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琉璃立刻撇了撇嘴:“是不是啊?”
“沒有人知道。楚凌雲搖了搖頭,“但是所有人卻都知道,他是最厲害的鑄劍大師,哪怕一塊普通的廢鐵,只要到了他的手中便可以浴火重生,成爲世上最神奇的利器,可以切金斷玉!一時間,慕名前來請他鑄劍的人絡繹不絕。”
端木琉璃手上的動作不由停了停,搖頭說道:“物極必反,這未必是一件好事。須知物以稀爲貴,若是普天下的兵器皆出自他之手,那與之前有什麼兩樣?”
這話雖然未必全對,卻也有一定的道理,若是兩軍交戰,都用木劍與都用鐵劍對兩軍的實力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但若一方用木,一方用鐵,情況便完全不同了。
楚凌雲點頭:“當時紫真的想法想必與你一樣,他也覺得自己鑄的劍太多太雜,如此,窮盡一生只怕也留不下什麼傳世精品。於是他便在盛年之時突然宣佈金盆洗手,從此不再鑄劍,除非能夠遇到真正值得他出手的材料。”
端木琉璃不由撓了撓頭:“如此一來,他的麻煩豈不是也跟着來了?”
楚凌雲點頭:“正因爲當時他鑄的劍並非人手一柄,那些沒有得到的人自然不甘心,仍然成羣結隊地上門威逼利誘,想要迫使他繼續鑄劍。而那些已經得到的,則生怕越來越多的人擁有與他並駕齊驅的寶貝,便派人上門暗殺。紫真無奈,只得乾脆避世隱居,永遠躲了起來。”
端木琉璃嘆了口氣:“人心不平啊!”
楚凌雲笑笑:“當時紫真選擇的地方的確極爲隱秘,再也沒有人能夠找到他。不久之後,他就邂逅了一個同樣隱居的女子青萍,二人一見鍾情,結爲夫婦,從此不離不棄,只羨鴛鴦不羨仙。巧合的是,青萍在鑄劍方面也有着極爲驚人的天賦,而她選擇隱居的原因,與紫真大同小異。”
端木琉璃雖然聽着故事,卻絲毫沒有影響尋找劍上的機關,聽到此處不由咋了咋舌:“那還真是巧合,難道他們的姻緣是前世註定的嗎?”
“這個就沒有人知道了。”楚凌雲搖了搖頭,“結爲夫婦之後,兩人便在山中快樂地生活,每日遊山玩水,倒也逍遙自在。幾年之後,兩人居然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塊萬年玄鐵,正是鑄劍的絕佳材料。於是這對鑄劍天才便打算鑄一對絕世好劍出來,完成畢生的心願,也作爲他們情愛的見證。不過可惜,那塊玄鐵並不大,丈量來丈量去,只能夠鑄出這樣一對短劍。”
頭腦中浮現出關於玄鐵的記載,端木琉璃不由搖了搖頭:“玄鐵熔點高,不容易鑄造,想必他們很費了一番功夫吧?”
楚凌雲搖了搖頭:“關於鑄造這對短劍的過程,如今已經看不到任何文字記載,只知道夫妻二人費盡無數心血,歷時數年,一對絕世珍品才橫空出世。據說這對短劍鑄造成功的一剎那,地動山搖,日月無光,連天地都爲之變色。兩人大喜過望,商議之後爲這對短劍取名爲紫陽和青月,分別代表他們夫妻兩人。劍已鑄成,二人再無遺憾,從此白頭偕老,不離不棄,生同寢,死同穴。”
端木琉璃點頭:“這麼說這對短劍也是一雌一雄?”
楚凌雲點頭:“不錯,這對短劍不僅是稀世珍品,更是他們兩人之間情愛的見證,所以他們只希望後世那些真正懂得情愛之真諦的人擁有它們,便在這對劍上設置了機關,如果找不出其中的訣竅,這兩柄劍便只能像這樣合在一起,如同廢物。”
“真正懂得情愛之真諦?”端木琉璃慢慢地重複了一遍,“情愛之真諦是什麼……”
楚凌雲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着,端木琉璃也不再理會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手中的短劍上。
燭光下,只見劍鞘上刻着繁複的花紋,說不出的巧奪天工。而在那些花紋的中間,正反兩面都刻着一些奇怪的符號。有了之前順元帝陵作爲參考,她立刻就猜出這必定也是上古時期的文字,而且年代比順元帝令陵不知久遠了多少倍,便擡手一指:“這是……”
果然楚凌雲接着說道:“上古時期的文字,是這兩把劍的名字。”
端木琉璃點頭,對着那兩個名字仔細研究了一番,便漸漸看出了端倪。在“紫陽”這兩個字當中,“紫”並無異常,而構成“陽”字的那些筆畫卻明顯比“紫”字的筆畫更圓潤光滑一些,反面的兩個字當中,“月”字的狀況與“陽”字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這兩個字之所以成爲這個樣子,是因爲經常被人撫摸的緣故,難道這就是打開兩柄劍的機關?
想到此,端木琉璃試探着在這兩個字上分別按了按,卻沒有任何反應。眉頭一皺,她立刻轉變了思路:不對,如果只是按下去,這兩個字不會每一個筆畫都同樣圓潤光滑,除非是……
眼睛一亮,她立刻伸出食指,沿着陽字的筆畫一筆一筆地描摹了一遍。雖然她並不知道古文字的正確筆順,但按照從左到右,從上到下的規則來寫,應該大致不差。
寫完陽字,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她立刻翻過來,又如法炮製,將月字也描摹了一遍。就在最後一筆落下的同時,只聽咔嗒一聲輕響,她不由一喜,緊跟着看到陽字和月字的中間分別緩緩地伸出了一個小小的圓球,宛如把手一般!
啪啪啪!楚凌雲不由擊了幾下手掌,滿臉讚許:“琉璃,你果然聰明。”
端木琉璃卻搖了搖頭:“我看沒那麼簡單,若是這樣就能把兩柄劍分開,與是否真正懂得情之真諦有什麼關係?這其中恐怕另有玄機吧?”
楚凌雲含笑點頭:“不錯,這兩柄劍不是還沒有分開嗎?繼續吧!”
端木琉璃點了點頭,仔細看了看那兩個剛剛凸顯出來的小球,發現兩個小球上都寫着兩個字,不由愣了一下:“又有字?不會還是這兩柄劍的名字吧?看樣子就不像。”
“的確不是,”楚凌雲搖了搖頭,“一邊寫的是抓住,另一邊寫的是用力。”
端木琉璃一呆:“就這麼簡單?”
楚凌雲笑笑,笑容中卻另含深意:“不錯,就這麼簡單,有的時候考慮事情的確不能太複雜。”
端木琉璃眉頭微皺,果然依言抓住兩個小球,用力向兩邊一分……
兩柄劍紋絲不動,依然如一對親密的戀人一般緊緊貼在一起。
若是換了旁人,必定會以爲是用的力氣不夠大,從而拼盡全力,誓要將兩柄劍分開。
然而端木琉璃卻本能地想到,一定不是這麼回事!這兩柄劍是紫真和青萍情愛的見證,他二人一生相守,生死相依,誓不分開,留下了這段千古佳話!
也就是說,情愛的真諦絕不是分,而是……
端木琉璃眼中閃過一道睿智的光芒,握住小球的雙手突然同時往中間用力,彷彿嫌這兩柄劍還貼得不夠緊,想讓它們更緊密地結合在一起一般!
剎那間,又是一聲清脆的咔嗒聲響起,端木琉璃卻並未急着放手,只是擡起頭看着楚凌雲。楚凌雲的眼中早已滿是欣慰和喜悅,更不乏驚奇和敬佩:“琉璃,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夠發現其中的玄機!”
端木琉璃笑笑:“那我可以放手了嗎?”
楚凌雲點頭:“可以。”
端木琉璃慢慢放開手,才發現兩柄劍果然已經分開,看起來越發精美絕倫,果然是絕世珍品!
情愛的真諦不是分,而是合,也就是生死相依,不離不棄。這兩柄劍既然是紫真和青萍情愛的見證,他們當然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能夠一世相守,永不分開。所以只有存了讓它們合在一起的善心,才能夠得到想要的珍寶。
反之,如果想當然地認爲抓住用力的意思是用力向兩邊分開,那麼就算累死也休想達到目的!
就兩柄劍放在桌上,端木琉璃由衷地讚歎:“好奇巧的心思。”
“你比他們更奇巧!”楚凌雲含笑開口,“遇到你之前,天蔻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子,我中毒殘廢之後,她曾經表示不會嫌棄我,仍然願意陪伴在我身邊。我便拿出這兩柄劍讓她試試能否打開,結果她發現了小球,只可惜最後的選擇是分。”
端木琉璃微笑:“如果當時她的選擇是合,打開了這兩柄劍呢?”
楚凌雲也淡淡地笑了笑:“我不喜歡回答如果的問題,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不會出現那樣的結果,因爲我深知天蔻的爲人。琉璃,我很高興,因爲這一世這兩柄劍落在了我的手上,而除了我之外,能夠打開它的是你,不是其他任何人。”
“我也很高興,沒有讓你失望。”端木琉璃笑得分外動人,“既如此,我們現在可以開始學絕殺了嗎?”
楚凌雲點頭:“先不急着動手,我先告訴你口訣,你這麼聰明,一定可以很快背熟的。”
一邊傳授着口訣,楚凌雲的眼波溫柔得能夠掐出水來:琉璃,我是有多幸運,今生才能遇見你?
對於端木琉璃而言,不久的將來她就會知道,今日學習絕殺的決定是多麼正確。
立寧賢妃爲後一事已經獲得了君臣的一致認可,相關事宜也早就在準備之中。等一切妥當之後,楚天奇便派人挑了個黃道吉日,正式冊封寧賢妃爲寧皇后,母儀天下,入主後宮。
對於楚凌飛而言,此事自然是喜憂參半。自己的母妃被冊立爲皇后,這對誰而言都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的事情。然而憂心的是,楚天奇仍然以此爲理由要爲他另選正妃,他偏偏又推辭不得,怎能不心急如焚?
冊封儀式隆重而熱鬧,今日的寧賢妃更是明媚動人,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宛如剛入宮時那般。
不過她也知道皇后之位得來不易,想要守住卻也更難,暗暗告誡自己今後必須要謹言慎行,寬以待人,處事公正公平,如此才能得到人心。
冊封儀式過後,寧賢妃從此真正成爲了皇后,各宮主子自然紛紛前來道賀請安。每日要接待那麼多人,寧皇后自是覺得有些疲累,但爲了不讓衆人覺得她剛一成爲國母便端起了架子,她還是每日都以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樣子與衆人說笑交談,果然其樂融融,給衆人留下了不錯的初步印象。
這日一早,衆位嬪妃又去向寧皇后請安。閒談幾句之後,衆人各自退出,分別散去。
由侍女攙扶着,沿着宮中的小路慢慢走着,莊德妃突然嘆了口氣:“想當年本宮與寧賢妃同時入宮,熬了這麼多年,她成了皇后,本宮卻依然是小小的德妃,真是造化弄人呢!”
侍女忙含笑說道:“娘娘,您可別這樣說,您是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哪裡小小的了?再說依奴婢看來,皇后的寶座與皇帝的寶座一樣,都不是那麼好坐的。”
莊德妃沉默片刻,不由轉頭看她一眼:“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居然也能說出這樣的話。沒錯,別的不說,梅皇后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嗎?”
侍女忙用力點了點頭:“娘娘說的對。”
不過話雖如此,莊德妃依然覺得心中有些不舒服。論家世,論出身,她跟寧皇后其實相差無幾。所以當她聽說皇后的鳳冠落在了寧賢妃頭上,着實吃了一驚。思來想去,她有些懷疑是因爲她的兒子楚凌霄,楚天奇才不曾考慮立她爲後。
唉!別人家的兒子都是想盡辦法,拼命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現,期盼着成爲下一任帝王。唯獨她這個兒子居然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始癡迷佛法,甚至一度想要出家爲僧,這不是想把她給活活氣死嗎?
若不是楚凌霄的師傅說他六根未淨,塵緣未了,說不定此刻他就已經穿着一身袈裟,頂着一顆光光的腦袋回來了!
到底能夠想個怎樣的辦法,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回到宮中呢?就算不是爲了爭奪皇位,也得娶妻生子,讓她抱上孫子吧?
正在想着,侍女突然說道:“娘娘,那不是梅妃嗎?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莊德妃回過神來,擡頭一看才發現從不遠處的人工湖旁走來了一個孤零零的女子,正是從前的梅皇后,如今的梅妃。
梅皇后原本也是處心積慮,費盡心思地想要幫助楚凌揚成爲下一任的帝王,只可惜楚陵揚爛泥扶不上牆,步步走錯,害得她從一國之後轉眼間變成了梅妃,還被楚天奇責令面壁思過,不得隨意外出。
自從成爲梅妃,她的日子過得有多麼艱難可想而知。首先,楚天奇再也不曾去看過她,只當她這個人已經不存在。身邊的侍女也知道跟着這位主子絕不會再有什麼前途可言,自然心懷怨憤和不甘,又怎麼可能好好伺候?
如今的梅妃若非親自動手,有時連口茶都喝不上。儘管也覺得屈辱,她又能怎樣?就算是去皇上面前告狀,只怕楚天奇也不會給她好臉色,不過自取其辱而已。
但這並不代表她就已經麻木,已經沒有任何感覺。這屈辱和憤怒在她心中一點一點地累積着,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全面爆發。
今日之所以突然跑出來散步,正是因爲聽到了寧賢妃被封爲皇后的消息。想到那個寶座以及因此而來的無上榮光都曾經是屬於她的,她如何平復得下胸中這口怨氣?
雖然如今的梅妃已經沒有任何巴結的價值,但是本着凡事都不要做得太絕的原則,莊德妃還是上前兩步含笑開口:“原來是梅妃姐姐,妹妹有禮了。”
照理來說,莊德妃的態度十分和善,完全沒有嘲弄或者幸災樂禍的意思,然而梅妃兩個字依然令她覺得無比刺耳,不由冷笑一聲開口:“德妃妹妹這是剛剛趕着去巴……拜見寧皇后了嗎?這種事的確不能落後別人太多,否則若是討不了新皇后的歡心,以後可就糟了!”
莊德妃豈不知她原本要說的詞是巴結,再聽到後面這句嘲諷,眼神便立刻冷了下來。她原本就不是忍氣吞聲的主,何況面前不過是個廢后而已,有什麼好囂張的?
臉上的笑容保持不變,她故意嘆了口氣:“咱們倒是沒什麼,昔日的姐妹成了皇后,咱們雖然羨慕,卻更爲她高興。不過梅妃姐姐就不同了,如今必須舔着臉去巴結當日舔着臉巴結自己的人,那滋味很難得吧?哦呵呵呵……”
她故意拿手絹掩着口嬌笑起來,梅妃早已氣得臉色鐵青:“你……”
莊德妃越發得意:“妹妹還有事,就不奉陪了,梅妃姐姐還是趕緊去巴結巴結寧皇后,讓她多替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或許皇上還會想起有梅妃姐姐這個人的,哦呵呵呵……”
一邊嬌笑着,她在侍女的攙扶下揚長而去:少在本宮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當你還是從前的皇后嗎?可笑!
雖然聽不到她心裡這兩句話,梅妃卻已經險些氣暈過去!她死命地擰着手中的絹帕,彷彿那是莊德妃的腦袋,恨不得擰下來扔在地上,再踩上幾腳:你等着,你給本宮等着!本宮饒不了你!饒不了你們!
空自發了半天狠,她卻無計可施,自然也就沒有了散步的興致,只得急匆匆地回到了寢宮。
說是寢宮,其實不過是一處偏殿,死氣沉沉。也難怪侍女心懷怨憤,比起寧皇后那邊的門庭若市,這裡簡直如同一座墳墓。雖然同爲侍女,但是不管什麼人,只要得知她們是負責伺候梅妃的,無不從鼻孔裡哼出一聲諷刺和嘲弄,簡直讓她們無地自容。
咬牙切齒的走到門前,梅妃剛要伸手推門,突然聽到裡面傳出了一陣議論聲,便不自覺地縮回了手,側耳傾聽。
“你們怎麼都在這裡曬太陽,不用伺候娘娘嗎?”這是侍女秋吟的聲音。
接着另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伺候什麼,主子不在,不知跑哪裡去了。”
“都變成這個樣子了還敢到處亂跑,就不怕被人笑話嗎?”
“可不就是?伺候了這樣的主子,如今我都不敢出門了,出門也得低着頭,溜着牆邊走,否則一定會被人笑話。”
“唉!命苦哦!我那個同鄉的小姐妹被分到了寧賢妃那邊,那叫一個享福,賢妃娘娘都從來不曾責罵過她半句!如今怎麼樣?賢妃成了皇后,人家可更是雞犬升天了!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呢?我看一定是上輩子做盡了壞事,這輩子纔得到這樣的報應!”
“纔不是呢!咱們哪裡做過壞事,做壞事的明明是梅妃娘娘!可是她得到報應也就算了,爲何要連累咱們?太不公平了!”
“有什麼辦法?事情已經是這樣了,咱們做下人的,哪有選擇主子的權利?秋吟姐,如果能選的話,我寧願伺候你,也不想伺候這位主子!”
“你別瞎說啊,咱們都是爲奴爲婢的,我哪有資格讓你伺候。娘娘好歹還是妃子呢,雖然有名無實。”
“雖然如今是奴婢,但你長得這麼漂亮,說不定會被皇上看中,那你就一步登天了!可咱們的主子已經人老珠黃,還是個廢后,半點指望都沒嘍!”
“對對對!秋吟姐,將來你若成了妃子,可不要忘了咱們哪!”
“我也不求其他,只求秋吟姐你大發善心,把我從這裡調出去,不要再讓我伺候梅妃娘娘了,我就謝天謝地了!”
“我也是我也是!到時候啊,我就去伺候秋吟姐你,只要讓我離開這裡就行!”
“我警告你們別再亂說了,小心禍從口……”
砰!
秋吟的話還未說完,便聽到一聲巨響,再也聽不下去的梅妃一腳踹開門,滿臉殺氣地站在門口一聲厲喝:“作死的賤婢!都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方纔的議論顯然都已經落入了她的耳中,院中的幾人雖然吃了一驚,臉上卻並沒有多少懼色,各自起身行了一禮:“娘娘請恕罪!”
“恕罪?”梅妃渾身顫抖,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句話,“居然敢在本宮背後如此胡言亂語,還指望本功恕罪?不將你們千刀萬剮,難消本宮心頭之恨!”
看到她雙眼赤紅渾身殺氣的樣子,幾人這才感到有些害怕起來,立刻紛紛跪倒連連叩頭:“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婢並非有心!”
再怎麼不受寵,她到底還是名義上的梅妃娘娘,想要處置幾個奴婢並非難事。
然而此時的梅妃已經幾乎瘋狂,幾人方纔說的每個字都像一把刀,紮在了她的心上,也一點點地摧毀着她的理智,令她有些瘋狂地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該死的賤婢,終於知道害怕了嗎?可惜已經遲了,本宮要將你們碎屍萬斷,看誰還敢對本宮不敬!”
幾人越發嚇得面無人色,一邊叩頭一邊暗暗叫苦,若是爲了幾句話便掉了腦袋,豈不是太冤枉了嗎?如今可怎麼辦?救星在哪裡?
她們的哀求越發讓梅妃感受到了一種復仇的快意,滿腔的怨恨和憤怒彷彿終於找到了發泄口,她猛地收住笑聲冷冷地說道:“冒犯本宮就是死路一條,求情也沒用,你們就乖乖等死吧!來人!”
這偏殿雖然人跡罕至,同樣有侍衛把守。一聲令下,便有兩人快步而來,躬身見禮:“娘娘有何吩咐?”
無視衆人的哀求,梅妃一聲冷笑:“將這幾個賤婢綁了,本宮要將他們凌遲處死!”
兩人愣了一下,不由對視了一眼,遲疑着不曾行動。梅妃頓時大怒,尖叫聲也越發不堪入耳:“還不快去?你們兩個也想陪她們一起死是不是?”
兩人無奈,只得答應一聲上前將幾人拿住,梅妃已經一聲厲叱:“綁在院中,本宮立刻就來!”
二人將幾名侍女推了出來,其中一人早已嚇得淚流滿面,悄聲問道:“秋吟姐,我們可怎麼辦?難道真的就這樣死了嗎?”
另一人跟着說道:“不要啊,我不想死!兩位大哥,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
二人自是滿臉爲難,其中一人搖頭說道:“不是我們不想放,而是根本放不了啊!就算放了你們,你們又能跑到哪裡去?”
身爲幾人的主心骨,秋吟還算鎮定,搖頭說道:“跑我們是跑不了的,要想活命,必須求救!”
衆人一愣:“求救?向誰求救?”
秋吟咬了咬牙,突然開口:“兩位大哥,咱們平日無冤無仇,想必你們也不願看着我們就這麼一命嗚呼吧?”
兩人立刻點頭:“你有什麼好辦法?”
秋吟壓低了聲音悄聲說道:“你們都別做聲,我悄悄去向皇后求助。她剛剛被立爲皇后,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講,這種事都應該不會不管的!”
衆人立刻連連點頭,兩人更不願多造殺孽,接着就放開了手:“好,那你快去!”
秋吟哪裡還敢怠慢,立刻飛也似的跑了出去。她剛剛離開沒多久,梅妃便殺氣騰騰地走了出來,邊走邊冷聲說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將她們綁到樹上,凌遲處死!本宮要讓你們一個一個地死,好好享受一下死的滋味!來人,先將秋吟凌遲處死!”
該死的賤婢,還指望着成爲妃子?美的你!本宮要讓你……
一眼看過去,居然沒有發現秋吟的影子,梅妃先是愣了一下,繼而一聲厲叱:“秋吟呢?那死丫頭跑哪去了?”
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各自雙脣緊閉,誰也不曾做聲。如今秋吟是他們唯一的希望,能不能活命就看她了!
梅妃一時不曾想到緣由,愣了片刻後咬牙說道:“這該死的賤婢,居然敢逃走!本宮絕不會放過她!這麼短的時間她跑不遠,你們兩個先將她們綁到樹上,然後去把那死丫頭抓回來!”
幾人聞言不由大喜,只要這麼一耽擱,秋吟一定可以將寧皇后請來,救他們一命!
片刻後,幾人都已經被分別綁到了院中的幾棵樹上,兩名侍衛對視一眼,梅妃已經接着喝道:“看什麼?還不快去把秋吟抓回來!”
兩人無奈,只得答應一聲轉身而去,先找個地方躲一會兒再說,等秋吟把寧皇后請來就好了。
幾人原本以爲暫時安全了,誰知不等她們緩過這口氣,梅妃突然一翻手腕,手中已經握着一把雪亮的匕首,獰笑着慢慢走了過來:“你們剛纔都說了些什麼,自己還記得吧?每一個字就算是一刀,咱們先把這筆賬算清楚,嗯?”
看得出她絕對不是在開玩笑,幾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連聲哀求:“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婢確實並非有心……”
“閉嘴!”梅妃一聲尖叫,已經停在了第一個人面前,唰的一聲將匕首貼在了她的腮上,“你們這些下賤的奴才,心裡想些什麼以爲本宮真的不知道嗎?平日裡你們怠慢本宮,本宮也就忍了,可是你們居然變本加厲,在背後亂嚼舌根,本宮豈能饒你們?”
因爲這幾句話,幾人頓時住了口,各自有些慚愧起來。她們雖然羨慕寧皇后的侍女此時的風光,但真要說起來,之前梅皇后待她們並不算太差。何況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並不能全部怪她,她們這樣做是有些過分了。
沒辦法,這就是後宮的生存法則,優勝劣汰,勝者爲王。
當然,她們的慚愧並不能抵消梅妃的殺氣,雖然面前的侍女已經嚇得渾身顫抖,她卻並沒有收手的意思,獰笑着說道:“那就從你開始吧,你剛纔說了幾個字,給本宮數清楚!”
侍女幾乎昏死過去:“奴婢數數數不清楚……”
“是嗎?”梅妃桀桀地怪笑着,“沒關係,那本宮就每人一刀划過去,再每人一刀划過來,直到你們數清楚爲止。如果數不清楚,本宮就一直劃下去,好玩嗎?”
幾句話出口,她不等侍女回答便突然狠狠地一揮手,那侍女只覺得一陣劇痛從臉頰上傳來,頓時一聲慘叫:“啊!我的臉!”
旁邊幾人早已嚇得發不出任何聲音:瘋了,梅妃真的瘋了……
不多時,第二聲慘叫跟着響起,接着是第三聲、第四聲、第五聲……
這樣的慘叫聽在別人耳中自是覺得毛骨悚然,可是已經陷入半瘋狂狀態的梅妃卻只覺得無比痛快,長久以來壓在心中的怨恨終於暢快淋漓地發泄了出來,令她忍不住仰天狂笑:“哈哈哈!以後誰還敢對本宮不敬?本宮是皇后,你們這些不開眼的東西,都忘了嗎?”
綁在樹上的幾人每人臉上都已經有三四道血痕,劇痛加上恐懼,居然連昏死過去都成了奢望!看着瘋子一樣的梅妃,她們絕望不已:秋吟姐,你爲什麼還不回來?
幸好就在此時,只聽門口傳來一聲通傳:“皇后娘娘到!”
只這一聲,幾人緊繃的神經頓時一鬆,這才急促地喘息起來:太好了!皇后娘娘既然肯來,她們或許就有救了!
梅妃還在念念有詞,聽到這幾個字不由刷地一回頭:“什麼?皇后?她怎麼會來?她算什麼東西,敢管本宮的事?”
緊跟着,寧皇后已經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一眼看到綁在樹上的幾人鮮血淋漓的樣子頓時嚇了一跳:“梅妃!你這是……”
然而看到她的一瞬間,梅妃的眼中已經射出了強烈的妒恨之色!面前的寧皇后光鮮亮麗,美豔無雙,雍容華貴,渾身上下都寫滿一國之後無上榮光!反觀自己,頭髮蓬亂,形容憔悴,滿臉皺紋,連一個普通的民間女子都比不上!
極端的妒恨之下,她居然一聲尖叫:“閉嘴!梅妃也是你叫的?你以爲你是什麼?”
寧皇后愣了一下,但此時此刻救人要緊,便接着說道:“無論發生了什麼,你也不該如此草菅人命,來人!快將她們解開,立刻送往太醫院救治!”
隨行的幾名侍女答應一聲,忍着恐懼上前解救,包括剛剛去搬救兵的秋吟。
梅妃越發惱恨,揮舞着匕首衝了過來:“住手!誰敢?她們是本宮的侍婢,本宮要殺要剮,誰管得着?再不住手,本宮連你們一起處罰!”
幾人吃了一驚,不自覺地住了手。寧皇后目光一凝,冷聲說道:“救人!有任何後果,本宮一力承擔!”
這份一國之後的氣度自然比梅妃的瘋狂更能震懾人心,侍女們立刻加快動作,很快便將幾名傷者解救下來,扶着她們往太醫院而去。
梅妃又氣又急,擡腿就要追趕,寧皇后已經閃身攔在了她的面前:“梅妃,你身爲一宮之主,卻肆意殺傷人命,國法不容!你且留在此處等候裁決,傷者若是無恙,或可減輕處罰!”
說罷,她轉身而去。梅妃本能地想要追趕,卻不小心踩到了裙襬,登時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手中的匕首無巧不巧地從自己的臉上劃了過去,瞬間留下了一道血痕,更令她哎呀一聲尖叫起來!
正是因爲這股劇痛,她原本狂亂的神智居然瞬間清醒,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做了些什麼!
很明顯,此番自己做了惡人,卻便宜寧皇后作了個現成的好人!此事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更加助長了她的聲望?
就算事情的起因是那幾名侍女對她不敬,但她本身就是個廢后,所以不會有人同情她,相反有她作比較,只會更加彰顯出寧皇后的寬厚仁慈!
不,絕不能這樣,絕不!
幾名傷者被送到太醫院,太醫們自是全力進行救治。雖然都沒有性命之憂,可惜梅妃方纔下手太狠,有幾道傷口深可見骨,即便將來痊癒,只怕也會留下疤痕。
寧皇后自是不忍,這幾人正是青春年少,人生之路纔剛剛開始,若是從此毀容,豈不是太暴殄天物?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她方纔已經從秋吟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同樣覺得這幾人在背後亂嚼舌根也是大有不該。即便將來真的臉上留疤,也算是給她們一個教訓,從此之後謹言慎行,謹守本分。主子就是主子,豈容下人這般怠慢?
經過一番救治,那幾名侍女已無大礙,但短時間內怕是不能伺候人了。寧皇后心中暗歎,叮囑幾人先好好歇息,養好傷再說。
如此一來,梅妃那邊便少了伺候的人,寧皇后暗中想着,再從何處調派幾個人手過去。
不過不等她將此事安排妥當,第二天一早侍女便來稟報,說梅妃前來請安。
寧皇后雖然說了聲讓她進來,心下卻暗自有些奇怪:自從被封爲後,梅妃還從未來請過安,怎麼今日忽然想起來了,而且還來得這麼早?
片刻後,首先聽到了一陣哀哀慼戚的痛哭聲,接着梅妃才淚流滿面地走了進來,上前見禮:“臣妾參見皇后,嗚嗚嗚嗚……”
寧皇后原本覺得她實在太過狠毒,然而此刻見她哭得如此傷心,一顆心便先軟了,忙溫和地說道:“這是怎麼了,先起來再說。快,扶梅妃起來。”
侍女上前相扶,梅妃卻一擡手阻止了她,抽噎着說道:“不,臣妾犯下重罪,今日是特意來向皇后請罪的,請皇后責罰。”
寧皇后聞言越發覺得不忍:“昨日之事也不能只怪你一個人,先起來吧!來人,上茶。”
梅妃起身,卻哭得更加傷心,不停地用手絹抹着眼淚:“多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此仁慈,臣妾慚愧萬分,不過臣妾的爲人皇后娘娘應該有所瞭解:雖算不上菩薩心腸,但也絕不會無緣無故做出此等殘忍之事。”
這倒並非虛言,寧皇后點了點頭:“本宮知道,而且本宮已經問過,的確是她們有錯在先,得到些教訓是應該的。來,坐下說。”
“臣妾不敢。”梅妃搖了搖頭,眼淚仍然不停地流着,“自從臣妾被降爲妃,那些侍女狗眼看人低,根本不曾盡心伺候,無論飲食起居臣妾都必須親力親爲,她們還時不時當面冷嘲熱諷,這些臣妾都忍了。可是昨日,臣妾無意中聽到她們在背後議論,說臣妾人老珠黃,出門也不嫌丟人等等,臣妾一時氣憤才失了理智,請皇后娘娘責罰。”
說着,她居然上前幾步來到寧皇后面前,再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想她之前畢竟是皇后之尊,拿出這副姿態已經十分難得,寧皇后越發過意不去,忙親自起身攙扶:“快別如此,起來。”
梅妃抽泣着站了起來,卻不曾站穩腳跟,不由趔趄了一下,忙伸手扶住桌沿纔不曾摔倒,寧皇后嚇了一跳:“沒事吧?”
梅妃搖了搖頭感激地說道:“臣妾沒事,多謝皇后娘娘。”
就在方纔扶住桌沿的一瞬間,她手中的絹帕輕輕自茶碗上拂了過去。這個動作輕微至極,本就不容易被人發現,即便發現了也只當她是無意,不會多加留心。
扶着她落座,寧皇后才重新坐了回去,嘆口氣說道:“你也不必如此,本宮已經知道內中緣由,雖然你的懲罰是過了些,也算她們咎由自取,只望你以此爲戒,不要再如此得理不饒人也就是了。”
梅妃頓時感激萬分:“是,多謝皇后娘娘!臣妾以後再也不敢了。對了,不知道那幾個侍女傷勢如何?臣妾這裡還有些銀兩,請皇后娘娘轉交給她們,並轉達臣妾的歉意。”
這個舉動更令寧皇后滿意地點頭,含笑說道:“傷勢倒無大礙,只是有些傷口過深,將來可能會留下疤痕。”
梅妃萬分不安地皺起了眉頭:“會留下疤痕,這怎麼可以?她們還都那麼年輕……琅王妃的醫術不是高明得很麼?這對她而言應該是小菜一碟,皇后娘娘稍候,臣妾這就去請琅王妃來幫忙。”
說着她將手中的銀兩放在桌上,轉身就要離開,寧皇后已經眼睛一亮:對啊,怎麼把這位大神醫給忘了?
“這種事哪能讓你去做?本宮派人去請就是了。”她急忙開口叫住了梅妃,“還有,這銀兩你拿回去,本宮會酌情處理的。”
“不不!”梅妃立刻搖頭,“這是臣妾的一點心意,更是歉意,請皇后娘娘務必轉交給她們。皇后娘娘肯諒解臣妾,臣妾感激不盡、無以爲報,便以茶代酒,敬皇后娘娘。”
二人各自端起茶碗啜飲了幾口,梅妃又感激地施了一禮,接着擡頭看看天色:“這個時候各宮主子也差不多該來向皇后請安了,臣妾告退。”
“不再坐坐嗎?”寧皇后含笑開口,“不陪她們聊聊?”
“不了,臣妾,是特意來向皇后請罪的。”梅妃苦笑了一聲,“皇后娘娘也知道臣妾以前的身份,此時此地與她們見面未免太過尷尬。”
寧皇后瞭解地點頭,命侍女將她送了出去。片刻後,各宮主子果然結伴而來,房中頓時笑語連連,一如往常的輕鬆愉快。
請安之後,衆人才各自退去,寧皇后還記掛着那幾名侍女,立刻便派人去琅王府請端木琉璃入宮。侍女領命而去,她便獨自一人在桌旁落座,取過一本書靜靜地看了起來。
可是看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她便突然發現書上的字跡居然漸漸變得有些模糊,不由本能地輕輕甩了甩頭。還好,眼前重新變得清晰,她便不曾在意,接着看了起來。
然而這一次間隔的時間更短,眼前便再次模糊,彷彿霧裡看花。寧皇后奇怪地皺了皺眉,再次甩了甩頭,卻突然感到一股強烈的暈眩感上涌,還不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便撲通一聲摔倒在地,瞬間失去了意識。
不過幸好,那聲巨響立刻驚動了在外面伺候的侍女,她心知有異,忙跑進來一看,頓時嚇得一聲尖叫:“皇后娘娘!快、快來人,快請太醫!”
太醫趕到時,寧皇后已經躺在牀上,依然昏迷不醒。顧不得多說,他立刻上前檢查了一番,臉色不由變了:“糟了!皇后娘娘並非生病,而是中毒!”
侍女聞言越發嚇得面無人色:“什麼?中毒?好好的怎會中毒?太醫您還愣着幹什麼,快救救皇后娘娘啊!”
太醫爲難地搖了搖頭:“我不擅長用毒,解不得,快快將此事稟告皇上,我這便去請劉太醫!”
劉太醫用毒的本事雖然連秦錚的一分都趕不上,但在整個太醫院卻已經算得上是高手,尋常毒物倒還難不倒他。
接到消息,楚天奇自然大吃一驚,立刻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早已滿臉怒意:“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皇后怎會被人下毒?”
堂堂皇宮、天子眼前,居然會發生這種事,這還有沒有國法?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是不是?
龍顏震怒的威力侍女自然承受不起,早已嚇得跪倒在地,渾身顫抖:“皇上恕罪,奴婢也不知道!方纔皇后娘娘命奴婢退下,可是不久奴婢便聽到房中有異響,進來一看才發現皇后娘娘已經昏倒在地,便請了太醫前來。”
楚天奇四下一瞧:“太醫呢?”
侍女繼續顫抖:“太醫說皇后娘娘是中毒,去請擅長解毒的劉太醫了。”
便在此時,劉太醫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楚天奇立刻揮手阻止他的參拜:“快!先去爲皇后解毒!”
劉太醫不敢怠慢,立刻來到了牀前,然而經過一番忙碌,他卻突然轉身撲通一聲跪倒:“請皇上恕罪!這毒極爲罕見,臣解不了。”
楚天奇又驚又怒:“什麼?解不了,解不了還要你幹什麼?”
“是、是、是臣學藝不精,請皇上息怒!”劉太醫連連叩頭,“不過這種毒應該難不倒秦錚秦護衛,皇上快宣他前來,遲了就來不及了!”
楚天奇聞言,心中一喜,可是不等他開口,便聽到身後有人說道:“誰叫我?”
幾人本能地回頭才發現,秦錚已經跟在端木琉璃和楚凌雲的身後走了進來。一眼看到楚天奇,幾人忙各自見禮:“參見父皇(皇上)!”
“免禮!你們來得正好!”楚天奇顧不得詢問緣由,“秦錚,皇后中毒,你快爲她解毒!”
端木琉璃與楚凌雲對視一眼,各自目光一凝,秦錚更來不及多說,立刻躥到了牀前。而與此同時,端木琉璃目光一閃,迅速在楚凌雲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楚凌雲微微點頭,接着說道:“父皇,皇后既然是中毒,便請到外室等候,免得被毒性殃及。你們也退下。”
其餘人等依言退下,楚天奇倒是吃了一驚:“什麼?毒性有這麼厲害?”
“還不確定,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楚凌雲目光閃爍,“此毒秦錚若解得了,父皇不必擔心,他若解不了,父皇留下也幫不上忙,何況既是中毒,只怕事情沒那麼簡單,萬一殃及父皇,豈不是親痛仇快?”
楚天奇轉身而去,走了幾步卻又回頭:“那你跟琉璃……”
楚凌雲含笑搖頭:“我的功力還算深厚,琉璃又是醫者,無妨。”
楚天奇這才走了出去,楚凌雲回頭看着端木琉璃:“好了,閒雜人等都已清除,你又想怎樣?”
“不急。”端木琉璃搖了搖頭,轉頭看向秦錚,“怎樣,皇后娘娘中的毒你能解嗎?”
秦錚得意地點頭:“此人能弄到這種劇毒,也算本事不小,不過可惜,難不住我。”
端木琉璃立刻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你的意思是說這種毒十分罕見?那麼除了你還有誰能解?”
“的確罕見!”秦錚點了點頭,“子涯能解,江南煙雨閣也有人會解。還有玄冰大陸上的幾個用毒高手差不多也能解,算起來也不會超過十個人吧!要不怎麼能說是罕見的劇毒呢!”
端木琉璃點頭接着問道:“那這毒該怎麼解?”
“自然是需要配製解藥。”秦錚看她一眼,有些奇怪,“這毒之所以難解,是因爲配製解藥所需的藥材中有一味極爲難尋,不過幸好我手中有一點點,剛好夠用……”
“誰說的?”端木琉璃突然笑笑,打斷了他,“想要配製解藥,不是正好缺了這味藥材嗎?這下必須有一個人漫山遍野四處尋找了,說不定不但藥找不到,人還會找不到呢!”
秦錚大撓其頭,不自覺地看向楚凌雲,卻發現後者已經瞭然地笑了起來:“琉璃,你這腦子還能轉得再快一點嗎?”
端木琉璃笑笑:“你多誇誇我,說不定可以。”
在外室等候的楚天奇正急得滿地亂轉,看到三人臉色凝重地走了出來,他不由心中一跳,立刻開口:“怎麼了,解不得?”
秦錚搖了搖頭:“皇上不必太過擔心,這劇毒名爲化魂,乃稀世奇毒,屬下雖然能解,但最麻煩的是缺了一味最珍貴的藥材,需立刻派人去尋。”
聽說能解,楚天奇不由鬆了口氣:“缺了哪味藥材?這宮中可有嗎?你趕緊說!”
秦錚搖頭:“這味藥材名爲朝落花,此花三年纔開一次,而且只在子時開放,一見陽光便會凋謝,故名朝落花。”
那不用說,宮中自然沒有,楚天奇頓時眉頭緊皺:“該去何處採摘?”
秦錚沉吟着說道:“此花耐寒怕暖,只在西北苦寒之地纔有可能找到,不過幸好屬下數年前曾在某處山谷找到過,可畫幅地圖相助。”
“很好。”楚天奇點頭,“但既然缺了一味藥材,皇后會不會……”
“這個皇上不必擔心。”秦錚含笑搖頭,“屬下會用其他解毒藥將皇后娘娘體內的劇毒壓制住,至少三五年內絕對不會有任何妨礙,與正常人完全一樣。”
楚天奇這才真正鬆了口氣:“那就好!既如此,朕這就選派精明能幹之人帶着地圖,尋找朝落花……對了!”
說到此處,他突然想起了什麼,目光已經落到了楚凌雲身上。楚凌雲笑笑搶先開口:“父皇可是想問血寒玉?不錯,血寒玉的確解得了皇后之毒,但它卻已不在我手上了。”
楚天奇頓時大感失望:“那在哪裡?”
“藍月白。”楚凌雲回答,“血寒玉本就該是琅王府和天上閣共有,我既已拿它解了毒,當然應該再交給藍月白。”
楚天奇瞭然地點頭,也說不出個不字來,只是皺眉說道:“雖然如此,但如今我們有急用,能否先拿回來應急?”
楚凌雲點頭:“可以試試看,不過最好雙管齊下,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血寒玉上,萬一有其他意外呢?”
“這個朕當然知道。”楚天奇點了點頭,“既如此,朕去選派人手,你想辦法問一問藍月白。”
楚凌雲點頭答應,楚天奇已冷哼一聲說道:“皇后絕不會無緣無故中毒,此事必定另有蹊蹺。秦錚,你能否查出兇手是通過什麼方式給皇后下的毒?”
秦錚搖頭:“回皇上的話,屬下還未來得及查,皇上若是允許,屬下這就查查看。”
楚天奇點頭,秦錚便重新回到室內,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卻並未發現任何異常。略一沉吟,他將侍女叫了過來,和顏悅色地說道:“你別害怕,告訴我,從今早起牀之後皇后娘娘都用過些什麼?”
侍女的確有些驚懼,儘量口齒清晰地答道:“自昨日出事之後,娘娘便一直沒什麼胃口,今早只喝了一碗稀粥。”
秦錚愣了一下:“昨日出事了?”
侍女點頭,將梅妃傷害宮女一事簡單講述了一遍,末了轉頭看了端木琉璃一眼:“皇后娘娘請琅王妃入宮,就是想請王妃瞧瞧是否有辦法消除她們臉上的疤痕的,想不到竟然出了這種事。”
楚天奇也跟着恍然,這才知道三人出現在此處並非巧合。
秦錚撓了撓頭,同樣看向了端木琉璃:“王妃,您看這……”
用毒他是很擅長,查案就自嘆不如了。
端木琉璃笑笑,語氣如話家常:“你確定皇后娘娘只吃了一碗稀粥,再沒用過任何東西?”
侍女剛要點頭,卻突然眼睛一亮:“哦!不,梅妃與各宮主子前來請安的時候,皇后曾陪着喝了兩碗茶。”
端木琉璃挑挑眉:“兩碗?皇后很渴嗎?是不是早餐吃鹹了?”
侍女忍不住笑了笑,更加輕鬆了幾分:“那倒不是,只是寧皇后和各宮主子並非一起來的,主子們來的時候,皇后要奴婢上茶,奴婢便替皇后娘娘換了一碗。”
端木琉璃點頭:“很好,那麼皇后娘娘用過的碗筷及茶碗清洗過了嗎?”
侍女回答:“碗筷都清洗了,兩隻茶碗剛剛撤下去,皇后娘娘便出事了,還在廚房放着。”
端木琉璃來不及多說:“好!你立刻去將碗筷和茶碗全都取來,快!”
侍女不敢耽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將幾樣器具都取來放在了桌子上,秦錚早已上前挨個檢查一遍,接着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隻茶碗:“在這裡了!”
端木琉璃鬆了口氣,幸好去的及時:“你還記不記得,這有毒的茶碗是先上的還是後上的?”
侍女頓時滿臉爲難:“琅王妃恕罪,這兩隻茶碗一模一樣,奴婢實在記不得。”
也就是說,不管是梅妃還是各宮主子,都有嫌疑。肯定是有人不忿寧賢妃被封爲後,這才伺機加害,那麼這個人會是誰?
“請琅王妃恕奴婢大膽,奴婢覺得一定是梅妃做的好事。”沉默之中,侍女突然憤憤地開了口,“自從娘娘被封爲皇后,她從不曾來請過安,昨日是唯一的一次,結果娘娘就出事了,不是她還能是誰?”
端木琉璃笑笑:“是有些巧合了,不過如今還沒有任何證據,切記不要到處亂說,免得打草驚蛇,知道嗎?”
侍女連連點頭:“是,奴婢不敢多嘴,一定守口如瓶!”
端木琉璃想了想,轉頭看向楚天奇:“父皇,就如今掌握的情況看,梅妃與各宮主子的嫌疑都不小,最好立刻派人徹查此事,免得耽誤的時間越長,兇手越容易消滅罪證。”
楚天奇點頭:“既如此,朕便將此事交給你和雲兒吧!橫豎秦錚要爲皇后解毒,所謂一事不煩二主。老規矩,需要什麼儘管說,朕無有不應。”
端木琉璃原本也有此意,便含笑點頭:“是,兒臣定當不辱使命。”
商議既定,楚天奇便暫時離開。叮囑侍女好好照顧皇后,三人也退了出來,秦錚終於忍不住開口:“王妃,您究竟要做什麼啊?明明跟皇后無冤無仇,跟珺王還是自己人,幹嘛這麼折騰她?”
端木琉璃笑得高深莫測:“正因爲跟珺王是自己人,我才必須這麼折騰她。爲了幫自己的兒子完成心願,她受點苦也沒什麼。”
秦錚好歹跟着狼王混了那麼多年,閉着嘴前前後後地想了片刻,他終於恍然大悟:“啊呀!我明白了,王妃,你的腦子果然轉得很快,而且還真是不捨得浪費任何機會!”
端木琉璃笑笑:“機會不是天天都有的,怎麼能浪費?所以我經常說,要想成事,只靠個人的本事是不夠的,還要看誰更能把握住更多的機會。”
秦錚連連點頭:“有道理,那就希望珺王能把握住這個機會,完成他最大的心願了,那我們現在要去幹什麼?不去查一查到底是誰下毒嗎?”
端木琉璃點頭:“查是要查的,先去看一看那幾個侍女,若是從此毀容,的確有些可惜。”
找上侍女檢查了一番,發現情況比預想的要好一些,可以通過整容手術讓她們基本恢復正常。不過最後可能仍然會留下一些淺淺的痕跡,卻不至於到出門嚇到人的地步。幾人自是千恩萬謝,越發在心中發下誓言,今後必定要小心謹慎,切不可再如此輕言惹禍。
端木琉璃點頭,又將昨日之事詳詳細細地詢問了一遍,任何細節都不放過。
出了門,秦錚立刻開口:“王妃,我看下毒之人必定就是梅妃。”
“她的嫌疑最大。”端木琉璃點了點頭,“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她這樣做破綻是不是太多了點,難道她是存了與皇后同歸於盡的心思?”
秦錚撇了撇嘴:“那誰知道,聽她們轉述就可以想象出梅妃必定是瘋了,瘋子做出來的事怎能以常理推測?”
端木琉璃沉吟着:“自從被廢之後,梅妃積怨已深,昨日那些侍女的議論無疑是導火索,終於令她全面爆發。如此嚴重的刺激之下,她會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倒是不足爲奇。只是如今我們最需要的是證據,僅憑那一隻茶碗根本不足以指證她。”
秦錚想了想:“交給我了,我試試能否在她的住處搜出這種劇毒。”
端木琉璃點頭:“萬事小心,倘若梅妃那邊沒有收穫,再去各宮主子的住處轉一轉。”
秦錚答應一聲,轉身而去。既然要查案兩人也不曾急着趕回琅王府,先各處摸摸情況再說。何況他們還要等一個人,有些事情必須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