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蘇沫兒當下應聲,轉身仔細檢查起。
寬敞的大殿,又陷入死寂,唯有蘇沫兒悉索翻檢物品的聲音和已被婢女扶起的夜玉柔的斷斷續續抽噎聲。
“王爺,您看!”
很快,蘇沫兒細細的聲音就割破了這死寂,吸引了所有人的眸光。
她搖了搖手中的茶壺,“這壺茶中除了可以泡茶用的千日紅、百合花、七彩菊、迷迭香、金盞花之外,還多了一味青陀羅。因此,喝了此茶的人,會即刻陷入昏睡。”
“另外,”她俯身從金線方格的地毯上撿起一束米白色的小花,“此花名叫依蘭,單獨存在沒有任何問題,但配着青陀羅,便會出現魅藥的效果,無論你是否昏睡,都會情動。”
果然,四皇子夜玄耀垂下了眸子,在碧霄宮太醫爲他診治的結果就是中了青陀羅和依米花之毒。
夜玄耀的眸光極快的掃了眼皇后,又轉眸望向蘇沫兒。
“除此之外,這瓷片上,”蘇沫兒撿起榻上散落的一塊碎瓷片道,“我還發現了鉤吻之毒。”
鉤吻兩個字一落,夜玉柔當下僵住。
她突然想起她爲巫月下的毒就是鉤吻之毒,但更重要的是,那個陳奕彤所給的裝鉤吻之毒的白瓷瓶不見了。
“對,就是鉤吻!”
一旁爲郭鬆處理完傷口還未離去的太醫劉遠山突然擊掌出聲,驚得夜玉柔瑟縮了一下。
見衆人刷的將眸光轉向自己,劉遠山當即衝皇后行了一禮道,“回皇后娘娘,下官剛纔爲懷遠將軍處理傷口的時候,就發現懷遠將軍背後的傷口好似被人下了毒。只是因那鉤吻之毒一般是入口斃命,很少見人外用,所以一時竟沒有認出來。”
此言一出,劉遠山身側坐着的郭鬆的臉當下就黑了。他背後這傷,郭權剛纔已經和他說了,很有可能是夜玉柔所爲。不過他也想得開,他睡了夜玉柔,夜玉柔給他來上一刀也算是有來有往、公平合理。
可這傷口有毒,這性質就完全變了,這說明,夜玉柔想要他的命啊!
“玉柔公主!”郭鬆瞪向瑟縮在宮婢身後的夜玉柔,“你竟敢給本將軍下毒?竟然想要本將軍的命?”
“不關我的事……”
夜玉柔蒼白着臉色的話還未說完,巫月突然指向她那雙孔雀線珠芙蓉軟底鞋旁的一個白瓷小瓶狐疑道,“那是什麼?”
那不是別的,正是是陳奕彤所給的、裝鉤吻的白瓷小瓶。
夜玉柔大驚失色,彎腰就向那白瓷小瓶撲去。
一道幽黑的長鞭仿若靈蛇一般卻更快一步將那白瓷小瓶捲走。
“還給我!還給我!”夜玉柔驟然掉頭,惡狠狠的瞪向夜錦衣。
“蘇沫兒!”夜錦衣豈會理會她,手腕一轉,長鞭已然將鞭梢捲起的白瓷小瓶拋給了蘇沫兒。
“給我,給……”
“玉柔公主!”尖叫着要衝向蘇沫兒的夜玉柔被臉色陰沉的郭權擋住了去路。
夜玉柔此刻的行爲太反常了,所有人都察覺出這
白瓷小瓶有古怪了。
果然,就郭權與夜玉柔僵持的這一息功夫,那邊蘇沫兒已出聲道,“這裡面的正是鉤吻,一滴足以致命!”
“不,不,那不是我的東西,不是我的。”夜玉柔後知後覺察覺到自己行爲的不妥,連忙擺着手後退。
可這舉動,落在大殿衆人眼中,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玉柔公主!”郭鬆咬着牙、忍着痛起身,黑着臉一步一步走向夜玉柔,“是你打昏了本將軍,意圖對本將軍不軌?事發之後,還想要殺本將軍滅口,對不對?滅口不成,還想要嫁禍巫月姑娘,對不對?”
“不,不是……”
“還敢說不是,倘若不是,”郭鬆倏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這手上的血跡哪來的?這是本將軍的血吧?”
“不不!”夜玉柔拼命扯着自己的手腕,可郭鬆的手卻仿若鐵鉗一般,她扯不動分毫。
瞬間,這驚慌就釀成了惱羞成怒,夜玉柔突然變了臉,“你放開我!郭鬆你個賤人,放開我!若不是你,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玷污了我的清白,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竟還敢再次大放厥詞?你說,好好的,你爲什麼要來凌雲閣,是想要把巫月弄上手……”
郭鬆垂下的手緊攥成拳,正要揮出的瞬間,郭權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頭,低聲道,“有姑姑在。”
“瘋子!真他孃的晦氣!”郭鬆驟然甩開夜玉柔的手腕,一臉嫌棄的摸出一塊帕子擦起手來。
“淑妃娘娘!”皇后此刻的臉色陰沉的仿若能滴下水來,“你可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一點天家公主的模樣都沒有,滿口市井村婦的粗話不說,行爲更是放浪無羈,對此,淑妃,你可還有何話可說?”
出人意料的,臉色同樣難看的淑妃,竟沒有辯駁一句,也沒有絲毫維護夜玉柔的意思,只冷冷看向夜玉柔,“本宮沒有這樣的女兒!”
皇后心中冷笑一聲,這個時候說沒有,遲了。就衝夜玉柔這品行,三皇子怕也會受連累遭皇上厭棄吧?
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夜玉柔不可置信的、呆呆的轉向淑妃。
淑妃那張明豔的、蘊着怒氣的臉龐,是那麼的熟悉,又那麼的陌生。
從小到大,淑妃何曾訓斥過她一句?
她做不好刺繡,淑妃便責打繡娘。她說她不想學刺繡,淑妃說不學就不學,公主也不需要做這些。
她背不會詩文,淑妃就訓斥先生。她說她不想背詩文,淑妃說不背就不背,公主也不需要去考狀元。
她學不會規矩,淑妃就趕走了教規矩的嬤嬤。她說她不想學規矩,淑妃說不學就不學,公主不需要遵守規矩。
……
她說,她喜歡撲蝶,淑妃便讓宮婢將蝴蝶趕到一起……
她說,她喜歡玲琅閣的首飾,不喜歡宮中的,淑妃便差人將玲琅閣的所有首飾都搬到她宮中……
她說,她喜歡吃翠玉糕,淑妃便讓她的貼身婢女走到哪都給她帶着翠玉糕……
……
她咒罵哪個宮婢,淑妃便當下將哪個宮婢拉出去亂棍打死。
她動手打了宮婢,淑妃說就該這樣,不能委屈了自己。
甚至,皇兄有的時候瞪她一眼,淑妃也會責備上皇兄兩句。
……
所以,她一直覺得淑妃是這天下最疼愛、最疼愛她的人。她絲毫不懷疑,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淑妃也會差人去給她摘下來。
昨日她去福安寺,跳着腳的說絕不給巫月那個賤人道歉,她要弄死她,要讓她身敗名裂。
淑妃還說,對,不道歉,哪有公主道歉的說法?
淑妃還說,對,一定要讓她身敗名裂,誰讓她在玉柔面前不知進退。
這些話猶在耳邊,可今日,怎麼忽然間一切就變了?
這麼突然。
突然的就像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淑妃變得有些讓她不認識,尤其是此刻她眸中那種深深的、毫不掩飾的厭惡,更是刺激了夜玉柔。
若換做往日,不,就算在昨日,她碰到今日這狀況,被郭鬆玷污清白,被夜錦衣鞭打,淑妃怕是早就將她摟入懷中軟語安慰,又替她出頭了吧?
“母妃?”夜玉柔顫顫喚了一聲淑妃,有那麼一絲祈求、一絲不解、一絲希翼……
“本宮說了,沒有你這樣的女兒!”淑妃不僅面色寒如水,聲音也是冷如冰。
這冰冷的話語仿若壓垮了夜玉柔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望向淑妃的眸光突然間就怨毒起來,仿若是在看與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是,你是沒有我這樣的女兒?我怎麼可能是你的女兒呢?”夜玉柔面色猙獰,怨毒的眸光轉向巫月,還沾染着血漬的手也指向巫月,“她纔是你的女兒對不對?否則,你怎麼可能爲了她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責罰我?說,這是你和哪個野男人鬼混生下的賤種?”
淑妃覆着寒冰的臉色瞬間鐵青一片,渾身止不住顫抖,“來人,公主瘋了,瘋了,將她給本宮拉下去。”
“我瘋了,你才瘋了吧?爲了一個來路不明的賤種竟然棄我不顧?”夜玉柔一把推開拉扯她的宮婢,狀若癲狂,“巫月你個賤人,難怪你囂張跋扈,連本公主都不放在眼裡,原來你早知道你是她的野種啊!”
“瘋了,瘋了,瘋了……”淑妃哆嗦着起身,衝那些畏首畏尾、不敢上前的宮婢斥到,“愣着做什麼?還不快些,難道還要看着發瘋?”
“淑妃妹妹!”皇后眸中光芒變幻不定,“這不是你刻意安排好的吧?”
讓夜玉柔故意裝瘋賣傻,好掩蓋今日這百出的醜態,好掩蓋她今日對郭鬆意圖的不軌?
“好好好,”淑妃也是怒極,“既然皇后娘娘如此說,那玉柔公主就交給皇后娘娘處置,要殺要打,本宮絕不多言半字!”
皇后眸底的不解愈重,看向已被宮婢按住,就要向外拖的夜玉柔,“將玉柔公主帶上前來,本宮有話要問。”
“你放開我,你們這羣賤婢,本公主要砍了你們的頭,砍了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