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一抹黝黑的身影從暗處閃出,擋在巫月身前,手在腰間一摸,一柄軟劍迎風抖直,將那些激射而來的箭矢一一挑開。
“主子馬上就到。”夜影瞥了眼身後幾乎跪倒在地的巫月道。自花影和葉影被夜錦衣趕回東平之後,就是他一直守在巫月身邊。
自那突然冒出的南荊侍衛說是劫了天牢,他就覺得有些不對,當下就給夜錦衣傳了密信。
巫月頭痛欲裂,此刻就在她身邊響起的這破空聲、金鐵交擊聲,仿若有着莫名的吸力一般,將她心底的疼痛、愧疚、後悔,全部都吸了出來。
在這些重重交雜的負面情緒中,她隱隱好似看到了一個人影,身材頎長,眉眼如畫,眼眸溫暖,他對她說……
說什麼?她怎麼聽不清?
忍着痛,巫月死命的想着,想着……
“月兒,有云清哥哥,不怕,不怕!雲清哥哥會永遠守着你。”
“雲清哥哥!雲清哥哥!”輕輕的低喃從巫月脣邊溢出。
那模糊、慘碎的畫面中好像又出現了一個人,不,兩個人,雖看不清眉眼,但卻隱隱能看出是兩個中年男人。
一個說,“從今日起,月兒便是你的妻子……”
後來那人還說了什麼,巫月已聽不清,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只是聽到那眼眸溫暖的男子道,“……若是有人要傷她,必定是從我的屍首上踏過……放心……”
“月兒!月兒!”
低低的、焦急又心疼的呼喚在巫月耳邊響起。
她大汗淋漓、迷迷糊糊看向眼前的人,眉眼如畫,眸底是滿滿的擔憂和心疼。
“雲清哥哥。”
巫月低低喚了一聲,終於再也耐不住,昏倒在眼前男子的懷中。
雲清哥哥?
夜錦衣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黑湛湛的眸光轉向地上躺着的黎文才,巫月是在叫他嗎?
雲清哥哥,叫的這麼親熱?
“主子!”一旁夜影低低喚了一聲,“要不要留活口?”
“殺!”
夜錦衣薄脣一動,淡淡吐出一個字。
他不需要知道他們爲什麼要來刺殺巫月,他會自己查。膽敢對她動手,那就再沒有活下去的理由。更何況,這些人看到了巫月額頭的紅蓮印記,更是一個也不能放過。
得了夜錦衣的吩咐,夜影出手再不留情。銀色光幕閃過,那些蒙面刺客脖頸上便多了一道紅線,不等有血珠滾落,人已然躺倒在地。
而夜錦衣,已將心底層層翻滾的不平與怒意壓下,將巫月盤膝做好,手按照巫陽所教,結了個印記,將內力穩穩向她天宮、地宮穴送去。
片刻之後,看她額頭的印記漸漸褪去,蹙着的眉心舒展開來,他懸着的心才緩緩放下。
而另一邊,夜影已經將埋藏在這裡的十七名刺客全部料理、搜查。
“有御林軍中的人,也有南荊的人。”夜影的眸光瞥向地上的黎文才,“他,怎麼處置?”
“殺!”
就算巫月醒來之後會怪
他,他也不能留下此人。利用巫月對他的那份情誼來謀害她,此人,萬死不足惜!
夜影頷首,擡腳踢了一腳地上趴着的黎文才,“既然你不願醒,那就長眠好了。”
剛剛醒轉,正思慮着如何逃的黎文才心下大驚,不等爬起,已然忙不迭道,“王爺饒命,王爺,求你放過我,我願意說出誰是主謀?”
“哼!”夜錦衣輕哼一聲,沒有理會。就這種人,也配巫月喚她一聲雲清哥哥?
“真的,王爺,只要你放過我,我……”話未說完,有銀光閃過,黎文才便發不出一絲聲音,他一點點垂眸,正看到鮮血從喉間滴落,之後,便砰的栽倒在地。
夜錦衣抱着巫月起身,瞥了眼夜影,“傳信給石磊,讓他通知袁寶,將這些屍首送到宮門口!”
既然有些人不安分,想要滋事,那就別怕將事情鬧大。
青煙般的月光傾斜而下,爲這幽靜的小巷、斑駁的石牆渡上一層柔和的光澤。
夜錦衣望着懷中人兒輕輕顫抖的睫毛,終究輕嘆了口氣。此刻,他也非常好奇,他沒有找到她的那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巫月的睫毛又顫了顫,終於分開,一眼便看到了夜錦衣黑湛湛的仿若星雲般的眼眸,詫異一閃而過之後,就是驚喜和感激。
每次在她最危險的時候,他總會如蓋世英雄一般來救她。
“夜錦衣,”她月牙兒般的眸子裡涌出一抹晶瑩,那晶瑩混和着感動、驚喜和愛慕,“每次一睜開眼睛,能看到你,真好。真好。”
夜錦衣心底,又幽幽嘆了口氣,因那一聲雲清哥哥而生出的不快,也被她嬌軟的模樣,溫柔、依賴的語調撫平。
“叫夫君。”他眸底已浮出溫柔。
“嗯,”巫月很是乖巧,甜絲絲的喚了一聲,“夫君。一睜眼能看到你,真好。”
唉!
夜錦衣再次嘆息,這一聲夫君,已將他的心融化,他還能拿她怎樣?縱使她喚別人雲清哥哥。
“我,”夜錦衣略略遲疑,抱着她回身瞥了眼黎文才的屍首,坦然,“將黎雲清殺了。”
“他中了我的毒針沒死嗎?”巫月眸底浮出一抹詫異,繼而憤憤道,“這種人,死不足惜。”
說什麼青梅竹馬,說什麼兩小無猜,害她的時候,可曾惦念一點昔日的舊情,可曾手軟一下?利用她的善良給她下毒,看到她額頭的印記,還想要她的性命,南心還誇他如何如何,簡直就是一僞君子。
死不足惜?
夜錦衣的脣角一點點勾起,仿若顫顫綻放的青蓮,在這月光下,美的令人心窒。
她不介意黎雲清的死,那就說明她心中沒有他,如此,他就安心了。
“走了,月兒!”夜錦衣抱着她大步向前而去。
“回府嗎?”巫月眉眼彎彎,雖不知夜錦衣高興什麼,可看他開心,她的心情也跟着飛揚。
“不,進宮!”
既然夜行之認定巫月是東平六公主,她遇刺了,他怎麼能不讓他知道?
“宮門這時候
不是已經鎖了嗎?”
“本王要進宮,還用看時辰?”夜錦衣黑湛湛的眸底仿若有無數鮮花層層綻放。
宮中夜行之的寢殿,燈火通明。
不過,此刻偌大的寢殿卻只有兩個人。
夜行之斜靠在錦墊上翻看着奏摺,賢妃葉黛兒在一旁默默的剝着橘子皮,之後,又將橘子分成一瓣一瓣的,送入夜行之口中。
“黛兒!”夜行之擡眸看向她,“你說,我將這皇位給了耀兒如何?”
葉黛兒手中拿着的那瓣橘子仿若受到了驚嚇,從她細長的手指尖滑落,“你,你開什麼玩笑?”
夜行之坐正,認真的看向葉黛兒,“你以前說,想讓耀兒做個閒散王爺,我也沒反對。可最近這些日子,朝堂風雲變幻,朕那幾個好兒子,對朕的這位置虎視眈眈,若非如此,朕也不會將少溫調回來,朕就是想要給耀兒鋪路啊。”
“不,不,”葉黛兒堅定了搖搖頭,“耀兒生性天真爛漫,而且心性單純,他做不了那個位置,也應付不來那些事情。再說,你之前和我商量,將少溫調回來,不是爲了幫你一把嗎?”
“黛兒……”
“不,行之,生下耀兒的時候,我就求過你這件事,你那個時候已經答應我了。君無戲言,不能反悔的。”
夜行之心中輕嘆了口氣,別的貴妃產子之後,一心盼着母憑子貴,希望憑藉自己的兒子,讓自己、讓她背後的母家飛黃騰達。可唯有葉黛兒,在生下夜玄耀之後,求的不是那個位置,而是永不參與那個位置的角逐。
當時,他以爲她在耍小女人的手段,欲擒故縱,便毫不遲疑同意,想要看看她以後如何應對?
可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才明白,那個時候她說的話,便是她心中真實的想法,這個人人求之不得的位置,她是真的一點沒有看到眼裡。
“行之?”葉黛兒見夜行之久久不語,便又低低喚了一聲。
“好,這事就以後再議。”夜行之將自己心中的盤算壓下,“先讓少溫幫幫我。”
“這個,自是應該的。”葉黛兒懸起的心緩緩放下。
“皇上,娘娘!”
就在此時,房外傳來了宋公公刻意壓低的聲音,“錦王爺來了,抱着巫月姑娘,看那模樣好似是……”
話未說完,宋公公的話頓住,好似有別的內侍與他低語了什麼,他又揚聲道,“皇上,娘娘,不知是錦王爺還是巫月姑娘誰遇到了刺客,如今錦王爺已經將刺客的屍首都擺到了宮門外。”
寢殿內,夜行之的臉色有些難看了。
依他對夜錦衣的瞭解,若是夜錦衣遇襲,雖然也會來他這裡告狀,但卻不可能將刺客的屍首帶來,這般行事張揚,十有八九因爲被行刺的那個人不是他。
不是他,那就是巫月了,東平國的六公主,有人竟然想要她的命?
“快請錦王和巫月姑娘進來!”夜行之當下揚聲道。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這麼大的膽子,一心想要置巫月於死地,這簡直是將他這個皇上架在火上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