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蕊被關餓了兩天之後,老實多了,平常跟蘇舒幾個在一起的時候,話都不太說,就算說話也是溫溫順順的,表情更是簡單,全沒有當時鄙夷連碧時露出的陰翳。藍雲芊都說小蕊變了,現在比較像大家閨秀,而且她也自己帶孩子了,沒有再把小寶扔在一邊。抱孩子時露出的溫柔神色,充滿了母愛。
範文惠就要生了,看到小蕊抱着小寶的時候,心裡是暖洋洋的,就在想象自己孩子生下來之後的情景,兩個人之間的話題變多了,都是小蕊在講生小寶養小寶的趣事。看她再也沒有插手藍家內務的意思,範文惠心知那次金月如對小蕊的辱罵是真的刺激到她,她收斂了很多。其實範文惠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只不過,小蕊有野心並不是壞事,一個人有野心纔有進步的動力,她的相公藍堯成不就如此?
但是,小蕊畢竟心急了點,但願那次的教訓可以讓她知道分寸。這次比較,還是蘇舒勝過太多,範文惠心想,蘇舒雖然沒有野心,可是體貼人,處理事情也是從藍家大局着想,實在是得體大方,只可惜,她終究是要嫁出去的,那個方公子看來就是她未來的相公人選了。
可她即將誕下孩子,藍家的大大小小事情總歸要有個人管,可看看那些年輕一輩,或者與她同一輩的,卻沒有合適的人可以交託。她想了想,要不要讓方公子入贅呢?此事倒是可以跟藍堯成商量商量。
蘇韓青那邊,已經把華飄飄傳達的消息告訴了七王爺。七王爺崔慎跟皇帝佈局,遣兵調將,本想在廣平活捉戴守秋,誰料得知戴守秋本人並不在廣平,而是在餘新,這麼一來,反而是把戰事拖了下來。因爲搞不清戴守秋的目的,他們想抓他,而他或許正等着他們來抓呢,這也許也是個局也說不定。兩廂對持,居然一個月都沒有動靜。
“小姐夫人請你去聽戲呢,.今天請了昆臨的戲班子來。”小桃笑嘻嘻的跑進來,比蘇舒還積極,沒等蘇舒回答,就幫她拿來外出的衣裳。
蘇舒當然不激情了,這聽戲向來.不是她的愛好,每每總是聽得打瞌睡,可是範文惠來請,總是要去的,不管自己喜不喜歡。她瞥了小桃一眼,“小桃,我知道昆臨的那個柳巖是個美男子,不過你也矜持點,不要每回這戲班子來,都反應那麼大好不好?”
小桃嘟起嘴,反駁道,“我反應算.小的了,秋思都直接去四夫人那裡了,說讓我跟你一起來,你看看,她更加不像話,都不管小姐了。”
哎,一羣色女!昆臨這個戲班子之所以如此火紅,一.來自然是唱功深厚,二來就是這個柳巖,聽說是個舉世無雙的美男子,不管男女,看到他很容易就迷上。可他偏偏是個冷性情的,人都有徵服欲,因此這戲班子往往都被一戶人家連着請上好幾天。
藍府被他勾去魂魄的也是數不清的,每回戲班子.走了,總有幾個姑娘落淚。
蘇舒也是見過柳巖的,可她個人覺得也就是長.得漂亮一點,在她看來,方少輕也不比他差。小桃見她神色,嘻嘻一笑道,“小姐,你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你有了方公子,自然不把其他男人放眼裡了。”
“你這死丫頭。”蘇.舒拍她一下,無奈道,“走吧走吧,看你急的。”
蘇舒到那裡的時候,戲班子正要開唱,範文惠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她身邊去。蘇舒轉眼看到秋思,她正直愣愣的盯着柳巖,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哪個少女不思春呀,這些丫頭現在正是最美好的年華,可惜府上都有規矩,要是哪個私底下跟家丁有男女之情,都是要被處罰的。
雖然蘇舒不以爲然,可是畢竟這個家不是她做主,於是也常常提醒她們注意,告誡道,若是哪個想嫁人,儘管直接跟她說,她會想辦法成全,不要私底下偷偷摸摸,被抓到了她也沒有辦法護得了她們。
戲曲依舊是這樣,似黃梅戲又似越劇,反正蘇舒是半懂半不懂,聽着戲,思想早就飛到很遠了。半響旁邊有人推了推她,小聲道,“四妹妹,看,柳公子上臺了。”
蘇舒回過神,果然柳巖終於出現了,他今天扮演的是個俠客,身上的衣着爲他增添了不少英氣,沖淡了原本略顯太過的漂亮,令人眼前一亮。看戲的人發出一陣輕呼,藍雲芊說道,“四妹妹,他真好看,怨不得這戲班子要價那麼貴。”
蘇舒撇撇嘴,“真不知道你們是看戲還是看人。”
藍雲芊掩着嘴笑,“你回頭看看,二奶奶五奶奶那麼大把年紀了,她們還不是看得眼睛都移不過去。可不要怪我們了。”
蘇舒打趣道,“那你就找個這樣的相公,天天有的看,還不用花錢呢。”
藍雲芊臉色暗下來,幽幽道,“四妹妹,我的婚事可由不得我做主,哪像你呢,你喜歡上什麼人,你爹也不會阻攔你。再說,方公子對你那麼好,我,我可沒有你這種福分。”
聽她的語氣是相親並不如意,蘇舒安慰道,“三姐姐你這樣的人,一定是不容易找到配得上你的。你先不要這麼悲觀,哪個爹不疼自己的女兒呢,三舅舅不會幫你胡亂找相公的。而且,還有二奶奶在呢,她疼你這個孫女,不會放着你不管的。”
藍雲芊嘆了一口氣,“但願如此吧。”
這時候,場下忽然發出一聲驚呼,蘇舒忙擡起頭,只見臨時搭建的戲臺子不知道怎麼搞的,居然往下塌了下來,蘇舒這一排離臺子最近,小寶正蹲在臺子下面傻愣愣的看着地兒呢,蘇舒根本也來不及思考,撲過去抱起小寶,縱身往後退去。退得時候纔想起身邊還有範文惠,她大着肚子想來也跑不及,然而,就在她往回救的時候,臺子呼啦啦的倒下來,只聽一聲慘叫,這聲音很熟悉,正是小蕊的。
原來小蕊捨身保護範文惠,用自己的身體抗住了一根滾下來的木棍。
一時間藍府的人手忙腳亂,要扶着受傷的人去找大夫,要找人追究責任,還要安排戲班子,總之亂成一團。
範文惠雖然被小蕊護住了,可是腳依舊被壓了一下,痛得冷汗直冒。蘇舒去她門口等大夫的消息,就怕影響到胎兒。婉兒出來的時候瞪了她一眼,低聲道,“蘇舒,你也太笨了,小寶你管他幹什麼,他娘都不管,你不會先帶夫人避開麼?我是離得太遠了,實在來不及,可你就在她身邊,居然先去救小寶?”
蘇舒一愣,對這樣的指責實在覺得寒心。小寶是個小孩子,他離得最近,要是被壓一下,很可能就沒命了。當時的情況,她哪兒還有時間去想救哪一個才最合適!婉兒跟她平常關係很好,可是現在聽到她嘴裡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令人厭惡。難道她一定要放棄小寶去救範文惠纔是對的麼?哪個人命不是一樣的重?
蘇舒臉色一冷,“我不會看着小寶死,她孃親怎麼做不關我的事,反正我問心無愧。”
婉兒看到她的表情,也覺得自己說得有點過分,她苦心道,“我也是爲你好小姐,夫人上次才爲了老爺的事情跟你有所矛盾,現在難得和好,你居然沒有第一時間考慮到救她,試想夫人會怎麼想?還有小蕊,她今天捨身救了夫人,夫人以後肯定更加信任她了小姐,你難道當真要讓她做藍家的主母麼?”
蘇舒看了看婉兒,嚴肅的說道,“我從來沒想過要做藍家的主母,我對舅母好純粹是因爲她是我舅母。婉兒,我現在真不知道你這麼幫我,究竟是爲了你自己,還是爲了我?倘若你真的瞭解我,就不會對我說這種話。倘若那不是寶兒,就是個丫環,只要我覺得她處境最危險,我也會救她的。婉兒,假如那個人是你,你希望我爲了救舅母,而放棄你的命麼?”她頓了頓,轉身道,“你摸着自己的心問問,我當真做錯了麼?當你處在一個別的角度來看問題,得到的答案纔是客觀而正確的,而不是純粹從利益出發。”
婉兒怔住,此刻的蘇舒有種說不出來的強悍味道,這種感覺忽然讓她覺得自己很渺小。是啊,如果今天站在那個最近的地方是自己,那麼,她還會覺得蘇舒做的事是錯的麼?
不會,一定不會,一個人的命對自己纔是最重要的。倘若連命都沒有了,她所擁有的一切就都是泡影,什麼都不存在了,不是麼?
她想着,忽然笑起來,她覺得自己的選擇一直沒有錯。她從來就覺得蘇舒比小蕊要好,蘇舒能是能當上藍家的主母,那麼她們這些下人必定會是幸運的。而小蕊就不是了,所以她一直都在提醒蘇舒要提防小蕊。蘇舒這句話問得很對,她其實確實是在爲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