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蘇舒馬上朝氣蓬勃起來。她是一個樂觀又向上的人,所以既然已經確定了目標,要向着新生活邁進,那首要的問題便是,弄清楚這個世界,以及她的家族,比如有沒有孃親,有沒有其他親戚等等類似問題。
可以回答她這些問題的自然就只有蘇韓清,那個自稱是她爹爹的人。
當然,要問出這些問題,蘇舒先得坦誠自己失憶,因爲如果不是失憶的話她就沒有理由要蘇韓清解釋那些她不應該不懂的事情。
對於蘇舒失憶,蘇韓清倒沒有過多的驚訝,既然她身體比以前健康,那麼失憶也不是一件壞事,正所謂有得必有失。更何況,這樣的失去未必也不是一種幸福。
於是通過蘇韓清,蘇舒知道了她現在所在的地方叫福安村,所在的國家叫黎國,那是不存在於歷史上的一個朝代,體系與宋朝差不多,周邊的情況也極爲相似。
至於蘇舒的家族,據蘇韓清所說,她的孃親在她出生時便已經死去,蘇舒只有蘇韓清一個親人。對於這一點,蘇舒的看法有所保留,可這幾天蘇韓清對她無微不至,確實盡了一個做爹爹的責任。所以就算他有隱瞞,她也不打算追究下去。更何況,她已經不是蘇舒藍,其實親人這個概念,於她已經不是十分重要。
現在重要的是,如何開始新生活。
蘇舒一向相信知識改變命運,所以在孤兒院她用盡一切辦法讀書,像擠牙膏一樣的擠出時間來複習功課,她付出別人幾倍的努力,所以她纔可能從一所極爲普通的高中考上全國的重點大學。
她甚至已經規劃好以後的生活,工作,嫁人,生孩子,組織一個溫馨的家庭,這是她的人生目標。可現在……在古代,女子是很難上學堂的吧?更不用說,她現在的家庭如此貧窮。
可出去打工?她現在是十二歲的模樣,大概也沒有人會聘請她吧?
在她的新生活還沒開始就要被打擊之下,好在又發現了一個令她極爲興奮的事情。那就是蘇韓清會武功,她親眼看見他像風一般奔跑的速度,那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輕功吧。
既然無法知識改變命運,那麼就換成武功改變命運吧!
所以,有一天她便找機會向蘇韓清問道,“那個,爹……爹你會武功的吧?”爹爹這個稱呼她還不是很習慣,所以每次叫起來總是會頓上一頓。
“是啊,怎麼了?”蘇韓清眼睛一亮,早前這孩子十分排斥武功,他曾經想讓她學一點基礎的用來強身健體,但是怎麼樣都無法說服她。
“如果是的話,教我吧。”蘇舒十分認真的說道。
“啊,蘇舒,你終於想通了,乖蘇舒……”蘇韓清大喜,又捏起她的小臉來,這似乎是他慣於使用的,表現高興的方式。
“你幹什麼!”蘇舒大怒,掙脫他的魔掌。這爹爹就是這一點讓她十分無奈,也許以往的蘇舒藍是可以接受的,但是現在的她還不很習慣被那樣對待。
“蘇舒,你要學什麼?”那邊蘇韓清根本無視她的惱怒,已經在晃着腦袋一一列舉各種武功了,“劍術?棍法?刀法?鞭子?掌?”
“都可以學麼?”蘇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難道這爹爹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不,”蘇韓清搖搖頭,忽然有些黯然的說道,“爹爹只會暗器。”
蘇舒嘴角抽搐,只會暗器的話就直接說好了,幹什麼還要說出那麼多選擇給她啊!不是讓她白開心一場?不過有得學總比沒有強,她馬上說道,“那就學暗器。”
…………
蘇舒家的小木屋建在山腰上,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風景美麗空氣清新。門前那棵樹十分高大,枝葉繁茂,蘇韓清幫她做了一個箭靶釘在樹上,然後讓蘇舒用飛鏢射她,從近做起,然後慢慢拉遠距離。
戚,還以爲有什麼特別的教導方法,不就是人人都會的那種嗎?蘇舒一邊隨意的亂扔飛鏢,一邊鄙視號稱暗器高手的蘇韓清。不過看在他還教她輕功的份上就算了。
蘇韓清把基本的東西教會她之後,便去劉大嫂家裡幫忙做小工。他一直都是在福安村裡接些零碎活,藉此養活他和蘇舒兩個人。
練了一天,蘇舒決定收功,她叉着腰看着滿靶子的飛鏢,如果可以忽略那靶子的大小外,真的算不錯了。可惜啊,蘇舒看着那一米爲直徑的靶子,實在高興不起來。
是蘇韓清幫她當白癡麼?這麼大的靶子瞎子都能把飛鏢射上去吧?
“唉……”她無語得把飛鏢收回袋子裡,往破落的小屋走去。
馬上要天黑了,蘇韓清還沒有回來,她肚子餓得慌。但是想到他那惡劣無比的手藝,她的胃裡又忍不住翻騰起來,她知道她的胃一直沒有接受他燒得東西。
爲了生存着想,她決定自己動手。
米缸就要見底了,還有三碗米的樣子,野菜外面就有,自家種的。比起別人田裡肥綠肥綠的蔬菜,蘇舒家的菜就像營養不良的孩子,面黃肌瘦,乾癟的可恥。
好不容易找齊材料,有一碗米,十幾棵青菜,五個芋頭,一把紅豆,還有些花生,看看也勉強能燒個四寶粥。蘇舒滿意的點點頭,淘米洗菜切菜,順便把紅豆煮煮爛。
這些事情她都做的得心應手,因爲自打變成孤兒後,照顧自己便是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任務。只可惜古代的鍋竈實在是很不方便,但是這幾天看着蘇韓清用,她也學會了如何引火,如何控制火的大小。
所以,一切都不是問題。
一個時辰過後,四寶粥出爐。蘇舒搬着小板凳站在鍋前盛粥,順便放了一勺豬油進去攪拌,“香啊……”她貪婪的皺起鼻子,滿足的捧起飯碗跑向了飯桌。
這時候,蘇韓清回來了,不早不晚偏偏這當兒回來。他的鼻子跟狗似的,立刻就發現了四寶粥,然後在蘇舒驚愕的目光中,他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飯碗,兩眼淚汪汪的叫道,“好蘇舒,乖蘇舒,這是你燒的麼?是燒給爹爹吃的麼?真乖啊,爹爹好感動……嗚嗚嗚……爲了不辜負蘇舒的好意,爹爹會全部吃光的。”
“呼嚕呼嚕……呼嚕呼嚕……”接下來是狼吞虎嚥的聲音。
蘇舒跌坐在凳子上,雙手緊緊捏成了堅實的拳頭,才強忍住狂毆他的衝動。
這是個人麼?沒吃過飯的人?
唉!她趴在桌上觀賞吃得正歡的蘇韓清,她想看清楚這到底是人還是隻豬!
“噹噹……看,蘇舒,我吃完了,爹爹厲害吧?”蘇韓清把飯碗舉得高高的,給蘇舒仔細看乾淨的碗底,“蘇舒,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了?”他俊秀的臉上堆滿笑容,摸着蘇舒的頭笑道,“這是爹爹吃過的最好吃的飯,沒想到我們的蘇舒居然會做飯呢……”
蘇舒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吸了一口氣。
蘇韓清臉色一變,忙緊張的問道,“蘇舒,你怎麼了?又不舒服?華羅那傢伙不是說你都好了嗎?這死傢伙……來,蘇舒給我看看……”他右手一下一下順着蘇舒的背,另一隻手擡起她下巴,用額頭去碰了碰蘇舒的額頭,來感受體溫的高低。
蘇舒一下子愣住,這樣的動作,曾經在她不舒服的時候,爸爸也經常那麼做。她三歲時候母親已經不在,因爲年紀太小,所以一點記憶都不曾留下。而五歲的時候已經可以記住些東西,讓她深深懷念的,就是爸爸的額頭碰觸她時那溫暖的溫度。
這是她唯一關於親人的記憶,所以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蘇韓清的臉此刻忽然與腦中模糊的爸爸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同樣是滿含關切的眼眸,同樣是溫柔的碰觸,她茫然的睜着眼睛,感受額頭處傳來的溫熱。
“不燙啊,蘇舒,到底哪裡不舒服?”蘇韓清柔聲問道,懷裡的孩子自從暈倒後便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華大夫既然說她身體變好了,那麼總算也是件好事。所以現在他要做的,便是盡力讓自己忽視蘇舒的改變,盡力讓一切回到過去。
“沒什麼,我……肚子餓了而已。”蘇舒低下頭,小聲的說道,心中的怒火被蘇韓清剛纔的舉動弄得消失殆盡。
一陣風從門裡吹進來,吹開了垂落在額前的長髮,蘇舒落寞的臉分外清晰。蘇韓清怔了怔,隨即尷尬的笑起來,“啊,蘇舒你還沒吃飯啊?哈哈,哈哈……”他趕緊跑去盛了一碗粥回來,“還有剩呢,都怪爹爹太高興了,第一次看見蘇舒燒得飯……”
蘇舒擡起頭,白他一眼,你那是高興麼?是餓鬼投胎吧!不過……她接過碗,用筷子往蘇韓清那隻吃過的碗裡撥了一半粥進去,指了指凳子說,“坐下……一起吃吧。”
又能吃半碗飯,蘇韓清當然歡天喜地地依言坐下。
耳邊傳來筷子和碗邊輕微敲擊的聲音,蘇舒偷偷瞥了一眼,蘇韓清吃的正歡,彷彿是在吃天下間最好吃的飯菜一樣。她忍不住微笑起來,孤兒院裡那些弟弟妹妹也特別喜歡吃她燒的飯呢。
屋裡蠟燭的光微微搖曳着,昏黃黯淡,卻照亮了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