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不需要陸離解釋的太多,顧念白心中就已經明白,
“眼下寧清月這樣的情況,寧國侯不將咱們碎屍萬段,都算他仁慈了。寧清月的那張臉,沒有我的解藥,自然是好不得的。就是爲他女兒着想,他也是不能害了舅舅。”
“放心吧,其他的事情交給我便好,你跟即墨,只需好好的。”緊握住顧念白的手,陸離的目光緊緊的箍着她。讓顧念白的臉沒來由就紅了,不自然的別過去,掙開陸離的鉗制,走到安全的範圍,
“王爺,王爺若是沒有旁的事情,我先下去了。即墨還在找我。”說完,不敢再去看陸離,逃離一樣的逃離出陸離的視線。
盯着顧念白倉皇的身影,陸離啞然失笑。
也許,他在慢慢的走入她的心中。這個認知讓陸離的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道淺淺的笑痕。
陸離所做的動作,沒有讓顧念白失望。
很快,西雲宮裡頭就起了波瀾。
端坐於軟和的貴妃榻上,韻貴妃描開的精緻面容,染着絲絲縷縷的怒氣。隔在煙霧繚繞的眼瞳裡,佈滿猙獰。
塗着斗膽的玉指,緊緊捏着案上的茶盞,力道之大,儼然有將茶盞跌碎的陣勢。
憫憐安靜的站在她跟前,一言不發,默默的站着。
將端在手中的茶盞高高的挽起,終是沒有落下,韻貴妃重重的放回案上。長長噓了一口氣,韻貴妃臉上的怒意消逝成滿目的黯然,
“沒想到,真是沒有想到。竟是讓寧清禤得了這樣的福氣。”
“娘娘息怒!”不敢過多進言,憫憐站在原地,看着韻貴妃滿容愁死,默默吐出一句。
“本宮不甘心,憑什麼這好運氣全是落到她寧清禤身上,本宮不甘心,不甘心。”壓抑着心底的撕心竭力,韻貴妃怒吼幾聲。
當年她與寧貴妃同時入宮,明面上陸傳是對她們一視同仁不偏不倚。但是韻貴妃心裡頭清楚,陸傳心中寧清禤的分量自是要比自己重幾分。
這些年來,陸傳對寧清禤的忍讓,還有寵溺。於韻貴妃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她在陸傳跟前卑躬屈膝,但寧清禤在陸傳跟前,可以任性的跟個孩子。
如今,他們真的有孩子了,那鳳梧宮的位置,只怕她是今生都無緣了。
想想,韻貴妃心裡頭猶如針扎一樣的疼。
“娘娘。”仔細端倪着韻貴妃的神色,憫憐到底是不忍,上前去,輕哄一句,
“其實,也不盡然。”
憫憐的話,讓韻貴妃的臉色染了些生氣,竟是有些呆了,看向憫憐,
“此話怎講?”
先是欠了欠身,憫憐才敢作答,
“宮裡頭懷着孩子的人多了去了,不是每個人都有福分生下來的。再說了,陛下若真存了疼惜寧貴妃的心,便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將她禁足在昭和宮內。還有那爲寧小姐,也不會被關在聞安堂。還聽說,原本陛下是讓寧國侯去接手西北軍務,如今換成了景王爺呢。”
“你說的倒是真的。”冷靜分析過憫憐所言,韻貴妃臉色緩和下來,
“沒準,其中還真能有本宮的生機。”
晚風瑟瑟,更漏已遲,夜風低沉回咽,將蟬鳴都生生扼在寂靜裡。
半人齊高的落地鳳嘴宮燈,托起的紅燭約摸與人手臂大小。融在燈芯熱焰下的燭淚,一滴一滴淌下來,不時爆開滋滋聲。
跟窗外的晚風嗚咽聲揉到一處,聚起昭和宮內怎麼散都散不去的壓抑。
獨坐在紅檀軟榻上,寧貴妃凝燭垂淚。昏黃的火光印着她的臉,淒涼中帶着沉重的悵然。宛如心底吐出來的一口氣,化爲煙霧籠入她眸底,翻成悄無聲息的浪痕。
“娘娘,天色已經晚了,不如歇下吧。”見寧貴妃這副模樣,柔兒着實於心不忍,遂上前勸一句,
“娘娘您如今的身子,萬不可太過憂傷,縱是不爲自己着想。也總得爲腹中的龍子着想不是?”
柔兒的話,似是夜空裡的一記驚雷,撕開了寧貴妃意識中的頹廢。心底唯許的不甘,拉着她振作起來,揚袖抹去眼角落下的淚,憤憤的啓脣,
“對,本宮有孩子,本宮有孩子。”
這才冷靜下來,起了身,打了
個旋寧貴妃踱步走入內殿。
在柔兒的伺候下,躺了下去。
暈暈沉沉中,寧貴妃覺得自己已然進入夢鄉。
夢裡開了大片大片的牡丹,寧貴妃記得清楚,那是東邊別莊裡頭的院子。因爲她和月兒素來喜好牡丹,父親便命人從洛陽移植了一些過來,養在東邊的別莊裡頭。
年幼的時候,寧貴妃最喜歡跟寧清月在此處玩耍。
“姐姐,姐姐。”正是想着,熟悉又清麗的女音從身後響起,傳入寧貴妃耳中,惹的寧貴妃嘴角化開歡喜。轉過頭去,一句“月兒”還沒開口,被身後人兒的那張面容被駭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張臉,佈滿傷痕,有新抓出來的,也有已經開始潰爛化膿的。密密麻麻的新舊傷痕,幾乎可以用體無完膚來形容,壓根看不出她原來的顏色。
“月兒?”寧貴妃根本不敢相信,緊緊的揪住自己的心口,艱難的吟出一句。
那人好似笑了一下,慢慢的靠近,靠到寧貴妃跟前的時候,素白的玉指往臉上抹了一下。沾滿臉上鮮血跟流膿的手伸到寧貴妃跟前來,就要往寧貴妃臉上抹,
“姐姐,你看,我的臉。姐姐你看,我的臉。”
“啊,月兒。”再也受不住,寧貴妃驚叫出聲,從夢中驚醒。背心的冷意一陣一陣的襲來,額頭的汗水順着臉頰淌下。
“娘娘。”被寧貴妃的呼聲嚇住,守夜的宮人推門進來,噗通一跪,隔着山水畫屏請示着,
“娘娘可安?”
“本宮,本宮安!”捂住自己因害怕而極劇跳動的心臟,寧貴妃頓了頓,才答出聲。
鬧出這樣的動靜,柔兒自然是不能安睡的,也走了進來。正好聽見寧貴妃跟守夜宮女的談話。使了個眼色,讓宮女下去。
不一會兒,再次進來的宮女捧着一碗安神茶。
接過去後,柔兒移步走到寧貴妃榻前來,
“娘娘,喝口茶壓壓驚。”
“嗯。”確實需要點東西來壓壓驚,不反對柔兒的作法,寧貴妃端過茶後,一口飲盡。
這一下,纔算睡的安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