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話出口的瞬間,夜繡又死死咬住了脣,她不能承認,不能認,不然這後果她承擔不起,“什麼爲什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哥哥……”
“哥哥?”
巫月譏笑一聲,“你配叫他哥哥嗎?自己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嗎?夜繡,你要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舉頭三尺有神明,你看看你的手,那上面沾染的不僅僅有君主的血,還有那剛剛成型的嬰孩的血?”
夜繡極快的垂眸瞥了眼自己的小手,白皙乾淨,明明上面什麼都沒有,可不知怎麼她卻隱隱覺得手上被塗了一層什麼東西。
她小心的將手背在身後,在錦裙上蹭了蹭。
這小動作,她以爲自己掩藏的很好,可落在正廳中巫月、夜錦衣和諸葛無名三人眼中,便已經說明了所有的問題。
巫月並沒有冤枉她!
夜錦瑟的事情還真是她做的!
“有些東西,一旦沾染上,那就再也擦不掉。”說着,巫月忽然後退一步,一臉驚恐的瞪向夜繡的腳下,“那個是什麼?諸葛,是不是郡主落下的那孩子?”
諸葛無名瞥了眼一旁的夜錦衣,當下配合巫月的話道,“真是那男嬰。”
“夜繡,你感覺到了沒有,他爬上了你的腳背,正在拉你的裙裾,他的小手滿是鮮血,他大大的眼睛裡對你是滿滿的恨意,哦,他說話了,他說,姨母,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你爲什麼不讓我來到這個世上?爲什麼?”
“我沒有,我沒有,”本就心虛至極的夜繡愈發驚駭,腿一軟,便跌坐在了地上,手腳並用的一點點向後退着,時不時踢一踢腳,好似她腳上真趴了一個小小的嬰孩。
“夜繡,那男嬰又說,姨母,既然你不讓我來這世上,那你就來陪陪我吧?他在順着你的腿向上爬。你有沒有感覺到?”
“不,不要,不要!”夜繡徹底慌了神,“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這樣,那楊大夫和我說這藥是會造成小產的假象,對母親、對孩子不會有什麼傷害的。可爲什麼姐姐喝了之後,就流血了?爲什麼姐姐就小產了?我不知道,我不想的。你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
夜繡踢着腿,連滾帶爬,試圖擺脫她腿上那並不存在的男嬰。
巫月的眸光一暗,心一涼。雖然早已料到此事是夜繡所做,可親耳聽到她從口中說出,心,不覺還是發寒。
她一個外人都是如此,夜錦衣,怕是心中更加難過。
“哪個楊大夫?”就在此時,夜錦衣的聲音響起,涼的就如那碎了一地的冰碴。
瞬間,也將夜繡凍醒。
望着夜錦衣冷如冰錐的眸光,夜繡的心開始發痛、發苦。
“哪個楊大夫?”說話間,夜錦衣手腕一動,幽黑的長鞭已然垂下。
夜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夜錦衣這次是動了真火了。
她慌忙從地上跪起,“濟世堂的楊大夫!”
說着,她膝行到夜錦衣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腿涕淚橫流的哀求
道,“哥哥,繡兒錯了,繡兒不是故意的,哥哥,你就原諒繡兒這一次好不好,哥哥……”
“夜繡!”夜錦衣攥緊了手中的長鞭,垂眸看向眼前這個哭紅了眼的妹妹。
突然間,他覺得她有些陌生,幾年不見,夜繡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這還是他從小一直護着的妹妹嗎?
憑心而論,他對夜繡要比對夜錦瑟好,對夜繡也比對夜錦瑟更親近兩分。
可今天,那個一直被他放在手心裡疼着的小妹妹,怎麼變得這般面目可憎?
“哥哥!”夜繡抱緊了夜錦衣的大腿,“繡兒真的知道錯了,若是知道那藥是假的,繡兒無論如何也不敢放到……”
“你怎麼會去濟世堂?”
夜錦衣不爲所動,語聲依舊冷的如數九的寒風,刺骨的寒涼。臨安城大大小小的藥鋪幾十個,她哪家不去,偏偏就去濟世堂,這巧合的也有些太過分了。
“我,我……”話出口的瞬間,夜繡又猶豫了,當日陳卓雅千叮囑、萬囑咐,讓她不要將她們之間的話說出去,她要不要告訴夜錦衣?
“你千萬不要說自己是順路走到哪裡的,出王府最近的藥鋪不是那一家,而且你要去哪裡才能順路正好經過濟世堂?”見夜繡遲疑,巫月當下出聲道。
“說!”夜錦衣腿一擡,原本抱着他大腿的夜繡當下滾去了一旁。
“是,是三皇子妃告訴我的。”眼看夜錦衣的長鞭舉起,夜繡再顧不得其它,當下道,“她說濟世堂的楊大夫曾經去爲太尉夫人看過診,醫術很好,沒想到他卻是個騙子。”
“夜繡,”夜錦衣望着滿臉淚痕的夜繡,眸底是濃濃的失望,“姐姐對你不好嗎?你自小母親早逝,是姐姐看着你長大的,長姐如母,你對她,怎麼就下得去手?”
“我,我……哥哥,我真的沒有想害姐姐,我只是想讓哥哥以爲這是巫月做的,讓哥哥討厭巫月。”若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這樣做的,“哥哥,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哥哥,我想……”
“石頭!”
夜錦衣眸光一暗,驟然揚聲打斷了夜繡的話,“將她關去柴房,沒有本王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哥哥,哥哥……繡兒知道錯了,可這一切都是因爲繡兒喜歡……”被石磊從地上拖起,夜繡尤不甘心,極力嘶吼,可後面的話語,卻被一方帕子給堵回了腹中。
“夜錦衣!”巫月走到夜錦衣身邊,拉起了他冰涼的大手,緊緊攥住,什麼話也沒有說。
“月兒!”夜錦衣一把將巫月攬入懷中,緊緊箍着這嬌軟的身軀,希望可以撫平他心底的痛。
若今日之事是旁人所爲,他怕早就殺了爲了夜錦瑟出氣,可偏偏夜繡,他不能殺她!
唉!巫月心底幽幽嘆息一聲,伸手環住了夜錦衣。
如果不是因爲夜繡想要離間她與夜錦衣的感情,也未必會做出這樣的事,只是她又何必這般着急呢?
“阿彌陀佛!”諸葛無名雙手合
十宣了一聲佛號,將抱在一起的兩人驚醒。
不是他不識趣,而是夜錦衣若要打算明晚動手從天牢救楊五,那今日他們就要開始部署,況且明晚的晚宴,怕也不是什麼好宴。
夜錦衣緩緩吐了口氣,又狠狠抱了一下巫月,這才鬆手,“我還有些事,你……”
“沒事,你去忙。”不待夜錦衣將話說完,巫月已然截斷,“我去幫你弄點吃的,一會你忙完正好可以吃。”
夜錦衣輕輕頷首,瞥了眼諸葛無名,兩人相攜而去。
“去請南心來廚房一趟。”吩咐完婢女,巫月腳步一彎,就往廚房而去。
就剛纔,夜錦衣緊緊抱着她的瞬間,她心中忽然浮出了一種爲他洗手作羹湯的衝動。她好像還從來沒有做過什麼東西給夜錦衣吃。
錦王府廚房裡往日做的那些繁雜的菜餚她不會,但簡單的家常菜,她還是可以的,而且還可以做一些這裡沒有的菜。
選了苦瓜,洗好,焯水,晾到一邊,又拿了雞蛋,將蛋清、蛋黃分開。
“月兒!”南心的聲音就在此時在廚房門口響起。
巫月手中動作一僵,將琉璃盞放下,擡眸看向那個滿臉紅點的女子,漸漸就與她記憶中那個一身血紅嫁衣的女子重合,她的鼻子不僅酸澀起來,“如陌!”
南心的神情一僵,整個人如遭雷擊,呆呆怔怔望着巫月,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陌,對不起!”巫月看向南心,一開口,聲音便已哽咽。
“公主,”南心的鼻子也開始發酸,眼圈開始泛紅,“你,你想起來了?”
巫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只是幾個片段,再加上這段日子的種種感覺,我現在已經十分確信,我就是你們口中的南巫公主。對不起,南心,都是我……”
“公主!”不待巫月再說下去,南心已然匆忙截斷道,“你不要這樣說,千萬不要這樣說。”
巫月覺得對她愧疚,她同樣也覺得愧對巫月。
“好,”巫月將眸中涌出的晶瑩逼退,“我不說,我不說了。你別難過,好在,我們都還活着。”
“嗯。”南心重重點了點頭,突然看向巫月,“那,王爺知道嗎?”
巫月搖了搖頭,“我沒有和他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公主?”南心一時不解巫月這句話的意思。
“呼!”巫月長長出了口氣道,“郭鬆,我不會放過他,大皇子,我也不會放過他,還有夜行之,我也絕不會放過。”
郭鬆竟然是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屠戮了黎將軍府,她不能容忍,還有那中年男子,她雖到現在也沒有看清他的面容,但她知道,那是她的父王,她的父親。
只從他最後的叮嚀,她便能看出,這些年,他對她一定很好很好,可她,卻沒有珍惜。
所以,這仇,她一定要報。
但夜錦衣,畢竟是天瀾的王爺,她不是怕他不肯替她報仇,而是不想拖他下水,讓他背上罵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