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緩緩伸出手,一縷金色的陽光透過糊着明紙的窗斜射到她手上。
溫暖,可見,卻永遠也不可能抓住。
就如此刻,郭權對青梅的那份情。
“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徹底失去了,才覺珍貴。”皇后的聲音幽幽。
倘若當初郭權對青梅的情誼如此刻這般,或許太尉夫人就不會將青梅送入宮中,或許,她也不會將青梅賜給夜錦衣。
“姑姑,我想,我還能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替她報仇了。”郭權的聲音滯澀、低沉,仿若穿越了時光的變遷。
“你這孩子,”皇后嘆息一聲,終於道,“本宮幫你。”
對付一個小小的婢女,她出手,實在有些掉價,但她若再不管,她這侄兒怕是就要真的魔障了。
“多謝皇后姑姑!”
皇后擺手制止了郭權的道謝,扶着他向外間而去,臉上已如戴着面具一般,收斂了所有的表情。
“楊公公,去將巫月找來。”皇后的聲音不怒自威,“沒有本宮的允許,竟擅自離去,本宮倒要好好看看這錦王府的規矩是如何教的?”
“是!”楊才俊拖長的尖細嗓音裡都帶着歡快。巫月,你的死期到了。
就在此時,一位身着櫻紅色蝶戲水仙裙衫的女子緩步走了進來,笑着看向皇后道,“母后,瓊兒在殿外都聽到您的聲音了,今日可是您的壽辰,這是誰又惹母后不高興了?”
“見過玉瓊公主!”殿中立着的郭權、楊小荷忙向進來的少女行禮。
“郭將軍、郭夫人不必多禮!”夜玉瓊含笑看兩人起身,這才走到皇后身邊,盈盈福了一福,“玉瓊祝母后壽辰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你怎麼跑這來了?”對上夜玉瓊的乖巧,皇后臉上的線條當下柔和起來,杏眸之中也浮出一抹慈愛之色,“母后不是告訴你,讓你在御花園待着。今日你父皇特意將朝中所有未曾婚娶的公子都召進宮,你應該多多留意纔是。”
“母后!”夜玉瓊嬌羞的嗔了一聲,“玉瓊不願嫁人,想要多陪陪母后和父皇。”
“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就算你是公主之尊,也沒有不嫁人的說法。”皇后嗔了夜玉瓊一眼,壓低了聲音道,“玉柔公主的做法學不得,但這位南荊公主,你倒是可以好好和她學一學。若咱們天瀾的男兒,你沒有喜歡的,也去南荊、東平這些地方挑一挑。”
“母后!”夜玉瓊的臉頰突然有些緋紅。
皇后正要再說什麼,便聽殿外有密集的腳步聲傳來,當下住了口,瞥了眼一旁的郭權,扶着夜玉瓊緩步向殿門口走去。
一眼就看到一位身着丁香色錦裙的女子正與四皇子有說有笑的往這邊而來。
她身邊是陰沉着臉色的楊才俊,身後是緊隨着的內侍與宮婢。
明明是被押來的犯人,可此刻看起來,竟像是她領着一衆婢女、內侍來見她。
“兒臣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走到近前,夜玄耀悄悄扯了扯巫月的衣袖,之後躬身向皇后行禮。
巫月也衝皇后盈盈福了一禮,學着夜玄耀道,“巫月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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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才俊挺着腰桿大喝一聲,“小小婢女,見到皇后娘娘竟然不跪,簡直是無法無天,來人……”
“楊公公!”四皇子夜玄耀突然開口,截斷了楊才俊的話,看向皇后道,“母后,巫月第一次進宮,不知宮中規矩,還望母后高擡貴手,不與她一個小小的丫頭一般見識。”
說話間,夜玄耀湊近巫月低聲道,“你第一次見皇后娘娘,是要行大禮的。”
巫月眨了眨眼,一臉無辜的妄想夜玄耀,“什麼是行大禮?”
“錦王哥哥府上的人沒有教過你嗎?”夜玄耀眉心微蹙,想着如何簡明扼要的爲巫月解釋,“就是要行跪拜之禮。”
“可我不想跪她。”
這個問題,她進宮之前,就和夜錦衣討論過,夜錦衣的原話就是,不想跪,就不跪。
夜玄耀撐大了眸子,心思轉了又轉,這才又擡頭看向皇后道,“母后,巫月初到錦王府,錦王哥哥還沒有來得及差人教導她規矩。”
說着,夜玄耀故意板下臉看向巫月道,“回去之後,要好好學規矩,知道嗎?”
笑意,在巫月心尖氾濫,她當下順着夜玄耀的話乖巧應聲,“是,四皇子!”
只是這兩人的小舉動落在一旁郭權的眼中,就仿若用刀子戳他的心一般。
四皇子還未娶親,因此還未開府,住在宮中。巫月今日纔是第一次進宮,與夜玄耀定然也是第一次見面。這纔多大會功夫,就能勾搭的一向不理會俗事的夜玄耀替她開口辯解。
嘖,難怪能將夜錦衣的魂勾了去,當真是個手段厲害的。
“咳!”郭權輕咳一聲,提醒皇后千萬不能就這樣被這兩人糊弄過去。
“既然錦王沒工夫教你規矩,那本宮今日就教你什麼叫規矩。”皇后當下冷了聲音。
“母后!”
“四皇子!”不待夜玄耀再開口求情,皇后郭沁的聲音已又冷了一分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如此袒護與這婢女,視祖宗的規矩與不顧,究竟是爲何?是你覺得這祖宗的規矩不對?還是說恃寵而驕,覺得本宮連管教一名婢女的資格都沒有了?”
夜玄耀啞口無言。
皇后的話,步步緊逼,他一句也應不得、辯不得。
巫月眸中浮出一抹感激,夜玄耀是真心想要爲她開脫的。
她衝他燦然一笑,沒事的。
絢爛的笑容,仿若驟然盛開的曇花,雖只有一瞬時間,卻驚豔了夜玄耀和圍在這的一衆婢女、內侍。
但落在這些人眼中是驚豔,落在皇后眼中那就是赤裸裸的張狂無禮和蔑視。
落在楊才俊和郭權眼中,更是引起了綿綿的恨意和怒氣。
眼看巫月的小手摸向腰間的羊脂玉佩,楊才
俊快一步道,“巫月姑娘,眼前這位是皇后娘娘,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可不是如奴才這般的小人物。您呀,千萬莫要再拿出錦王爺的玉佩狐假虎威。”
說着,楊才俊又看向皇后道,“娘娘有所不知,剛纔巫月姑娘拿着錦王的玉佩,在御花園好一陣威風,而且還欺辱了陳家小姐,對奴才更是咄咄逼人、譏諷甚多。”
皇后的眸光也主意到了巫月腰間垂着的羊脂玉佩,臉上神色未變,眸底卻浮出一抹譏諷。她就說,一個小小的婢女,怎麼這麼大的膽子,原來是拿了夜錦衣的玉佩,簡直是拿着雞毛當令箭。
“巫月,別說你一個錦王府的婢女,”皇后掃了一眼巫月,仿若是在看一隻卑賤的螻蟻,“就算錦王在本宮面前,本宮也一樣訓得、打得。”
“楊公公,”皇后看向一旁的楊才俊,“勞煩你好好教一教她什麼叫規矩?”
“是!”楊才俊應聲,轉身,小眼睛中全部都是得意和恨意。
巫月,你死定了。
“巫月姑娘,奴才就先教一教你如何跪?”楊才俊尖細的聲音裡是滿滿小人得志的張狂與猙獰,“來人,打斷她的腿!”
“楊公公!”夜玄耀臉色一變,無論是剛纔皇后的咄咄逼人,還是此刻楊才俊的猙獰,顯然他們都是要找巫月的麻煩,“她不過是一個初次進宮的婢女,何須……”
“四皇子,你是在質疑本宮嗎?”皇后不悅的截斷了夜玄耀的話,“莫非你母妃也沒有好好教導你什麼是規矩?”
“兒臣不敢!”夜玄耀不甘的垂下頭,偷偷向巫月使眼色,快行禮,說不定還能補救。
巫月的手死死扣住腰間的玉佩,夜錦衣,你個混蛋,你不是說這皇后想不跪就不跪嗎?
眸光掃到夜玄耀丟來的眼神,巫月卻又突然冷靜下來。
楊才俊叫她來這永安宮的時候,已是擺明了要找她的麻煩,所以,無論此刻她對皇后的態度如何,雞蛋裡挑骨頭,他們也一定會挑出刺來。
既然躲不掉,那她爲何還要委屈自己向皇后下跪?
“嘖!”
楊才俊不由嘖了嘖舌,永安宮門口的時候,他已經意識到巫月的膽子很肥,此刻他才驚覺,他還是小看了巫月,她整個人,怕是隻剩下這膽子了。
不說宮中的婢女、內侍,就算一般朝臣遇到當下這情況,怕也是趕忙跪地求饒,她倒好,依舊直挺挺的戳在那,沒有絲毫要求饒的意思。
就這模樣,不打斷她的腿,還等什麼?
楊才俊小眼放光的搶過一旁內侍拿來的廷杖,皮笑肉不笑的掃了一眼巫月,衝旁邊的婢女叱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扶好了巫月姑娘,雜家是要打斷她的腿,別不小心打折了她的腰。”
十幾名婢女蜂擁衝向巫月,不給她反抗的機會,立馬揪住她的手臂,將她牢牢固定。
“就算你想求饒,也晚了!”楊才俊手中的廷杖高高舉起,脣角浮出一抹嗜血的笑意,青梅,哥哥給你報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