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子涯很無辜,有些委屈地回頭看着秦錚,甚至還吸了吸鼻子:“師兄……”
“乖。”秦錚拍拍他的腦袋安慰了一句,“咱家這位主子什麼都好,就是脾氣不大好,喜怒無常的,慢慢你就習慣了。”
“子涯,其實你該偷笑了。”端木琉璃突然笑吟吟地說道,“至少從我進入琅王府以來,從來都是咱們被狼王氣得直翻白眼,可是方纔你說那幾句話的時候,狼王居然被你氣得翻了個白眼,你好本事。”
邢子涯瞬間傲嬌得兩眼放光:“真的嗎?我怎麼沒看到?”
楚凌雲齜了齜牙,笑得十分溫柔:“沒看到?要不要我再翻一次給你看看?”
邢子涯回頭看他一眼,撓了撓頭,皺了皺眉:“不用了,我瞧王爺不怎麼有誠意的樣子。”
端木琉璃忍不住失笑,夠膽。趕在楚凌雲開口說話之前,她立刻跳過了這個話題:“總之只要咱們不說,楚凌歡是絕對不會主動告訴別人他要借太醫的手殺了子涯的,既如此,咱們編這個故事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至於旁人會相信哪一個版本,就由着他們,不必理會。”
秦錚點頭,加了幾句:“就憑王爺的威望,當然是相信咱們的人多,王妃您就放心吧,琰王不過是想盡力挽回幾分顏面罷了。”
端木琉璃淡淡地笑笑:“那麼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把子涯的病治好,這幾天你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做,我開給你的藥你按時服用,中秋佳節一過,我便爲你做開顱術。”
邢子涯感激地點頭:“是,多謝王妃。”
誠如秦錚所言,楚凌歡只不過是爲了挽回幾分顏面,所以除了編個故事出來,他也並沒有其他的舉動。
幾天後便是中秋佳節,因爲服了端木琉璃開出的藥,邢子涯的情況十分穩定,就連暈眩的症狀也基本上消失了。
依照往年的慣例,每到中秋佳節,楚天奇便會命人在宮中擺下宴席,命衆皇子攜家眷入宮,大家圍坐在一起吃月餅、賞月亮,倒也其樂融融。
今年也是如此,夜色不過剛剛降臨,衆皇子便在楚天奇的傳召下陸陸續續入了宮,趕往御花園集合。
御花園佔地面積廣闊,最佳的賞月地點已經擺好了宴席,陣陣香氣不時撲鼻而來,令人垂涎欲滴。周圍滿是盛開的桂花,香氣之濃郁居然漸漸蓋過了酒菜,聞之沁人心脾。
趕到御花園的入口,楚凌雲卻突然停住了腳步,臉上帶着一絲邪氣的笑容。端木琉璃轉頭看他一眼,略略有些奇怪:“凌雲,怎麼不走了?”
“等人。”楚凌雲笑笑,擡手指了指。
端木琉璃回頭一看,才發現楚凌歡正往這邊而來,身後跟着代替邢子涯的貼身侍衛宋空雷,不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等人,是氣人吧?”
楚凌雲滿臉無辜地聳了聳肩,卻笑得更加得意:“否則何必讓邢子涯拖着病體趕來,如此好的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方纔來之前他就對邢子涯說了一句話:走,咱們去氣氣你的舊主子。
說話的功夫,楚凌歡與宋空雷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儘管並不想正面跟他們起衝突,楚凌歡的臉色卻依然陰沉得很,尤其是看到邢子涯與秦錚並肩站在兩人身後,他更是暗中咬了咬牙,眼中掠過一抹殺氣:很好,最不願看到的一幕終於還是出現了,老天爺,你究竟有沒有長眼?
若是換了旁人,陰謀詭計被人當場拆穿,再看到正主兒的時候難免會有些尷尬,楚凌歡卻完全沒有這個意思,滿臉鄙夷地掃了邢子涯一眼,他冷笑一聲說道:“如此忘恩負義的奴才,三皇兄還帶他出來做什麼?不怕被人恥笑嗎?”
秦錚眼中寒光一閃,邢子涯卻緊跟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楚凌雲已經笑嘻嘻地壓低聲音說道:“七弟,這裡又沒有外人,你這麼賣力地演戲給誰看呢?旁人不知道事情真相,難道咱們還不知道嗎?”
楚凌歡頗有些惱羞成怒,不得不借着不停的冷笑來掩飾:“什麼真相不真相,我只知道這個奴才賣主求榮,背信棄義,人人得而誅之!三皇兄還是儘早將他趕走爲妙,否則他今日可以出賣我,明日便可以出賣你!在琅王府待了這幾天,這奴才只怕已經說了我許多秘密來討好三皇兄了吧?”
楚凌雲笑笑:“我要知道你什麼秘密,還用得着他來告訴嗎?你以爲你還有什麼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楚凌歡愣了一下,緊跟着滿臉警惕:“三皇兄,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
這幾天他一直在奇怪,楚凌雲究竟是怎麼知道他要借太醫的手直接殺死邢子涯的。原本他懷疑太醫之中出了內奸,所以將他們一個個關起來,挨個兒用盡酷刑折磨了一遍,卻沒有人承認。照楚凌雲這麼說,難道他真的在琰王府安插了眼線,只不過並不是太醫當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另有安排?
雖然明白他的意思,楚凌雲卻只是笑了笑:“我沒什麼意思,帶邢子涯來是爲了告訴你,琉璃的藥很管用,他的病情已經緩和多了,過幾天琉璃便會爲他做開顱術,徹底治癒他的腦疾,所以你就不用掛念了,我會好好對他的。”
“我們家王爺說得對。”邢子涯突然踏上一步,微笑着開口,“王爺對我有救命之恩,等我好了之後,一定會盡心盡力報答王爺,萬死不辭。雖然我在琅王府待的時間不長,卻已經看出王爺才真正值得我這樣做,因此還要謝謝琰王的成全,若不是你,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遇到這樣的好主子呢,多謝琰王。”
看着楚凌歡瞬間氣得鐵青的臉,秦錚大爲驚奇,不由對着他豎了豎大拇指:想不到這小子果然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太痛快了!
楚凌雲眼中也早已泛起了隱約的笑意,卻故意一本正經地回頭呵斥了一句:“子涯,不要亂說,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有些話放在心裡就行了,七弟是聰明人,他懂。”
邢子涯立刻點頭:“王爺教訓的是,屬下記住了。”
楚凌雲這才滿意地點頭,重新看着楚凌歡說道:“七弟,不好意思,你也知道子涯一向就是這麼喜歡說實話,雖然事情就是這樣,但好歹不要當面說出來,免得你難堪嘛,你說對不對?你放心,回去以後我會好好教訓他,讓他長長記性的。”
主僕兩人這一搭一檔,楚凌歡早已氣得半死,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咬了咬牙,他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這就走了?”楚凌雲咂了咂嘴,“多聊一會兒嘛!”
“你夠了啊,差不多就行了。”端木琉璃忍不住苦笑,“你沒看到他已經氣得一搖三晃了嗎?”
“功力不足啊!”楚凌雲很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你也聽到了,我還沒說什麼呢,他就抵擋不住了,早知道如此,何必讓邢子涯跑這一趟,我一個人就能把他氣得四腳朝天。”
說着話,四人進了御花園。今晚乃是家宴,除了衆位皇子及其家眷,其餘人並不適宜在場,楚凌雲便要兩人到處去溜達溜達,順便欣賞欣賞御花園的風景也不錯。
看着兩人走遠,端木琉璃才忍不住笑了笑:“今晚你讓邢子涯前來,就只是爲了讓他氣氣七弟嗎?這是不是有點兒太無聊了?”
楚凌雲笑笑,眸中閃過一絲深沉的光芒:“我不氣氣他,他怎麼會想辦法來對付我?琉璃,不管他用什麼樣的招式,我都可以應付,但他若任何招式都沒有,讓我從何下手?”
端木琉璃點頭微笑:“我明白了。”
只有給他足夠的刺激,他纔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對付楚凌雲,好消心頭之恨。但只要他一動手,便正好中了楚凌雲的下懷。
“我知道你會明白。”楚凌雲笑了笑,眼中冷意幽然,“當日七弟與外人勾結,想用那種藥物引發我體內的寒毒,好置我於死地,他以爲我只是派那個刺客
去嚇唬嚇唬他,那件事就已經徹底了結了嗎?錯了,那只是利息,本錢咱們另算。”
端木琉璃抿了抿脣,握住了他的手:“我就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心慈手軟、寬宏大量了,原來在這兒給七弟做着飯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你還真沉得住氣。”
楚凌雲反手握住了她,動作雖然極盡溫柔,語氣中卻透着一股寒意:“爲了給那三萬無辜枉死的楚家軍報仇,我一等就是好幾年,更何況是這區區幾天?再說那個時候我還中毒殘廢,自顧尚且不暇,纔不得不暫時放他們一馬,如今是討還這一切的時候了!”
端木琉璃皺了皺眉,沉吟着問道:“三萬楚家軍無辜枉死一事,七弟也有份參與?”
眼前陡然浮現出一幅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畫面,楚凌雲的手突然一緊,渾身殺氣凜然,眼中更是泛起了碧綠的光芒!
端木琉璃微微吃了一驚:“凌雲……”
“沒事。”楚凌雲笑笑,渾身的殺氣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眼中重現溫柔,“琉璃,如果你覺得我如此處心積慮對付七弟有些不應該,那我可以告訴你,當年望月關一役,七弟的確是重要的參與者。”
端木琉璃點頭,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好,我明白了,若是如此,你怎麼對付他都不過分。別激動,我說過無論你要做什麼事,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就算你要做的是錯的,我也願意陪你錯到底。”
楚凌雲看着她,突然一伸手把她摟在懷中,低頭在她腮邊輕輕親了親:“嗯,我知道你對我是最好的,所以琉璃,只有你纔有資格分享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命。”
端木琉璃笑笑:“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要你的人。”
楚凌雲脣線一凝,片刻後淡淡地笑了笑:“好,我給你。從過去到現在到將來,我永遠都是你一個人的,沒有人有資格與你分享。”
再繼續下去會顯得矯情,端木琉璃輕輕掙脫出了他的懷抱,故意看着他笑笑:“不能吧?以後你若是有了小狼崽子呢?”
“我纔不要!”狼王立刻變了臉色,鄭重其事地搖了搖頭,“琉璃,你也是我一個人的,我也不要跟任何人分享你,哪怕是我的小狼崽子也不行。所以咱們不如說好,以後永遠都是我們兩個人,好不好?”
誒?丁克家族啊,這位狼王大人的觀念倒是很超前哪!
端木琉璃忍不住失笑,搖了搖頭說道:“那怎麼行,我還在的時候自然有我陪着你,但以後我若是死了,只剩你一個人不是太孤單了嗎?有個小狼崽子陪着你,我走也走的安心。”
楚凌雲看着她,眸中的光芒說不出的溫柔:“你若是走了,我自然也就跟你去了,要那些小狼崽子幹嘛?”
端木琉璃皺眉:“不許胡說。”
“我沒有胡說。”楚凌雲打斷她,“有本事,你就比我活得更長,否則,我們一定會同年同月同日死的。”
端木琉璃傷腦筋地撓了撓頭:這個樣子不行,必須得想個辦法讓他改變主意。
“三皇兄,三皇嫂,我總算找到你們了!”便在此時,楚凌飛急匆匆地奔了過來,“快快幫我想想辦法!”
兩人暫時收起思緒,轉頭看着他,端木琉璃已經開口:“又怎麼了?不會是父皇知道司徒笑顏逃婚,又要爲你另選王妃了吧?”
“那倒不是。”楚凌飛喘了口氣,“只是剛纔父皇問我大婚之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這還用我教?”楚凌雲不由哼了一聲,“你就說正在這籌備中不就完了嗎?”
楚凌飛苦着臉:“是啊,我是這麼說的,可最大的問題是父皇說明日就派人去將軍府給司徒笑顏量身,好爲她趕製嫁衣。”
兩人不由對視一眼:完了,要露餡。
摸了摸鼻子,楚凌雲說道:“當日父皇派姑奶奶給琉璃量身,是因爲我情況特殊,怎麼連司徒笑顏的嫁衣他也要管?”
“他說司徒將軍爲國盡忠,勞苦功高,送她女兒一件嫁衣,算是他的一點心意。”楚凌飛愁眉苦臉地說着,“當然他倒是沒打算派姑奶奶出馬。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明天他們就會發現司徒笑顏逃婚,我該怎麼辦?”
楚凌雲笑笑:“你慌什麼,逃婚的又不是你,就算這件事暴露,該着急的也應該是將軍府。”
楚凌飛撓了撓頭,半點輕鬆的意思都沒有:“可我就怕像三皇嫂方纔說的那樣,父皇又另外爲我選妃子啊!三皇兄,你們也商量了這麼久了,到底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有。”楚凌雲一本正經地點頭,接着在他萬分驚喜的目光中加了三個字,“正在想。”
端木琉璃忍不住苦笑:你剽竊,那是我的創意。
楚凌飛自然是瞬間凌亂,忍不住跺了跺腳:“三皇兄,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五弟,你別急。”端木琉璃只得開口安慰了幾句,“兩全其美的方法不是那麼好想的,何況就算父皇發現司徒笑顏逃婚,至少也應該派人與將軍府一起尋找一段時間,不會那麼快爲你另外選妃子的。”
“可這樣也解決不了問題呀!”楚凌飛嘆口氣,“如果找不到,他會爲另外爲我選妃。如果找到了,我還是得與她成親,結果不是一樣糟糕?”
“我知道。”端木琉璃點頭,“所以我們會趁這段時間儘量想辦法,急也沒用。當然我也說過我們不是神仙,未必能夠解決所有的問題,所以你還得做好心理準備,迎接最壞的結果。”
楚凌飛愣了一下,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但他的眼神卻訴說着相反的意思。
看看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三人便結伴往宴席那邊而去。不過落座之後端木琉璃才發現,明明早一步趕過來的楚凌歡居然並不在,難道是被楚凌雲氣得不輕,提前退席回去生悶氣了?
楚凌歡的確被楚凌雲氣的不輕,但卻並不曾回去生悶氣,他從來就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邢子涯居然害得他栽瞭如此大的一個跟頭,儘管他也編了個故事出來爲自己辯解,但總歸是顏面大失,讓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拂袖而去之後,他一路走一路咬牙切齒,片刻後突然腳步一轉,向着與宴席相反的方向而去。
此時秦錚與邢子涯正在御花園中四處溜達,擡頭看了看天空中皎潔的明月,秦錚突然嘆了口氣:“子涯,咱們已經有多少年不曾一起過中秋了?還真有些懷念小時候的日子呢!”
邢子涯笑了笑:“很多年了吧?其實這幾年雖然呆在琰王府,但是每逢過中秋我都會想起從前的日子,那個時候才真正是無憂無慮的。”
“沒錯。”秦錚點了點頭,“只可惜,那樣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邢子涯沉默了片刻,又笑了笑說道:“誰說的,如今咱們不是又回到過去了嗎?”
秦錚回頭看他一眼,笑容溫和:“說的對,所以這纔是最值得慶祝的事情,應該喝一大杯。”
邢子涯嘆口氣:“可惜,沒有酒。”
“有也不能喝。”秦錚跟着嘆氣,“王妃說了,這段時間你必須滴酒不沾,等你好了,咱們來個一醉方休。”
邢子涯點頭:“好。”
兩人暫時住了口,慢慢地向前走着,不過片刻之後,秦錚便忍不住笑了起來:“今晚的月色着實不錯,不過兩個大男人花前月下,好像有點奇怪。”
說完這句話他立刻有些後悔,生怕因此勾起了邢子涯的傷心事,不由悄悄回頭看了他一眼。
邢子涯臉上的神情卻很平靜,甚至微微笑了笑:“看什麼?怕我會傷心嗎?爲了那種女人,不值得。”
秦錚瞬間大爲放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就對了,爲了那樣的女人的確不值得,如今不是很好,你可以重新去找真正值得你喜歡的人。”
邢子涯笑笑,回頭看着他:“你還說我,這麼多年了,你真正喜歡的人在哪裡?”
秦錚嘆了口氣,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你是不知道,我最美好的年華都給了狼王了,哪裡還有功夫去找真正喜歡的人。”
邢子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明明就甘之如飴,少在我面前裝出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微微笑了笑,他淡淡地說道:“那不是很好?說明狼王纔是你真正喜歡的人,爲他浪費點兒大好年華怕什麼?”
果然不愧是師兄弟,這白眼翻的,簡直一模一樣。聽到他的話,秦錚忍不住大笑起來:“原來你還會說笑話,這真是天下奇聞!”
邢子涯笑了笑:“那就不說笑話,我是說真的,以前你是爲了照顧狼王才顧不上自己的事,現在狼王已經痊癒了,你也該爲自己考慮考慮了吧?都老大不小的了,再耽誤下去,還有哪家姑娘能看得上你?”
“怕什麼?”秦錚自以爲很帥地撩了撩額前的頭髮,“放心,姑娘會有的,只不過是緣分沒到罷了。”
二人正有說有笑地走着,人影一閃,楚凌歡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冷冷地說道:“邢子涯,本王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你說。”
“不行。”秦錚立刻上前一步攔在他的面前,“琰王有什麼話,不妨在這裡說。”
“大膽,你算什麼東西,敢對本王無禮?”楚凌歡轉而看他一眼,眼中閃爍着一抹陰狠,“別以爲仗着三皇兄的勢,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你若敢對本王不敬,即便鬧到三皇兄面前,本王也有話說!”
這倒是,雖然狼王是出了名的護短,但是這種事咱家畢竟不佔理,今夜又是中秋佳節,若是鬧得不愉快了,他心裡也過意不去。
皺了皺眉,他的語氣還算恭敬:“請琰王恕罪,屬下絕無冒犯之意,只是子涯還有病在身,屬下不放心將他一個人留下,還請琰王多多海涵。”
楚凌歡冷笑:“本王知道他有病在身,所以你只管放心,本王不會對他怎麼樣,只不過是有幾句話要跟他說。”
秦錚依然遲疑:“這……”
楚凌歡皺了皺眉,顯得極不耐煩:“這裡到處都是巡邏的侍衛,你還怕本王在大庭廣衆之下殺了他不成?何況他的本事你知道,你也不必走的太遠,只要保證聽不到我們的話就好,一旦發現本王有任何不良企圖,你可以立刻過來阻止,以他的功夫,這點時間應該還能支撐吧?”
這麼說來,他的確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跟邢子涯說幾句話而已?
秦錚還在遲疑,邢子涯已經淡淡地說道:“師兄,你放心吧!我沒你想象的那麼沒用,你只管站在一旁看着,如果有需要你再過來不遲。”
秦錚四處瞄了瞄,周圍的確不斷有巡邏的侍衛經過,距離他們並不遠,正常情況下,楚凌歡應該的確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殺人,否則楚凌雲絕對饒不了他。
想到此,他點頭說道:“好吧,我去那邊等你,自己小心。”
向前走了一段路,估摸着聽不到兩人的交談聲了,他才停了下來,回頭看着這邊。大致估算了一下,就算楚凌歡真的有不良企圖而突然發動襲擊,他也應該完全來得及過去搶救。
然而那邊的兩人卻只是面對面地站着,楚凌歡的雙手更是揹負在身後,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鬆了口氣之餘,他不由得暗中猜測楚凌歡究竟想對邢子涯說什麼。到了這樣的地步,爲了泄憤,了不起就是罵他一句忘恩負義吧?
這一點他猜得還挺準,眼看着他走遠,邢子涯才淡淡地說道:“琰王有什麼話,請直說吧!”
“本王有什麼話你還不知道嗎?”楚凌歡冷冷地看着他,咬牙說着,“你這個忘恩負義賣主求榮的東西,還有臉跟本王說話?”
他的反應早在邢子涯的預料之中,所以他並未動氣,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是我忘恩負義賣主求榮嗎?琰王說出這樣的話,居然也不臉紅?何況是琰王說有話想要對我說,可不是我恬着臉來找琰王的。”
楚凌歡聞言,眼中的殺氣一閃而過:“你的意思是本王恬着臉來找你了?果然,找到了強硬的靠山,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了,腰板也挺得更直了,你以爲你這座靠山真的永遠都倒不了了嗎?你這個狗仗人勢的狗奴才!”
原本的確是沒打算生氣的,跟這樣的人生氣根本不值。可是聽到他的連番辱罵,邢子涯的目光也早已沉了下來:“如果琰王留下我只是爲了說這些廢話,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站住!”看他轉身欲走,楚凌歡立刻一聲厲叱,緊跟着卻又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邢子涯,這幾年你對霍菱兒念念不忘,是不是忘不了跟她睡覺的時候那種*蝕骨的滋味啊?”
邢子涯豁然回頭:“你……”
“怎麼,說不得啊?”一改方纔怒氣衝衝的樣子,楚凌歡反而顯得更加悠哉,臉上更滿是笑容,“霍菱兒是經過本王特別訓練的,在牀上那可是活色生香,熱情如火,不但能勾住你的人,連你的魂都能勾了去,怎麼樣,當初你很享受吧?”
邢子涯冷冷地看着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但是當日與霍菱兒纏綿的一幕一幕卻突然出現在了眼前,簡直不堪回首!
越是不堪回首,楚凌歡卻偏偏越不肯放過,接着說道:“當日霍菱兒是不是跟你說她的清白之身已經給了你,從此之後就是你的人了?你聽到這樣的話之後是不是很感動,發誓會一輩子對她好?可惜呀,你這個傻帽!說什麼清白之身給了你,本王說過那是經過特別訓練的,她還不知道跟多少個男人睡過覺,你只不過是最後一個,是舔鍋底的而已,哈哈哈!”
他突然仰天大笑,邢子涯卻已經因爲屈辱而漲紅了臉,雙手更是緊緊地握成了拳!
楚凌歡無論怎麼罵他都可以,說他賣主求榮也好,背信棄義也罷,忘恩負義也行,他都不去理會,任由他說個夠好了。可是這樣的話卻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絕對接受不了的,因爲這牽扯到男人的尊嚴,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絕對不能被碰觸的禁區!
看到楚凌歡還在狂笑,他不由咬牙一聲厲喝:“閉嘴!不許再說了!”
“喲!好大的火氣呀!”楚凌歡陰陰地笑着,“怎麼,你做都做了,還怕說嗎?本王告訴你,霍菱兒的牀上功夫可不是白練的,本王還曾專門請了媚術高手來訓練過她一段時間,本王府中那些家丁她隨時都可以拿來練習,就是這樣勤學苦練,才一舉將你迷倒的,怎麼樣?現在回想一下,滋味是不是相當不錯啊?哈哈哈哈……”
他再度仰天狂笑,邢子涯卻已經感到腦中轟轟作響,暈眩的感覺再度襲來,聽到這樣的話,一個正常的男人都接受不了,何況是他?
原本以爲霍菱兒是個清純得不能再清純的好姑娘,現在才知道原來不過是一個工具!想到自己居然跟一個人儘可夫的女人有過那麼多肌膚相親,邢子涯只覺得一陣強烈的噁心感涌了上來,腦中的暈眩也更加嚴重,不得不咬緊牙關強忍着說道:“閉嘴!我叫你閉嘴!你聽到沒有?”
“你算什麼東西,敢命令本王?”楚凌歡冷冷地笑着,看到他的樣子,他的眼中早已浮現出隱隱的興奮,越發添油加醋地說着,“怎麼,要吐啊?這會兒覺得噁心了?當初你不是覺得很*嗎?每天晚上都把她剝得跟個小白羊似的,摟着她夜夜求歡。不過可惜,霍菱兒跟本王說過了,你那玩意兒根本就不頂用,無論怎樣都滿足不了她,總是讓她吊在半空上不來下不去,難受得要命,還不如本王府中那些家丁呢!”
邢子涯的身軀突然一晃,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他雙眼血紅地瞪着楚凌歡,雙拳已經開始劇烈地顫抖:“閉嘴!再不閉嘴,我對你不客氣!”
“不客氣你又能
怎麼樣?”楚凌歡冷冷地說着,“說你是個傻帽還是擡舉你了,你這個笨蛋,難道就沒發現每隔幾天你就會睡得特別沉,像頭死豬一樣,打雷都醒不了嗎?那是因爲你根本滿足不了霍菱兒,所以每隔幾天他她就得用藥把你迷倒,然後回到府中找那些家丁來補償補償,可笑你這蠢材,還以爲你已經把她餵飽了呢,哈哈哈哈……”
邢子涯決定,他的忍耐到此爲止!這樣的羞辱如果還能承受下來,那他根本就不算個男人,甚至不算個人!所以不等楚凌歡的笑聲完全發出,他已經感到腦中轟地一響,理智瞬間四分五裂,徹底崩塌,呼的一掌擊了出去!
這一幕讓楚凌歡眼中的興奮更加明顯:很好,等的就是這一刻!之前每隔幾天霍菱兒都會離開一次,當然不是爲了去找那些家丁,而是向他彙報事情的進展的,他故意這樣說,根本就是爲了激怒邢子涯!
眼看着邢子涯一掌劈來,他立刻閃身讓開,口中卻故意不停地冷笑:“喲!琅王妃不是說已經用藥把你的身體調理得很好了嗎?本王怎麼看不出來呢?這一掌輕飄飄的,你打蚊子啊!有本事動刀子啊!本王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傷到本王一根頭髮!”
邢子涯的腦中不停地轟鳴,已經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因爲楚凌歡這惡意的引導,他居然真的刷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了一把鋥亮的匕首,不由分說刺了過去!
不遠處的秦錚看到這一幕當然吃驚不小,立刻展動身形奔了過來,邊跑邊大聲尖叫:“子涯不要!快停手!”
然而已經遲了!原先他只是想着楚凌歡雖然貴爲皇子,一身功夫卻只是勉強算得上上乘,如果真的以命相拼,他並不是邢子涯的對手。何況彼此之間的距離那麼近,兩人最多交手個三五招,他就可以趕過來了,絕對萬無一失。
誰知三言兩語之間,局面就發生瞭如此戲劇性的變化,居然是邢子涯搶先對楚凌歡下了手,而且一動手就是如此不要命的招式。他身爲一個下人,如果真的傷了楚凌歡,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無論到哪裡都說不過去,即便有狼王包庇,只怕在皇上面前也會鬧出不小的風波!
所以大驚之下,他立刻奔了過來,然而卻已經遲了!
看到匕首向着自己刺了過來,楚凌歡立刻變得滿臉驚慌,一邊連連後退一邊大叫:“來人來人!救命啊!”
可是不知爲何,平時十分敏捷的步子今天卻變得有些遲鈍,一個躲閃不及,邢子涯手中的匕首已經刺破了他肩頭的衣服,刀尖也觸到了他的肌膚,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
很好!這一刀只要刺下去,邢子涯就完了!只是本王少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然而預期中的劇痛並沒有降臨,耳邊倒是傳來秦錚的一聲大喊:“子涯不要!”
楚凌歡定睛一看,才發現秦錚已經趕了過來,一把抓住了邢子涯的手腕,匕首纔沒有刺入他的肩頭。然而焦急之下秦錚用的力道顯然太大了些,邢子涯只感到整條手臂一陣發麻,匕首再也拿捏不住,噹啷一聲掉到了地上。與此同時,他已經雙眼一閉昏了過去。
“子涯!”秦錚大叫了一聲,立刻將他打橫抱起,急匆匆地說着,“子涯冒犯王爺,罪該萬死,不過王爺既然未曾受傷,請允許屬下先帶子涯回去讓王妃瞧一瞧,若是沒什麼事,再來向王爺請罪!”
說着他不等楚凌歡點頭同意便轉身飛奔而去。楚凌歡原本惱怒不堪,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到地上的匕首上,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絲陰測測的微笑,並且擡起手撫了撫自己衣服上的破洞:未曾受傷?誰說的?
方纔他那兩聲救命叫的聲音雖然不小,但不巧的是附近巡邏的侍衛剛剛經過,聽到喊聲,他們立刻向這邊而來。看到跌倒在地的琰王,頓時齊齊地吃了一驚:“王爺,您怎麼樣?”
楚凌歡的肩頭血流如注,地上已經積了一大灘鮮血。一手緊緊捂着傷口,他斷斷續續地說道:“邢子涯……行刺本王,快,快將他拿下……”
看着昏死過去的邢子涯,秦錚雖然急得要命,卻並不曾亂了分寸,將他帶到距離宴席不遠的涼亭中,他立刻以密語傳音告訴楚凌雲:“王爺,子涯出事了,請您立刻與王妃過來一下!”
片刻後,兩人果然快步而來,看到邢子涯的樣子楚凌雲眉頭一皺:“怎麼回事?”
“不知道!”秦錚這纔來得及擦了把汗,“方纔我們在御花園中巧遇琰王,他說有幾句話想要單獨跟子涯說,我便暫時退在了一旁。可是不等說幾句話,子涯便突然拔出匕首對着琰王刺了過去,幸虧我阻止及時纔不曾傷到他,但子涯卻昏了過去。”
端木琉璃早已上前替他做了一番檢查,直起身說道:“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因爲突然受了比較大的刺激纔會如此,琰王跟他說了什麼?”
“不知道,”秦錚仍然搖頭,“琰王不肯讓我聽,說要單獨跟子涯說。”
楚凌雲看他一眼,目光中有些冷意:“枉你平時還把邢子涯看得跟寶貝一樣,你明知道七弟對邢子涯不可能有什麼好心,居然還把他一個人留下,這不是找事嗎?”
秦錚萬分慚愧地低下了頭:“是,是我的錯,可是子涯也說想跟琰王有個最後的了結,我……”
楚凌雲沉吟片刻:“確定他沒有傷到七弟嗎?”
“我確定,”秦錚立刻點頭,“只是刺破了他的衣服,我敢保證絕對連皮都不曾破。”
“那就好,”楚凌雲點頭,“先帶他回去,等他醒了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雖然沒有傷到七弟,但行刺皇子也算是大罪,問清楚前因後果再說。”
秦錚立刻點頭,可是就在他想要抱起邢子涯回府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一陣喧鬧傳來:“快,抓刺客!”
“別讓刺客跑了!”
刺客?不用說,當然就是邢子涯了。就說嘛,楚凌歡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收拾邢子涯的機會。秦錚頓時急得要命:“王爺,怎麼辦?”
楚凌雲抿了抿脣:“不用慌,你留在這裡等着,我和琉璃過去看看。”
秦錚點頭,只管小心看護着邢子涯,兩人便結伴回到了宴席上。走到近前才發現楚凌歡就坐在一旁,面色慘白,搖搖晃晃,肩頭的傷口還不斷有血流下,他立刻挑了挑眉:“七弟這是怎麼了?方纔聽到那邊吵吵嚷嚷說抓刺客,這是被刺客給傷的?”
楚凌歡冷冷地看他一眼:“三皇兄,你不要演戲了,我這傷是怎麼來的你比誰都清楚!邢子涯呢?你把他藏到哪裡去了?他將我傷成這個樣子,以爲跑得了嗎?”
楚凌雲頓時滿臉不解:“什麼?你說這傷是邢子涯造成的?”
“不是他還有誰?”楚凌歡咬牙冷笑,接着轉頭看向了楚天奇,“父皇,方纔兒臣只是因爲氣不過邢子涯賣主求榮,這才當面責罵了幾句,誰知他就惱羞成怒,將兒臣傷成了這個樣子,還請父皇爲兒臣做主,嚴懲這個惡奴!”
雖然還不曾聽到邢子涯說出真相,楚凌雲卻已經能猜個*不離十,必定是楚凌歡惡意挑釁,說了些極爲難聽的話,邢子涯氣憤不過纔會對他拔刀相向,秦錚不是說根本不曾傷到他嗎?
可惜呀,這小子還是功力不夠,被人家幾句話就挑撥地失去了理智。
正沉吟間,楚天奇已經開口:“雲兒,果真有此事嗎?”
“不知道,”楚凌雲搖了搖頭,“方纔我和琉璃離開,就是因爲接到了秦錚的消息,說邢子涯突然昏倒,琉璃怕他舊疾復發會危及性命,這才趕過去看看的。”
“他根本就是在裝!”楚凌歡狠狠地說着,“傷了本王,他自知罪責難逃,便假裝是舊疾復發!父皇,你可不要被他給騙了,趕緊將他拿下問罪!”
楚天奇略一沉吟:“既如此,那就先把邢子涯帶過來。”
“可是他已經昏過去了,”楚凌雲滿臉無辜,“不如我先帶琉璃回去給他瞧瞧,等他醒了再他過來。”
“父皇不要!”楚凌歡立刻阻止,“若是耽誤的時間久了,他就可以毀滅罪證了!”
楚天奇皺了皺眉:“行刺皇子可是大罪,先把他帶過來吧,琉璃應該有辦法讓他清醒過來,無論如何先把事情弄清楚。”
楚凌雲聳聳肩:“好吧,不過他能不能醒過來我可不敢保證,畢竟他的病情很嚴重,這一點父皇知道。”
來到秦錚面前,他眉頭微皺:“你不是說邢子涯並未刺中七弟?他怎麼傷得那麼厲害?”
“不可能!”秦錚立刻搖頭,“我阻止得還算及時,方纔明明只是刺破了他的衣服!王爺,你還信不過我?”
楚凌雲看他一眼:“廢話。既如此,先把他帶過去,父皇說要親自審問。”
“那怎麼行?”秦錚急了,“子涯還昏迷未醒,萬一……”
楚凌雲挑了挑脣:“怕什麼?本王是吃素的嗎?”
不多時三人便一齊返回,邢子涯依然昏倒在秦錚的懷中,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
“大膽奴才!”楚凌歡立刻站了起來,“少給本王裝蒜了!你就算病得再重,也逃脫不了應得的懲罰!”
“七弟,他還沒醒呢!”楚凌雲淡淡地開口,“你這會兒說什麼都是白費力氣,他聽不見的。”
楚凌歡冷冷地看他一眼,嘴角滿是諷刺的笑意:“三皇兄,我的下場你也看到了,這可是前車之鑑,你要小心養虎爲患哦?”
近日關於邢子涯的傳聞越來越多,在座衆人都有耳聞,目光早已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大多數都是一副看好戲的心態:雖然老七怎麼看都不會是老三的對手,不過看看熱鬧也不錯,就當是爲這中秋佳節助興了!
楚凌雲淡淡地笑笑:“這個就不勞七弟費心了,我一向都是喜歡養虎養狼的,如此才能所向披靡,否則養一堆軟綿綿的貓兒有何用?七弟你也知道,有其主必有其僕。”
言下之意,我是狼,你是貓,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一個照面就落了下風,楚凌歡自然顏面大失,冷哼一聲說道:“三皇兄,這些廢話就不用多說了,邢子涯行刺於我,此乃死罪,你還不把他交出來,等候發落?”
楚凌雲挑了挑眉:“你說行刺就行刺?邢子涯還昏迷未醒,至少總該等他醒了問個清楚明白再做定奪吧?”
“果然,我就知道三皇兄一定會護短。”楚凌歡不停地冷笑着,“只是此事很多人都是親眼所見,豈容他抵賴?”
楚凌雲眨眨眼:“是嗎?那都有誰親眼所見了,不如先請他出來說一說。”
楚凌歡洋洋自得,毫不猶豫地一擡手指向了秦錚:“他,秦錚,你說實話,邢子涯是不是行刺本王?”
秦錚剛要說話,楚凌雲已經搶先開口:“我已經問過他了,他說根本沒有這回事。是你說有幾句話想要單獨跟邢子涯說,他只好走遠了些看着。可是就在你們交談的時候,邢子涯突然昏了過去,他便趕緊上前將邢子涯帶走了。七弟,本來琉璃已經將他的病情穩定住了,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竟然讓他昏了過去?”
這話能夠讓人聯想的可就多了去了,楚凌歡自然瞬間大怒,嘶聲喊道:“他是你的奴才,自然是向着你的,他的話如何可信?”
楚凌雲笑笑,滿臉無辜:“那你還問他?”
楚凌歡一呆,果然聽到已經有人發出了低低的笑聲,不由更加惱羞成怒,厲聲喝道:“總之邢子涯行刺於我是事實,你說什麼都沒用!我乃堂堂皇子,有什麼必要去栽贓他?”
楚凌雲的眼中掠過一抹冷意,淡淡地說道:“你有什麼必要栽贓他,還用說出來嗎?”
此言一出,衆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恍然之色:楚凌歡根本就是氣不過邢子涯另投狼王,這才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徹底將他毀了。
眼見衆人都已開始懷疑,楚凌歡越發急怒攻心,但他也知道越惱怒越容易亂了方寸,正好中了楚凌雲的詭計,因此立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故意擺出滿臉的鄙夷:“一個下賤的奴才而已,哪裡值得我去費那些心思,他還不配!”
楚凌雲笑了笑:“哦,那我呢?我配不配?”
楚凌歡一愣,一時之間竟有些無言以對,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若說不配,顯然是在睜着眼睛說瞎話,若說配,不就等於承認他做這一切不是衝邢子涯,而是衝楚凌雲去的?雖然那的確是事實。
旁邊衆人也早已聽出了這個問題中的玄機,一邊等待着楚凌歡的回答一邊不自覺地搖頭: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對決,還沒開始,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豈會不明白楚凌雲的意思,楚凌歡雖然盡力冷靜,臉卻早已氣得鐵青,咬牙說道:“三皇兄,你不要總是岔開話題,沒用的,事實俱在,他跑不了!”
楚凌雲撫了撫眉心:“他還昏迷不醒,自然跑不了。至於你說的行刺,還有什麼證據?”
楚凌歡顯然就在等着他問這個問題,所以不等他話音落地便當啷一聲將那柄匕首扔在了桌面上:“這便是物證,三皇兄,邢子涯就是用這柄匕首將我刺傷的,你還有什麼話說?”
楚凌雲低頭看了一眼,完全不以爲意:“怎見得你的傷就是這柄匕首造成的?”
楚凌歡冷笑:“傷口一驗便知!”
楚凌雲點頭,向前邁了兩步:“好,讓我來驗驗看。”
“不行!”楚凌歡立刻阻止,“你已存了包庇之心,難免有失公正!父皇,兒臣懇請您將在這方面最有經驗的太醫召來,只需驗過傷口,是真是假便一目瞭然了!”
楚天奇點頭恩准,不多時太醫急匆匆地趕到,上前仔細檢驗了一番,這才躬身稟報:“啓稟皇上,七皇子的傷的確是這柄匕首造成的。”
楚凌歡瞬間得意萬分,瞟着楚凌雲說道:“三皇兄,這柄匕首是邢子涯的吧?這下你還有什麼話說可說?”
“有。”楚凌雲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刀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你雖然是傷在這把匕首之下,但拿匕首的人是誰,可就不好說了。”
見他還在夾纏不清,楚凌歡怒極,厲聲喝道:“三皇兄,我知道你一向護短,但也不能如此無法無天!行刺皇子乃是死罪,如果這樣的罪都能包庇,國法何在?”
知道他故意說出這樣的話是想激起公憤,尤其是要引起楚天奇的不滿,楚凌雲卻絲毫不懼,只是淡淡地笑道:“護短不護短咱們另外再說,我只不過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而已。如今看來,當時只有你們兩人在場,究竟發生了什麼旁人並不知道,你說一句行刺就要定案?甚至不用等邢子涯醒了問問他有什麼話說?憑什麼?就憑你是皇子,他個奴才?”
楚凌歡沉默片刻,咬了咬牙說道:“好,既然你還不死心,咱們就來聽一聽這狗奴才究竟還有什麼話說!不過,你總得先把他弄醒吧?還要讓他繼續裝暈嗎?”
楚凌雲回頭看着端木琉璃,端木琉璃已經搖頭:“他方纔受的刺激太大,一時半刻醒不過來。父皇,請允許兒臣先將他帶回去救治。”
楚凌歡立刻就要表示反對,楚天奇已經揮手阻止:“今日乃是中秋佳節,的確不宜被這種意外掃了興致。這樣吧,先將他押入大牢,等他醒了再嚴加審問,如果確有行刺之舉,必定嚴懲不饒。”
端木琉璃皺眉,楚凌雲已經輕輕握住了她的手,看似渾不在意:“好,就這麼定了。”
秦錚一向最緊張邢子涯,然而不知爲何這一次他卻沒有任何意見,乖乖把邢子涯交給了侍衛。因爲他知道,楚凌雲絕不會就這樣放棄他。
果然,侍衛剛剛把邢子涯接在手中,楚凌雲已經淡淡地開口:“事情還未調查清楚之前,他並不是罪犯,仍然是本王的人,所以他若少了一根頭髮,後果你們自己知道。”
幾名侍衛不由哆嗦了一下,立刻連連點頭:“是,屬下明白!”
雖然未能將邢子涯當場處決,卻好歹押入了大牢,倒也不算毫無收穫,楚凌歡不自覺地摸了摸肩頭的傷口,暗道一聲這點苦總算沒有白費。
不過,只是押入大牢未免太便宜這個奴才了,背棄了本王,你還想落得好下場?做夢!
話又說回來,這傷口剛纔還痛得要命,這會兒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了?也不對,好像還有點發麻的感覺,難道……
驟然想起邢子涯乃是用毒高手,楚凌歡不由猛地變了臉色:他的匕首上不會塗有劇毒吧?如果是,那可就糟天下之大糕了!
不願讓旁人看出破綻,他保持着表面的冷靜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說道:“父皇,兒臣失血過多,有些頭暈,便先告退了!”
楚天奇點了點頭:“快回去歇着吧,找太醫來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楚凌歡施禮稱謝,在侍衛的攙扶下退了下去。秦錚皺了皺眉,低聲問道:“王爺,他怎麼了?”
“他怎麼了你還不清楚嗎?”楚凌雲笑笑,目光早已轉向了那柄匕首,“你忘了那東西是誰的?”
“子涯的呀!”秦錚本能地回答,卻仍然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楚凌雲笑了笑,“只不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秦錚撓了撓頭:“還是不懂。”
“笨。”楚凌雲挑了挑脣,“不懂沒關係,接下來交給我。你立刻悄悄潛入牢中看着些,免得出了意外,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秦錚正有此意,立刻點頭答應,悄悄退了出去。
雖然發生瞭如此大的意外,中秋家宴仍然繼續進行,衆人其實並未受到太大的影響。不過宴席結束時,楚天奇命其餘人等各自退下,卻獨獨把楚凌雲留了下來:“雲兒,剛纔的事朕還有些話要問你,隨朕來吧!”
秦錚和邢子涯已經離開,楚凌雲當然不放心留下端木琉璃一個人,便帶着她一起來到了御書房。楚天奇倒是不以爲意,皺眉問道:“雲兒,究竟是怎麼回事?”
楚凌雲搖頭:“邢子涯還昏迷未醒,我也不知道事情經過究竟如何。不過我想如果七弟只是責罵邢子涯賣主求榮,他絕不可能對七弟拔刀相向。他又不是傻子,難道不知道行刺皇子乃是死罪嗎?”
楚天奇沉吟着:“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還另有內情?”
“現在還不好說,”楚凌雲又搖了搖頭,“只能等邢子涯醒過來之後問問他。”
楚天奇不置可否,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片刻後突然淡淡地問道:“雲兒,你和歡兒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最近城中怎麼突然多了那麼多傳言,而且內容都是關於邢子涯的?”
楚凌雲笑笑:“父皇,那都是些小事,而且事實並不像世人傳言的那麼複雜。”
楚天奇點頭:“說說看。”
楚凌雲嘆了口氣:“父皇也知道,邢子涯原本是七弟的貼身侍衛。他不幸患了腦疾,必須做開顱手術才能保住性命。可是會開顱術的只有琉璃一人,七弟與我之間……父皇也明白,所以他不願向琉璃求助,寧願讓邢子涯等死。秦錚知道此事後自然生氣,便帶着邢子涯來找琉璃。原本想着等治好了病再回去也就是了,七弟卻因此誤會他已經背棄,罵他賣主求榮。”
楚凌雲所說的基本上是事實,只不過後面所謂治好了再回去云云便是杜撰了。而且楚凌歡要太醫假裝會開顱術殺死邢子涯之事他也隱瞞了下來,留幾分餘地,接下來的事才比較好辦。
正因爲基本上是事實,楚天奇並未起疑,只是皺了皺眉:“老七也太不像話了,不管怎樣你們是親兄弟,彼此之間能有多大的矛盾?何況邢子涯雖然只是個侍衛,卻好歹是條人命,豈能如此不顧惜?”
“父皇說的是。”楚凌雲點了點頭,“其實我對邢子涯諸多照顧也只是因爲秦錚,中毒殘廢的幾年間都是秦錚照顧我,看在他的面子上而已,並不像七弟或者旁人認爲的那樣,是貪圖什麼或者有什麼陰謀詭計。”
楚天奇點頭:“原來是這麼回事,不過你剛纔說邢子涯不會因爲歡兒罵他一句賣主求榮就拔刀相向,是不是說歡兒還跟他說了些別的?”
“有可能。”楚凌雲點頭,“所以我才說必須等他醒了之後問個明白,此事才能下定論。”
楚天奇沉默片刻,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等邢子涯醒了之後再說,你們先回去吧!”
二人躬身施禮,接着退了下去,看着他們的背影,楚天奇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沉。
衆位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他心知肚明,只是一直不曾點破而已,因爲即便點破了,局面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生在皇家,這些都是註定的事情,如果能夠改變,就不叫註定了。
站在楚凌歡的立場上,他很理解這個兒子的選擇。知子莫若父,楚凌歡的性情他了解,爲了防止邢子涯在心理上傾向琅王府,他會這樣做毫不奇怪。
站在邢子涯的立場上,他當然也覺得楚凌歡的做法太過自私。不過話又說回來,邢子涯只是一個侍衛,楚凌歡身爲主子,本就對他有生殺予奪的大權,倒也沒什麼大不了。
楚凌雲對邢子涯如此也在情理之中,秦錚那種不離不棄的照顧只怕夫妻之間都很難做到,楚凌雲雖然從來不說,心中卻一直存着一份感激,對邢子涯自然就會有所不同。
都說狼王冷酷無情,其實只是對敵人冷,對於在意的人,他護短着呢!
不過不管怎樣,爲了一個小小的侍衛,親兄弟之間居然鬧到這樣的地步,真是太有出息了!若是被不明內情的人知道,肯定會以爲邢子涯身上藏着天大的好處,否則怎會值得兩人如此奪來奪去?希望此事能夠儘快了結,傳言自然也就平息下去。
至於這皇位之爭,恐怕是永遠沒有盡頭的。
楚天奇撫了撫額,只覺得疲憊不堪。對於皇室來說,每一次的皇位之爭都是前一次歷史的重播,看到他的兒子們爲了爭奪皇位如此處心積慮,他總會想起當年他爲了登上帝位與兄弟們勾心鬥角的一切。所以無論他們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似乎都是不難理解的。
離開御書房,來到僻靜之處,楚凌雲腳步一頓:“出來!”
一聲令下,只聽嗖嗖幾聲輕響,狼鷹等四人已經出現:“王爺!”
楚凌雲點頭:“護送琉璃回府,要萬無一失。”
幾人立刻點頭答應,端木琉璃已經眉頭一皺:“那你呢?你不回去?”
楚凌雲的目光微微閃動:“我得去趟天牢,問問邢子涯究竟是怎麼回事。不必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乖乖回去等我。”
端木琉璃點頭,叮囑了一句小心,便在四人的護送下離開了。目送他們走遠,楚凌雲吐出一口氣,展動身形往天牢的方向而去。
此時的邢子涯剛剛清醒過來,當他看清楚自己所處的地方,自然吃了一驚。不過,他卻只是慢慢地翻身坐起,靠在牆角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因爲他已經看到了角落裡秦錚那張充滿關切的臉,以及那個示意他稍安勿躁的手勢。
片刻後,牢裡侍衛一個個呵欠連天,很快便互相靠在一起沉沉地睡了過去,四周再無任何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