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常心怡斷斷續續的聲音,巫月心下一凜,脣角不由浮出一抹譏笑。
她還當真是小看了夜繡,只以爲她是一個刁蠻任性的小丫頭,一直也沒有將她的無理取鬧放在心上。可眼下看來,小丫頭心思歹毒起來才真正的嚇死人。
夜繡喊她去幫忙端那紅棗雪蛤湯,她原本以爲是這小丫頭要耍點小手段,故意將熱湯什麼的灑在她身上,後來見夜繡並沒有這樣做,還以爲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沒想到,是她小看了夜繡!
小小年紀,這般狠毒的心思!
夜繡被巫月的眸光刺的愈發心慌,看向常心怡的眸光也多了兩分猙獰,“心怡,你說,那湯是誰拿來的?”
“嚶嚶……舅媽……”常心怡抽抽噎噎道。
“夜繡,你何必這般遮遮掩掩,你不就想說是我在湯裡下毒,害了郡主嗎?何必去逼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巫月看不下去終於開口道。
“巫月,這麼說,你承認這都是你做的了。”夜繡眸中極快的閃過一抹得意,“哥哥,你都聽到了吧?你看清她是什麼樣的人了嗎?”
“夜錦衣,你相信是我做的嗎?”巫月沒有理會夜繡的冷嘲熱諷,轉眸看向抱着常心怡的夜錦衣。
或許是受那殘缺記憶的影響,此刻,她只覺得心累,真的很累。
明明一兩句話便可以向夜錦衣證明她的清白,可此刻她就是不想說,就是什麼也不想解釋,不想辯解。
夜錦衣黑湛湛的眸底有暗芒閃過,還未開口,慕晴已然疾步走了進來,面色有些難看的望了一眼夜錦衣,又落向他懷中的常心怡。
“盼秋。”夜錦衣將常心怡交給盼秋,看向一臉不情願的常心怡道,“你先去和盼秋洗洗你這髒兮兮的小臉,舅舅一會去看你。”
待盼秋抱着常心怡的身影出了正廳,夜錦衣纔看嚮慕晴,“說。”
“郡主是服了烈性落胎藥,此刻已經昏過去,不過性命無礙。只是、只是腹中的孩子沒了,是一個已成型的男嬰。”慕晴垂眸低聲道,“諸葛公子說,若是再遲上一時片刻,郡主的性命怕也危險了,所以,請王爺一定要找出兇手。”
夜錦衣垂下的手緊緊攥成拳,幾乎一屍兩命!
一屍兩命!
夜繡的臉刷的一下褪盡了血色,身子顫顫,幾欲站立不穩。
該死的,一定是那姓楊的大夫騙了她,一定是。不,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讓夜錦衣查出來,一定不能。
“巫月,你聽到了嗎?你究竟爲什麼這麼做?就算你身份卑微,但姐姐對你一直都很好啊,你怎麼就那麼狠心要害她呢?”說話間,夜繡已然衝到了巫月身前。
“夜繡!”
夜錦衣身形一側,擋在了巫月身前,攔住了夜繡。
“哥哥,到現在了,你還護着她!”夜繡憤憤瞪向夜錦衣。
“事情沒查清楚之前,你休要胡說。”夜錦衣黑湛湛的眸子盯着夜繡,“無論是誰興
風作浪,本王都絕不會饒恕!”
夜繡身子不覺顫了顫,夜錦衣的眸光太過銳利,好似一下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她故作憤憤的別過頭去,“哥哥不是在故意袒護巫月吧?”
“本王自會秉公處置。”夜錦衣清淺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而被點名的巫月,怔怔擡眸看着眼前挺拔的身影,鼻子有些發酸,雖然現在的情形看似對她很不利,可眼前的人,卻連事情緣由都沒有詢問她,便選擇了相信。
這讓她整顆心都酸酸漲漲起來。平日,她也不是這麼矯情的人,可這一刻,她耳邊還回想着那中年男子的聲音,“月兒,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心中,還是滿目的酸楚與愧疚。
而夜錦衣此刻的這種行爲,就仿若一望無際沙漠中涌出的一股清泉,就好似冰天雪地中的火爐,着實溫暖了她的心。
她向前跨了一小步,將頭抵在夜錦衣的後背上,緩緩伸手環住他的腰,心中默默道,夜錦衣,你會這樣一直保護我、相信我嗎?
夜錦衣後背一僵,心底幽幽嘆息一聲,握住了巫月環在他身前的手,將她帶入懷中,轉眸看向正房門外的石磊,揚聲道,“去請蘇沫兒。”
夜錦瑟對那個孩子有多在意,他清楚。所以,夜錦瑟斷然不會自己服用落胎藥,他原本以爲青梅和白憐兒除掉,這府上的內院也能安靜,沒想到竟然還會讓小人有可趁之機,他絕不會放過此人。
“郡主是喝了那紅棗雪蛤湯,突然肚子就不舒服的。”感受着身邊人懷抱的溫暖,巫月將憂傷的思緒收斂好,看向夜錦衣道。
夜錦瑟出了這樣的事,夜錦衣心裡怕也不舒服,更何況事情若真與夜繡有關,他怕心裡就要更加難過了。
聽巫月主動提起紅棗雪蛤湯,夜繡的心倏地又是一緊,“這湯是我從廚房端來的,然後巫月端進來的,一定是她端進來的時候做了什麼手腳。”
“夜繡!”巫月冷笑一聲,“我從你手裡接過雪蛤紅棗湯是在正房外,一直到端進來爲止,都與你在一起,請問,我怎麼做手腳?”
夜繡微徵,心思一轉又道,“誰說的,我因爲燙,所以一直沒有留意你,誰知道你有沒有做什麼手腳?”
“慕晴!”夜錦衣轉眸看向一旁的慕晴。府上魚龍混雜,之前,他便交代過慕晴尤其要注意廚房飲食。“廚房可有問題?”
“回王爺的話,廚房絕對沒有任何問題。”慕晴十分肯定道,“若是有人在廚房搞什麼鬼,劉嬤嬤一定會嚮慕晴回稟的。”
“所以,”慕晴的眸光掃了一眼夜繡和巫月,又落向夜錦衣道,“若真是這紅棗雪蛤湯若是有問題,必定就是在從廚房到正廳的路上出了問題。”
夜繡心中有些慌亂,卻已先一步指向巫月道,“是你,一定是……”
“慕晴,帶夜繡去看郡主。”不待夜繡的話說完,夜錦衣已然截斷。
“哥哥!”夜繡不滿的話還爲開口,慕晴已然走到她身前衝她做
了一個請的手勢。
夜繡狠狠一跺腳,大步向外而去。
夜錦衣的眸光落向巫月,伸手緩緩撫上巫月腫脹的臉頰,“月兒,對不起。”
倘若是別人敢這樣傷她,他看到的當下,怕是即刻會一鞭子抽死,可偏偏那人是夜繡……
“你說什麼對不起,”巫月抓住夜錦衣的手,扯了扯脣角,“又不是你打的。”
她的眸光轉向桌上擺着的滿滿一桌飯菜,心中輕輕嘆息一聲,原本一個闔家團聚的場面,怎麼瞬間就變成了這樣?
“夜錦衣,”她握緊了夜錦衣的手,心思轉了轉,軟聲道,“人心都是會變得,就算再親的人,也一樣會變的。”
倘若誠如慕晴所說,這紅棗雪蛤湯是在送來的路上出的問題,那不是她,自然就是夜繡了。
無論夜繡是處於什麼動機做的這種事情,與夜錦衣和夜錦瑟而言,怕心中都不會好受。
“你是懷疑夜繡?”夜錦衣何等聰慧,巫月這句話一說,他心中便已然明白。
“我不確定,”巫月也不隱瞞,如實道,“你也知道,她對我一直敵意很深,今日對我冷嘲熱諷了幾句,郡主一訓斥她,她突然就改口喚了我嫂嫂,我心裡當時就咯噔了一下。一會她端着紅棗雪蛤湯回來的時候,在門口,誰也沒喊,單單喊了我去幫忙。”
唉!巫月心裡幽幽嘆了口氣,倘若她當時不出去,說不定夜繡就能放過夜錦瑟呢。
夜錦衣眸中光芒暗了暗,“如果真的是她,至少這錦王府她是不能再留了。”
他雖然答應安王好好照顧夜錦瑟和夜繡,但倘若夜繡連對夜錦瑟都敢下手,那對他和巫月,怕也沒有什麼不敢的,他自然就不便再將她留下。
“主子!”就在此時,夜影的聲音驟然響起,緊跟着一抹黑影憑空出現,將一個白瓷瓶遞向夜錦衣,黑影一閃有憑空消失。
“藥。”
看向巫月詫異的眸光,夜錦衣輕聲解釋,“我幫你上藥,讓你受委屈了。”
巫月點了點頭,垂下了眼眸。
夜錦衣沒有留意到巫月極快垂下的眸子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只小心翼翼的將藥塗到手指上,一點點又撫到她臉上的指印。
涼涼的藥液在臉上雖然夜錦衣溫柔的輕揉暈染開,巫月的心又疼了一下。
夜錦衣,如果有一天,非要你在我和夜行之兩人之間做一個選擇,你也會如夏輕歌一般選擇夜行之嗎?
我與你,終究要敵對嗎?
“好了!”直到夜錦衣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又響起,巫月才擡眸衝夜錦衣彎了彎眉眼,“你真好。”
真好,夜錦衣,我只想一想離開,心就好痛。
“月兒!”夜錦衣喟嘆一聲正要開口,石磊的大嗓門卻已在房門口響起,“王爺,蘇沫兒到了。”
“去查那些飯菜,還有一應用具,尤其是那份紅棗雪蛤湯,仔細檢查。”夜錦衣當下轉眸看向蘇沫兒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