沒有半分情分可言!
何況雖然追隨了他那麼多年,但是邢子涯看得出來,楚凌歡根本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他。也難怪,他們之間的關係根本就是靠一個騙局來維繫的,楚凌歡怎麼可能將他當做真正的心腹呢?
從此之後,楚凌歡的死活他便不需要再關心,只是因爲他這個看似拙劣的計謀,才害得他誤會了秦錚那麼多年,將他的一番好心當做了歹意,想到此,他就覺得萬分對不起秦錚這個大哥。
雖然秦錚已經說過絕對不會怪他,但因爲如此,他就不需要付出什麼代價了嗎?他就能夠安心了嗎?
邢子涯知道他做不到,既然做了錯事,就必須得付出代價,否則天理何在?不是秦錚輕飄飄地說一句“我不怪你”,一切就真的可以一筆勾銷的。
沉默了很久,邢子涯突然看着燭火淡淡地笑了笑,那絲笑容雖然苦澀,但卻從未有過的坦然,因爲他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大廳裡,看着兩人離開端木琉璃纔回頭笑了笑:“辛苦了。不過你剛纔說的那兩句話我倒是一點都不覺得肉麻,我很喜歡聽。”
楚凌雲眨眨眼,笑得見牙不見眼:“你當然覺得動聽了,我把你放在第一位嘛!若是換過來,秦錚排第一你排第二,你還覺得動聽麼?”
“一樣。”端木琉璃若無其事地點頭,“無論什麼事都得講究個先來後到,秦錚先來,我後來,他排第一我排第二也沒什麼問題。不過你排第幾啊?第三嗎?”
楚凌雲笑笑:“我不用排。”
端木琉璃撫了撫眉心:“沒錯,你不用排,你在中間,我們所有人根本都是圍着你轉的。”
“哪有?”楚凌雲很委屈,“琉璃,難道你沒有發現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圍着你轉嗎?”
端木琉璃笑笑:“那你小心點,不要轉暈了。”
“已經轉暈了,難道你沒發現嗎?我早就爲你暈頭轉向了。”楚凌雲嘆了口氣,“不過說起頭暈,你打算什麼時候爲邢子涯做開顱術?”
“儘快吧。”端木琉璃沉吟着說道,“他的病已經耽誤了很久,不能再拖延了,放心,我會治好他的。”
楚凌雲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後突然說道:“琉璃,你剛纔那兩句話很有意思,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
端木琉璃忍不住汗了一下,這兩句話雖然有意思,但她卻不是原創,不過拿來濛濛這個時代的人還是沒有問題的。笑了笑,她接着開口:“在我看來,琰王就是那樣的人。只可惜他野心有餘能力不足,只怕到頭來終究還是白忙一場。”
楚凌雲笑笑,不置可否:“那我呢?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人?”
“考我嗎?”端木琉璃也跟着笑了笑,“雖然有名無實,也跟你做了這麼久的夫妻了,對你也算有些瞭解。在我看來,你是屬於那種從不輕易認定,一旦認定便絕不相負的人。我說的對嗎?”
楚凌雲看着她,笑容動人,語氣認真,只是眼中的光芒有些奇怪:“我不知道對不對,但是有一點,琉璃,我可以負天下人,就是不會負你。”
這話說的無疑很動人,端木琉璃卻微微皺了皺眉頭:“怎麼了?好好的爲何突然說這個?”
“沒事,就是突然想說。”楚凌雲搖了搖頭,“不過時候已經不早了,回去歇着吧。邢子涯的開顱術還要指望你來做呢,就算是爲了秦錚,拜託了。”
端木琉璃點頭:“放心交給我。”
看着她離開,楚凌雲才輕輕撫着眉心,片刻後脣角微微往上一揚,勾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琉璃,希望你沒有發現,如今你的眼睛已經會偶爾泛出隱隱的冰藍色光芒。可是爲什麼,我一直在等待的東西還不曾出現?難道上天不眷顧,我真的不是你的真命天子?
所有的真相都已經揭開,琰王府那邊究竟會有怎樣的動靜這邊的衆人自然無心理會,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能治好邢子涯的病,他們做的一切纔有意義。
於是第二天一早,相關人等便起了牀,各自去準備。誰知就在此時。正在大廳用餐的幾人卻看到邢子涯來到他們面前站定,雙手抱拳說道:“多謝狼王、狼王妃的收留,我該走了。”
他這個舉動顯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連楚凌雲都不由愣了一下:“你說什麼?走?”
“是。”邢子涯點頭,“打擾了許久,我該離開了。”
“子涯,你胡說什麼?”秦錚早已竄了過來,“王妃還不曾爲你做開顱術,你這樣走了豈不是死路一條?”
“我知道。”邢子涯淡淡地笑了笑,“我就是去等死的。”
此言一出幾人更是不解,秦錚滿臉匪夷所思,甚至擡手掏了掏耳朵:“你確定你已經睡醒了嗎?我怎麼覺得你在說夢話呢?”
邢子涯又笑了笑,神情平靜:“師兄,我知道我這樣說你會覺得我瘋了,可是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覺得這開顱術不做也罷。”
“可是爲什麼?”秦錚忍不住叫了起來,“你不是已經明白事情的真相了嗎?那還跟我們鬧什麼彆扭?”
邢子涯搖頭:“正是因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當年我有眼無珠,中了琰王的詭計,一直誤會了你那麼多年,對你諸多傷害,更重要的是我也因此一直跟在琰王身邊,替他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傷害了很多不該傷害的人。既如此,我必須用我這條命向他們贖罪,還做什麼開顱術?”
秦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搖頭說道:“可那不是你的錯,你並不是故意的……”
“這不是理由。”邢子涯打斷了他,“師兄,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是無知和愚蠢不是我犯錯的理由,更不是我可以任意傷害別人的籌碼。所以你不覺得患了腦疾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嗎?是上天要我爲自己犯下的過錯承擔後果,所以我不需要做開顱術。”
秦錚頓時目瞪口呆,想不到他胡思亂想了一夜,居然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嘆了口氣她,他試圖讓他改變主意:“子涯,你不要這樣想,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這與上天的懲罰根本沒有關係。若是照你這麼說,世上所有生病的人都是受到了上天的懲罰不成?或者我這樣說:一切都是琰王的詭計,他犯的錯不是應該更大嗎?上天爲何不去懲罰他,讓他患腦疾呢?”
倒是不曾這樣想過,邢子涯不由愣了一下,接着依然搖頭:“那我就管不着了,總之我必須爲自己犯的錯付出代價,師兄不必爲我擔心。我會找個地方安靜地等死,就算是向那些人賠罪了。”
說着他轉身就走,秦錚急了,一把抓住了他:“子涯你不能走!總之無論如何我必須治好你的病!”
邢子涯皺了皺眉,想要掙脫,但他的功力本來就不如秦錚,再加上重病在身,掙了幾下沒有掙脫,只得淡淡地說道:“你若要強行爲我治病,我自然反抗不了,但即使你救活了我,我也一樣可以自裁,所以你何必費這些功夫?”
秦錚頓時有些無計可施,立刻回頭向兩人求救:“王爺,王妃,快想想辦法呀!”
楚凌雲放下碗筷,淡淡地笑了笑:“放開他。”
秦錚愣了一下,但還是聽話地鬆開了手,並且堵在門口,等待着楚凌雲下一步的指示。
楚凌雲站起身,慢慢走到了邢子涯面前,眸中閃爍着冷銳的光芒:“你說你想找個地方等死,好向那些曾經被你傷害過的人贖罪?”
他的態度其實還算溫和,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邢子涯卻突然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壓力迎面而來,幾乎令他承受不住:狼王的氣勢果然不是蓋的。
勉強支撐着點了點頭,他的語氣倒是十分堅定:“是,狼王也知道,爲了皇位我替琰王做過很多不該做的事,是應該付出些代價的。”
楚凌雲笑笑:“你也說是爲了皇位之爭,那便不存在什麼該做不該做,只不過大家各爲其主而已。還有如今你已經知道是誰策劃了所有的一切,難道你不想出這口氣麼?”
“想。”邢子涯老老實實地點頭,“可是想又如何?難道我還能殺了他?所以不如找個地方等死算了。”
居然連楚凌雲都無法勸他改變主意,秦錚大急,可是不等他開口,楚凌雲突然挑脣一笑:“好,既然你死意已決,我可以成全你。”
不等衆人明白他的意思,他突然刷的擡手,一把掐住了邢子涯的脖子,並且迅速用力,邢子涯只來的及感到一股冰涼貼上了自己的咽喉,窒息的感覺頓時排山倒海一般涌來,好不難受!
秦錚傻了眼,立刻一聲尖叫:“王爺!”
“秦錚!”端木琉璃跟着一聲大叫,並且刷的竄過來攔在了他的面前,笑容中含有深意,“凌雲是怎麼做事的,你不知道嗎?”
秦錚愣了一下,頓時明白了什麼,果然頓住了腳步,靜觀其變。
這一切邢子涯都已經來不及理會,因爲他感覺到楚凌雲彷彿真的要將他掐死,還在不斷用力,他已經很難將空氣順利吸進體內。因爲窒息,他的意識漸漸開始遠離,視線也模糊了起來,覺得原本近在咫尺的楚凌雲彷彿已經遠在天邊,只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而且連這個影子也越來越遠……
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還真是有些糟糕呢!可以活着的時候,他並不覺得如何,但是如今要死了,他反而突然覺得極不甘心,想要好好活下去,愛他該愛的人,恨他該恨的人,做他該做的事!
而且此時他突然覺得,既然終歸是要一死,他連死都不怕了,爲什麼不在臨死之前做完他最想做的事,至少去找琰王算一筆賬,向他討回他欠自己的一切,至少也可以死的瞑目一些吧?
可惜這一輩子沒有機會了,只好等來生……
他的意識就在這一刻徹底喪失。原本以爲此番已經到了陰曹地府,可是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聽到耳邊傳來充滿驚喜的聲音:“子涯,你醒啦?”
是誰?怎麼是秦錚的聲音?難道他也到陰間來陪自己了?
晃了晃腦袋,他慢慢睜開了眼睛,下意識地問道:“我在哪裡?”
看到他終於清醒了過來,秦錚才徹底放了心,苦笑一聲說道:“不必擔心,方纔你在哪裡,此刻你還在哪裡,纔剛剛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而已。”
什麼?邢子涯愣了一下,意識進一步迴歸,眼前的一切也重新變得清晰起來,才發現自己的確仍然在方纔的大廳裡,只不過已經坐到了椅子上,而秦錚就俯身站在他的面前,正滿臉關切的看着他。
揉了揉腦袋,他不解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沒有被狼王掐死嗎?”
秦錚立刻搖頭:“王爺根本沒有想過掐死你,只是想讓你明白一些事情而已。”
邢子涯又是一愣,擡頭看向了楚凌雲:“琅王,你……”
楚凌雲揹負着雙手,臉上的神情有些清淡:“我問你,剛纔以爲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你想到了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臨死之前腦中所有的念頭頓時重新浮現了出來,邢子涯自覺地說道:“不甘心,我想活。我以爲靜靜地等死是最好的選擇,可是當死亡真的逼近,我卻發現我想活下去,若是就這麼死了,我不甘心!”
楚凌雲淡淡地笑了笑:“千古艱難唯一死,你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活着去向那些人贖罪嗎?還有,你以爲死亡是最好的贖罪方式?你不覺得只有活着,才能盡你所能爲他們做些什麼?你也說要向欠了你的人討回一切,死了怎麼討?你該不會也相信死後真的可以化爲厲鬼吧?”
邢子涯這才明白他的苦心,眼中已經浮現出明顯的感激:“多謝狼王!”
“不必。”楚凌雲仍然淡淡地笑着,“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死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想贖罪可以,那就盡你所能幫那些被你傷害過的人完成心願,這樣比給他們一具冰冷的屍體有用得多。”
邢子涯沉默,片刻後眼中的光芒已經閃爍着一抹堅毅:“是,我明白了!”
楚凌雲突然詭異地笑了笑:“你剛纔說沒辦法向欠了你的人報復,其實不對,你有辦法。”
邢子涯頓時有些驚喜:“什麼辦法,還請狼王明示!”
楚凌雲依然笑得詭異:“欠了你的人是誰?”
邢子涯滿臉不解:“琰王。”
“嗯。”楚凌雲點了點頭,“那麼當初他設下那個局,以及如今想要借開顱術直接殺了你,是爲了防止什麼?”
邢子涯沉默片刻,臉上漸漸露出一絲瞭然:“哦……”
“明白了是嗎?”楚凌雲笑了笑,“我告訴你,想要給他最好的報復,未必一定要殺了他,而是要讓他看到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或者讓他失去他最是經不起失去的東西,他纔會生不如死。”
聽到他的話,邢子涯便知道自己並沒有領會錯誤,卻突然嘆了口氣:“可是這種事並非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就算我想讓他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不是也得得到狼王的允許嗎?”
楚凌雲眨眨眼:“我若不允許,方纔爲何跟你說那麼多?難道說廢話不浪費口水嗎?”
邢子涯頓時滿臉驚喜,早已雙手抱拳單膝跪地:“請狼王收留!”
楚凌雲笑笑:“起來吧。我把你交給秦錚,你總該放心了。”
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秦錚的驚喜更是超過邢子涯,早已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多謝王爺!”
沒錯,楚凌歡做的一切就是爲了防止邢子涯投入楚凌雲的麾下,成爲他的強助,那麼對他最好的報復,就是如此讓他看到邢子涯果然成了琅王府的人,嘔死他!
這種事狼王他老人家一向做得得心應手,而且樂此不疲。
揮了揮手,等兩人起身他纔看着邢子涯淡淡地說道:“怎麼樣,還想死嗎?想的話我不攔你,不過你也別想讓我動手殺你了,同一個人我從來沒興趣殺兩次。”
狼王的魅力就是那麼大,儘管相處了不過短短一日,邢子涯居然就受了他的影響,立刻眨了眨眼,滿臉若無其事地說道:“死?誰想死?剛纔有人想死嗎?傻呀?”
楚凌雲滿意地笑笑:“孺子可教。既如此,過去吃飯,過幾天讓琉璃給你做開顱術,好了之後咱們去氣死你的舊主子。記住了,想跟着我,要學的第一樣本事就是氣死人不償命。”
邢子涯摩拳擦掌:“沒問題,我往常都是氣死師兄不償命的,這回換換口味也不錯。”
秦錚早已目瞪口呆:果然孺子可教啊,你這轉變也太大了吧?若非親眼所見,誰會相信?不過不愧是我的師弟!
轉過頭,楚凌雲看向端木琉璃,端木琉璃早已笑得花枝亂顫,對着他豎了豎大拇指:你行,明明又得到了一員大將,你卻偏偏半個字的邀請都沒有,還讓邢子涯感激涕零,好像欠了你一個天大的恩情似的。
楚凌雲晃晃腦袋:過獎,我這是做好事,積德行善。
第二天一早上朝的時候楚凌歡就發現,衆人看他的目光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表面看起來雖然跟從前一樣恭敬,實際上卻充滿了鄙夷、嘲弄,以及幸災樂禍。一瞬間他便意識到,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難道三皇兄把昨天晚上的事說出去了?他倒是真捨不得浪費這個把兄弟踩在腳下的機會,真是可惡!
然而不管他如何咬牙切齒,卻始終不敢對楚凌雲怎麼樣,更何況這件事本身就是他的錯。
更可惡的是,原本他就擔心因爲這件事害自己聲名受損而心神不寧,在整個上朝的過程中楚凌雲卻偏偏時不時對着他“嫵媚”地笑笑,簡直要把他的肺都氣炸了!
好不容易下了朝,他轉身就走,卻好死不死地又在門口跟楚凌雲擠到了一起,不得不咬牙後退兩步:“三皇兄先請。”
“乖。”楚凌雲好心情地笑笑,擡頭看了他一眼,突然誇張地挑了挑眉毛,“哇,好大呀!”
楚凌歡不由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反問:“什麼?什麼好大?”
“黑眼圈。”楚凌雲擡手指了指他的眼睛,“七弟今天早晨沒有照鏡子嗎?好大的兩個黑眼圈呀,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好?”
楚凌歡先是呆了一下,緊跟着氣得雙眼噴火:你這是明知故問!昨天晚上在我府中鬧得雞飛狗跳,我能睡得好纔怪!
咬了咬牙,他強壓住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多謝三皇兄關心,我睡得很好。”
“是嗎?”楚凌雲只是那麼溫溫和和地笑着,“那就好,還以爲昨天晚上多有打擾,會害得七弟睡不安穩呢,既如此,我先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楚凌歡又咬了咬牙,在心中默默地把他大卸八塊,然後才加快腳步出了宮門,招手吩咐:“來人!”
“是,王爺。”一聲令下,他的另一名心腹宋空雷立刻奔了過來,“王爺有什麼吩咐?”
“本王覺得有些不對頭。”楚凌歡壓低聲音說着,“你立刻去悄悄打聽一下,看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旦有結果,即刻來報。”
宋空雷答應一聲,立刻轉身而去。想起楚凌雲方纔那詭異的笑容,楚凌歡又忍不住暗中咒罵了一句,這才轉身回到了府中,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宋空雷這一去耽誤的時間倒並不長,一個多時辰以後便出現在了楚凌歡面前:“王爺,都打聽清楚了。”
楚凌歡揮了揮手:“快說!”
宋空雷答應一聲說道:“王爺,現在外面有些人在私底下悄悄議論,說邢子涯原本是王爺的心腹,可是王爺見他患了腦疾,府中的太醫都醫治不得,就一腳把他踢出了門,還說……”
說到此處他突然住口,顯然後面的話不怎麼中聽。楚凌歡早已攥緊了雙拳,冷聲說道:“說下去!”
“是。”宋空雷忙點了點頭,“他們還說,這樣的主子以後誰還敢跟隨?”
砰的一聲,楚凌歡已經一拳捶在了桌面上:很好!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他就是擔心楚凌雲會藉此機會散播這樣的謠言,想不到……三皇兄,你動作真快啊!
見他氣得臉色鐵青,宋空雷哪裡還敢開口,低着頭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拼命強迫自己保持冷靜,楚凌歡接着問道:“還有什麼?”
宋空雷定了定神:“他們還說,王爺不知道琅王妃可以救邢子涯,還以爲他已經死定了,這才毫不留情地把他踢了出來。王爺這下不但損失了一員大將,還被人看到了冷酷無情的一面,可謂雞飛蛋打。”
這些話當然是楚凌雲故意派人傳出去的,他雖然不曾說實話,但是這個版本的諷刺效果顯然更好,更加讓他在衆人面前丟盡了顏面!
如此一來,在世人的眼中他不但冷酷無情,兔死狗烹,而且還變成了一個大笨蛋,事情都未搞清楚就忙不迭地把一個得力助手踢出了門,這下他還不得被人笑話死?
鐵青着臉,他勉強保持着表面的冷靜:“還有呢?”
雖然他並不曾當場發飆,宋空雷卻幾乎已經聞到了他的頭髮被怒火燒焦的味道,越發嚇得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趕緊答道:“他們還說,邢子涯被王爺踢出門之後,萬般無奈之下求助師兄秦錚,秦錚立刻將此事稟告琅王和琅王妃,二人毫不猶豫地收留了他。相比較之下,邢子涯已經知道誰纔是更值得追隨的主子,所以發下毒誓,病好了之後會留在琅王身邊效命,萬死不辭。”
難怪難怪今天一早衆人看他的目光那麼不對勁,原來在楚凌雲的編排之下,他已經變成了傻子,笨蛋,更兼心狠手辣,旁人不笑話他笑話誰?
三皇兄,算你狠!楚凌歡氣得渾身發顫,喘息聲更是一聲長一聲短,頗有幾分可憐之色,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今日這樣的結果,他又能怨得誰來?
片刻之後,聽到他的喘息已經漸漸平靜,宋空雷才大着膽子問道:“王爺,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總不能任由狼王這樣敗壞您的名聲吧?無論如何得想個法子阻止他。”
“好啊!”楚凌歡冷冷地看他一眼:“你去把他殺了,就可以阻止他了。”
宋空雷愣了一下,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王爺,您、您開什麼玩笑?就憑屬下這幾手功夫,還不夠給狼王塞牙縫的呢!屬下死不足惜,但萬一丟了王爺的臉,屬下這罪過可就大了。”
“哦?”楚凌歡的脣角浮現出一絲陰狠的笑意,擡頭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說,本王身邊這些人在三皇兄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所以本王根本沒有資格跟三皇兄鬥是不是?若是如此,本王留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麼用?”
聽到他的語氣中陡然泛起了森冷的殺意,宋空雷嚇得渾身一僵,立刻撲通跪倒:“王爺恕罪,屬下失言了,屬下該死!”
這樣的話無疑犯了楚凌歡的忌諱,若在往常,說不定他早就命人把他拖下去亂棍打死或者割了他的舌頭了!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在腦中一轉,他便想起了世人說他冷酷無情的話,只得拼命將殺人的衝動壓制下去,故意淡淡地笑了笑:“算了,你對本王一直忠心耿耿,替本王辦事也是盡心盡力,就算偶爾說錯句話,本王也不會怪你的,起來吧。”
宋空雷鬆了口氣,立刻砰砰地磕了兩個響頭,這才小心地站起身來:“多謝王爺。”
眼中閃爍着陰狠的光芒,楚凌歡接着問道:“還打聽到了什麼?”
宋空雷想了想:“他們還說,琅王妃已經做好一切準備,隨時都可以爲邢子涯做開顱術,其他的便沒有什麼了。”
楚凌歡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好,那你先下去吧!”
宋空雷鬆了口氣,轉身退下,楚凌歡坐在原處未動,越想越覺得窩火,突然一把抓起面前的茶碗狠狠摔了出去,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無數碎片四散飛濺!
三皇兄,你有種!楚凌歡急促地喘息着,你還真是個天才,居然編得出如此精彩的故事!
這個故事最精彩的地方就在於,儘管他知道那完全不是真相,卻沒有辦法站出來澄清。難道要他對所有人說他不是傻子,早就知道琅王妃會做開顱術,只不過是有所顧慮纔想讓太醫直接弄死邢子涯嗎?
如此一來,無疑就將他想要爭奪皇位的心思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最關鍵的是邢子涯本人也已經知道了真相,就算他站出來澄清,只怕也沒有任何作用。
總之,這件事無論他是保持沉默還是站出來澄清,都已經變成了笑話一場。雖然邢子涯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衛,但正如宋空雷方纔所說的那樣,既然衆人都已經知道他如此冷酷無情,誰還會死心塌地地追隨於他?
都說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失去了人心,那還搞個屁呀!萬一他府中的那些人,尤其是替他辦事的心腹也因爲這件事而有所顧慮,鬧得人心惶惶,他這日子還想過嗎?
楚凌雲這一招根本就是想讓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更讓他豬八戒照鏡子,無論怎樣都不是人!
越想越覺得滿腔恨意無處發泄,楚凌歡突然站了起來,狠狠將桌面上所有的東西都摔了出去,緊跟着一掌拍在了桌面上,狀若瘋狂:楚凌雲,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殺不了你,我就自己死了算了!
不過,我殺不了你,這世上總有能殺得了你的人,別忘了,若論武功,你並不是這玄冰大陸上排名第一的,排名第一的人其實是……
當年望月關一役,怎麼就沒有直接把你弄死?都是些沒用的廢物!
順便將楚凌歡氣了個半死,楚凌雲施施然地回到了府中。爲了陪伴初來乍到的邢子涯,秦錚第一次沒有陪他去上朝,派狼鷹代勞。看到他滿臉笑容,他不由挑了挑眉:“您老人家心情真不錯,這是又把誰折騰得半死不活了?”
“還是你瞭解我。”楚凌雲晃晃腦袋落座,跟着揮了揮手:“狼鷹,說。”
狼鷹答應一聲,將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秦錚一聽便不由嘆了口氣:“你就氣他吧!萬一把他氣得翹了辮子,我估計他肯定會說化成厲鬼也要來找你算賬。”
“人我都不怕,還怕鬼?”楚凌雲笑笑:“放心,他要是化成厲鬼來找我,我就把他打得魂飛魄散,讓他無法進入輪迴。”
端木琉璃忍不住吐出一口氣:“忘了我說的話了?凡事不要做得太絕,好歹把他打入輪迴,讓他重新投胎做個好人去。”
楚凌雲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點頭:“好,你說了算。不過琉璃,你也知道我下手沒個輕重,萬一打過了站,讓他投胎成比現在還惡的人,你可不要怪我。”
端木琉璃笑笑:“誰知道那個時候我會投胎到什麼地方?說不定與你隔了十萬八千里,連相識的機會都沒有,又怎麼怪你?”
“那不行。”楚凌雲立刻搖頭,脣角帶着一絲溫柔的笑意:“就算是到了來生,我也會找到轉世的你,琉璃,下一世我們還是夫妻。所以記住,來世不許變了樣子。”
這幾句話勝過任何山盟海誓,在場的衆人無不心旌神蕩,感動得無法言表,狼燕更是連眼淚都快要流了出來。
端木琉璃也沒有想到自己隨便一句話換來了這樣的回答,心中頓時充滿柔情蜜意,卻故意微微一笑:“爲什麼?你怕我變醜了?”
楚凌雲搖頭,神情認真:“你的樣子不變,我纔可以更快地找到你。琉璃,一世的時間很短,我不想浪費太多在尋找上,用最短的時間找到你,我就可以用最長的時間陪着你。”
此言一出,衆人越發感動得一踏糊塗,狼燕已經不自覺地依偎在了狼鷹的懷中,滿眼粉紅色的泡泡,暗中想着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一個如此全心全意對自己的人。
秦錚和邢子涯雖然都是男子,卻也被這樣的氣氛感染,不自覺地靠在一起,面帶微笑地看着這兩人。
端木琉璃的眼睛微微地眨動着,柔情盪漾:“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哭給你看。”
楚凌雲笑笑:“好,我不說。不過琉璃,沒有人值得你流淚,值得你流淚的人是不會讓你哭的,所以不要爲我哭,我只要你爲我笑,爲我驕傲。”
端木琉璃微笑:“我一直都在爲你驕傲,難道你從來不曾注意過我的尾巴翹得有多高嗎?還是不曾注意到我總是下巴朝天?那隻不過是因爲我的夫君是你。”
楚凌雲的眼中閃爍着動人的光芒,端木琉璃已經接着笑了笑說道:“凌雲,咱們不說這些肉麻的話了好嗎?瞧,雞皮疙瘩已經掉滿地了。”
楚凌雲滿臉無辜:“不是我要說的,是你起的話頭。”
“好,我錯。”端木琉璃點了點頭,總算把話題拉回到了正題上,“凌雲,你編了這樣一個故事命人傳出去,你猜楚凌歡會有怎樣的反應?”
楚凌雲毫不猶豫地回答:“會氣得摔東西,只可惜他魄力不夠,否則他會把琰王府也拆得七零八落。”
果然是親兄弟,猜得真準。
端木琉璃沉吟着:“那他會不會採取什麼行動反擊?譬如說也編個故事出來爲自己澄清,好證明那些議論根本就是謠言?”
“有可能。”楚凌雲點頭,“不過不必擔心,別忘了我們有最重要的人證在手。如今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幫邢子涯做完開顱術,先把他的命搶回來再說。對了,準備的怎麼樣了?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我們剛剛已經商議決定了。”端木琉璃回答,“再過兩天就是中秋佳節,不如等過完節之後再做。這幾天我先用藥物將他的病情穩定住,也順便替他調理一下身體。”
楚凌雲點頭:“這個我不懂,你決定就好。”
商議既定,衆人各自散去,不過出了大廳,邢子涯倒是有些好奇:“師兄,狼王爲何要故意那樣說?難道就是爲了氣氣琰王?”
“那個只是順便。”秦錚笑了笑,“你也知道琰王是什麼樣的人,他見事情敗露,當然不會束手待斃,肯定會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自己開脫。而在這種事上,先入爲主很重要,如果旁人先聽到了他編的故事,不管你的理由多麼充分,他們都會先存了三分疑慮。不過如今王爺已經搶在了前面,被動的就變成琰王了。”
邢子涯恍然大悟:“有道理,果然不愧是狼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這算什麼?”秦錚又笑了笑,“他真正運籌帷幄的時候你還不曾見到呢,不過以後會有的是機會,你就慢慢學着吧!”
邢子涯聞言,頓時滿臉期待。
秦錚說的對,楚凌歡當然不會束手待斃,所以不過是隔了一天之後,京城之中便有另一種說法悄悄流傳開來。
在這個版本之中,邢子涯搖身一變,成了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狗奴才,他看到狼王的身體已經復原,勢頭越來越猛,便認爲他最有能力成爲下一任的帝王,跟着他纔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跟着琰王則沒有什麼前途。
所以,其實他早已有了投奔之心,卻怕旁人知道之後瞧不起他,便故意藉着患了腦疾的機會想出了一個計策:他知道京城之中會開顱術的只有琅王妃一人,就自導自演了一齣戲,說琰王見他患了絕症就將他踢了出來,他萬般無奈之下才去求助於秦錚,從而順理成章地成了琅王府的人。
“行,編的還挺圓溜。”聽到狼鷹的稟報,楚凌雲摸着下巴笑了笑,“原來七弟還是個編故事的天才,佩服。”
“就憑他?別侮辱了天才這兩個字。”秦錚哼了一聲,“真相咱們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這般胡說八道,就不怕我們把真相給抖出來嗎?到時候他的臉上可就更好看了。”
端木琉璃笑了笑:“他是不怕,因爲現在,形勢倒對他越來越有利了。”
衆人不由一愣,秦錚更是跟着反問:“什麼?對他有利?王妃此言何意?”
端木琉璃又笑了笑,“關於這件事如今已經有了兩個版本,衆人已經在紛紛猜測真假。如果作爲真相的第三個版本再出來,只會越來越混亂,真假反而更不容易弄清楚了。”
秦錚皺眉:“可是我們有邢子涯在。”
“這原本是我們最大的優勢。”端木琉璃點了點頭,“如果當初咱們立刻把真相公之於衆,子涯的話自然具有非同一般的說服力。可是如今兩天過去,即使他站出來澄清,衆人也會以爲一切都是咱們在背後指使,只要琰王咬牙不認,咱們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
邢子涯不由愣了一下:“王妃的意思是說咱們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既然如此,爲什麼當初不立刻把真相公之於衆?”
“沒用的。”端木琉璃笑笑搖了搖頭,“不管當初咱們說的是真相還是如今的版本,對最後的結果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秦錚不解:“爲什麼?”
“因爲真相只有咱們幾個人聽到了。”端木琉璃回答,“所以就算立刻說出來,楚凌歡仍然可以用如今這個版本進行反擊,結果是不是沒有太大的區別?”
秦錚瞭然地點頭,卻很是憤憤不平:“照這麼說,咱們做的一切豈不是沒有意義了?費盡心思把真相找出來又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端木琉璃點頭,“別忘了當初咱們要找真相是爲了子涯,如今他已經看清了楚凌歡的真面目,旁人怎麼想又有什麼要緊?”
秦錚回頭看了邢子涯一眼:“有道理。”
端木琉璃接着說道:“當初凌雲決定編這個故事也是爲了子涯,免得有人因爲他突然投到狼王麾下而說一些比較難聽的話。”
邢子涯雖然感激萬分,卻仍有些不解:“如果是爲了達到這個目的,把真相說出來不也一樣嗎?以前我一直幫着琰王對付狼王,可是狼王卻不計前嫌,換成任何人只怕都會做出與我一樣的選擇吧?”
端木琉璃笑了笑:“是,這一點是不假,不過你別忘了,是個人就知道整個京城之中只有我一人會開顱術,可是當琰王告訴你他府中的太醫就可以做的時候,你居然毫不猶豫地相信了,還差點因此死在他們手中,若是傳出去,豈不是會被人笑話?用這樣的版本就可以避免這個尷尬了,而且還能凸顯出琰王的心狠手辣,兔死狗烹。”
此言一出,邢子涯又愣了一下:“原來狼王還是爲了我?”
“不然你以爲呢?”端木琉璃看着他,眼中有一絲淡淡的溫和,“你也說狼王是出了名的護短,既然成了他的人,他當然會盡心盡力爲你。要知道,狼王手下的人從來不會背棄他,靠的並不是他那雙鋒利的狼爪。”
邢子涯轉頭看着楚凌雲,雖然暫時沉默下去,眼中的光芒卻漸漸變得堅毅,許久之後才吐出了幾句話:“我終於知道那天師兄爲什麼會那樣說了,原來真的沒有別的話可以表達。所以我也想說。狼王,從現在起讓我爲你做什麼都可以,爲你死也行,說吧,想讓我怎麼死?”
楚凌雲一向是以把別人氣個半死而洋洋自得的,可是這一次他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說道:“受不了你們兩個,再說下去不是你們爲我死,是我要被你們噁心死。以後誰敢再說這樣的話來噁心我,我一爪子把他拍扁了你們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