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田興坐在宣東流的茶園裡,石桌上擺着兩杯茶,彷彿他的對面還坐着那個常與他談心的老朋友,可這個老朋友已經不在人世了。他這輩子,除了兩個徒弟,與他最親的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左晚晴,還有一個便是宣東流。現在,他們都離他而去,他只覺得內心孤寂如荒漠。?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他有兩個知己,可惜他留不住他們!更可惜的是,他不能爲他們報仇!前者是不知道幕後元兇,後者則是因爲知道,反而不能動手。宣珏是宣東流的親生兒子,他一定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朋友爲了幫自己報仇而殺死自己的兒子,所以,莫田興除了滿腔憤怒滿腔悔恨,也只能坐在這裡緬懷曾經的時光。?
樑冰走進茶園,一眼就看到了莫田興,她坐到他對面,叫道,“莫師傅。”?
“四夫人?”莫田興有些訝然,他雖然知道樑冰與宣東流夫妻關係融洽,但是樑冰平常很少與他交談,所以不知道她來找他是有何事情。?
樑冰眼光八方,確定這裡無人偷聽,才鄭重的說道,“莫師傅,我知道你是先夫生前最好的朋友。而先夫死前曾交託給我一件事,所以,我希望莫師父可以幫我一起完成他的遺願。”?
“遺願?”莫田興忙問道,“宣老弟他有什麼願望?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幫他完成的。”?
“先夫交給我一封信,說在他死後,如果宣珏當家的話。就要我帶着這封信去慶州找七王爺崔慎,讓他來宣家主持公道。而我現在已經準備好行李。就等莫師傅一句話了。”樑冰眼神堅定地看着莫田興,等待他的回答。?
“七王爺崔慎?哦。倒是聽宣老弟提過他們之間地關係。”莫田興摸摸鬍子,站起來,“能爲宣老弟做事,我求之不得,四夫人。那我們即可上路吧!”四天後的分割線………?
離明城終於只需四天地時間,蘇舒三人在日落時分到達了一個名叫馬鞍的小城,打算在這裡找家客棧休息一晚,明天再繼續趕路。這幾天似乎是梅雨季節,風吹雨打的,三個人都十分疲憊。腳下的靴子也是沾滿了混合着牛糞馬糞的泥濘,污穢不堪。?
雨此時已經停了,路上行人又多起來。蘇舒三人牽着馬行走,加上容貌出衆。一時引得路人紛紛側目。這時候,旁邊一家店鋪突然走出來一個人。拿着一副畫站在他們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絲毫不收斂一下自己放肆的眼神。尤其是看蘇舒時,恨不得貼到她臉上。?
蘇韓青可看不下去了,一把推開他,喝道,“你幹什麼?”?
那夥計摸樣地人眯着眼睛。小聲道。“我只是想看清楚一下你們兩位。請不要見怪。老爺吩咐了我們找兩個人。我看着二位有點像。所以來證實一下。可惜我這眼睛……”他搖搖頭。抱拳道。“實在看不太清楚。冒犯了兩位。還請原諒。”?
原來是個近視眼。蘇舒笑起來。這個人態度不錯。看來是在說真話。“既然我們兩個有點像。那你不如說出來你們老爺要找誰。那不就行了嘛。”?
“哦。我們老爺就是明城藍家地藍大當家。他要找地是藍小姐和藍小姐地父親蘇老爺。請問你們是不是?”他說着把這幅畫遞給蘇舒。?
那畫不是畫地挺像地嘛。這人還真一個深度近視眼。這樣都認不出來!蘇舒把畫還回去。說道。“我就是藍蘇舒。他是我父親蘇韓青。請問我舅舅找我有何事?”她心裡猜想。藍堯成是擔心他們有沒有找到解藥。所以才差人來問地。不過她不是前幾天才寫過家信回去嘛。順便也寫了一封給藍堯成。難道他們沒收到??
“啊。原來真是。小地見過藍小姐和蘇老爺。”那夥計行了個禮。指着前面地店鋪說道。“兩位請裡面來。老爺有封信要交給你們。”?
蘇舒和蘇韓青對看一眼。隱隱覺得有不好地事情要發生。因爲如果是好事。依藍堯成地性格應該不會這麼急。還要夥計隨時注意路上地行人。不過他們也猜不出什麼來。只得跟着夥計進了店鋪。而輕歌因爲這事與他毫無關係。爲了避忌。索性一個人在外面閒逛起來。?
這是一家不大的賣布料地店鋪,看來人手也不多。那夥計解釋說本來有三個人的,但是今天一個生病不能來,還有一個家裡有點事,所以現在就他一個看着鋪子。?
要一個近視眼找人,確實爲難他了一點,而這個地方雖然也有近視眼鏡了,但是顯然不是一般人家可以買得起的。?
“你們先喝杯茶,我進去拿信。”夥計說道,一邊進了裡屋。藍堯成給蘇舒要經過的地方的店鋪都送去了同樣內容的信。?
“你說會是什麼事?”蘇舒喝茶的時候問蘇韓青,“爹啊,我心裡砰砰跳的,有點七上八下,你說會不會是什麼壞消息啊?”?
“應該……不會吧。”蘇韓青也不太確定,可是仍舊安慰道,“若是有不好的事情,你舅舅難道解決不了?還要通知你?”?
“也是,況且我在外面,也幫不了忙啊。難道會是好消息,他迫不及待要告訴我不成?”蘇舒這麼一想,心裡安定了一下。而且趁着這空閒的時間,轉頭打量了一下這家店鋪。比起藍家其他的店鋪,這家的規模真是算小的了,而且裝飾的也十分寒酸。這大概與馬鞍這個小城市有關,不過既然生意清淡,爲何還要在這裡開設店鋪,不怕虧本麼??
“爹,我們回明城,還要經過什麼城鎮?還有,這馬鞍附近都有些什麼地方?”她對這個國家的地理依舊不熟悉,就算以前路過也忘掉了,所以問曾經浪跡天涯的蘇韓青,是最合適不過了。?
蘇韓青喝了口茶,入口極澀,看來這家店生意果真糟糕,買的茶葉都這麼次。他理清了一下思緒,說道,“回明城只需經過一個大城,一個小鎮,分別是北平和棲湖。至於這馬鞍附近,西邊臨近的可是都城羅陽。你啊,真是要多出來跑跑,都城在哪裡都不知道!”他搖搖頭繼續說道,“南邊是柳州和廣平,東邊較多小鎮,沒有特別大的城市。蘇舒,你問這些幹什麼?”?
原來是在都城附近啊,蘇舒點點頭,看來這店鋪並不是看中生意,而是看中消息吧?既然如此,爲何不開客棧,不開酒樓呢?不是這種行業比較容易收集信息的嗎?她搖搖頭,有點不解。?
夥計已經把信拿來了,恭謹的遞給蘇舒。?
信並沒有怎麼密封,看來裡面的內容似乎不算機密,蘇舒舒了一口氣,心想,可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吧?她輕鬆的取出信,信上只寥寥寫了兩句話,但是她的神色一下子煞白,嘴裡喃喃說道,“不是吧?怎麼……可能呢?走得時候還好好的……”她的語氣說不出的沉痛和不信,手中的信隨着她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蘇韓青見到她如此摸樣,忙問道,“蘇舒,發生什麼事?
她回過頭,雙眼呈現空茫的狀態,有點結巴的說道,“爹,我公公……死了!”?
“什麼?”蘇韓青驚道,“給我看看。”那個一向強勢的親家公居然死了?雖然他對他強迫蘇舒嫁給他們宣家的事情一直都耿耿於懷,但是不可否認,蘇舒嫁過去之後,他真的沒有一點委屈她,還讓她自由的生活。所以,現在突然說宣東流死了,蘇韓青還真有點接受不了,更何況,他也是他師父莫田興的好朋友呢。?
“信上說公公是得重病死的,可是我們走的時候,他身體還好好的。怎麼可能說死就死了?”蘇舒稍微平復了一點過來,想起宣東流對他們流露出的慈祥笑容,想起他包容她這個媳婦的一切,想起他對宣瀟的疼愛。她的眼眶紅了,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來。?
“蘇舒。”蘇韓青忙摟過她肩膀,把大手放在她頭頂,讓她在他懷裡哭個夠。?
半晌,蘇舒擡起頭,抽泣的說道,“爹,我們快回去吧,我一天也待不住了!我怕宣瀟他承受不了……我要去陪着他!”失去親人的感受,她再明白不過。宣瀟在七歲的時候失去過母親,這傷痛折磨了他十年。如今十年後,又要面對他父親的離開,他情何以堪!而且,他與他父親之間的心結一直沒有打開,蘇舒可以想象,宣瀟現在的後悔與心痛!?
“好,好,我們不住客棧,連夜趕回明城!”蘇韓青拉住蘇舒,便帶着她走出了店鋪。?
輕歌聽說了此事,自然也不反對連夜趕路。對於他來說,宣東流是他曾經最愛女人的相公,他死了,那麼樑冰現在如何呢?他也擔心。所以,三個人都沒有休息半刻,買了路上準備的乾糧,連夜就出了馬鞍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