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輕歌身形稍頓,想到那月牙兒的眼眸,那翹起的脣角,終究咬牙道,“此事,本統領自有分寸,若有任何差池,本統領自會一力承擔。”
有些事情,明明早就知道了結局,可卻總是不願面對,總以爲,再過一些時間,再過一天,再過一個時辰,或許會有什麼不同?
希望一次次升起,失望一次次襲來,他累了!
這場單純的愛戀中,他真的累了。
夜,緩緩拉開帷幕,將府邸、街道、行人全部掩藏與黑暗之中。
好似知道夏輕歌的傷心,月亮竟然沒有露頭,只有兩三顆星稀疏的灑在天空,點綴着這深沉的夜色。
夏輕歌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傷口,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當黑夜褪盡,當黎明到來,他還是天瀾的禁軍統領,還是夏輕歌,唯一不同的是,他心中再不會牽掛她……
早該割捨的情,卻一直拖延到今天。
踉蹌的身影正要跨入府門,夏亦若的聲音忽然就在他身後響起。
“哥哥,你怎麼了?你怎麼受傷了?”夏亦若快步衝到夏輕歌面前,看向他受傷的手臂。
“無妨。”夏輕歌撥開她的手,狹長的眸子微凝,“這麼晚,你去哪了?我不是告訴你最近不要隨便出府嗎?”
“哥哥!”夏亦若嗔了一聲,“整天都待在府裡,悶也快悶死了。我只不過隨便出去走走而已,能出什麼事?”
“這又是誰送的?”夏輕歌探手將夏亦若頭上簪着的一支赤金蓮花釵拔下。
“哥……”
“誰送的?”夏輕歌的聲音冷了下來。
“是,是秦小姐,你知道,我也就她這麼一個朋友。”夏亦若十分委屈道。夏輕歌整日裡不讓她出府,她之前認識的只有夜玉柔,後來夜玉柔死了,她便一個朋友都沒有了。
還是那日出府去爲夏輕歌買鞋,正巧才碰上了秦飛樂,秦飛樂有意逢迎,她也就有了這麼一個朋友。
“你少和她來往,她不是什麼好人。”夏輕歌眸光微沉。且不說如今這秦飛樂是郭鬆的小妾,就衝她父親秦浮華的事,她故意結交夏亦若都不會有什麼好事。
“她不是什麼好人?”夏亦若一把奪過夏輕歌手中的金釵,“那巫月是好人嗎?你爲什麼還要和她來往?你今天這傷是怎麼回事,不是又碰到她了吧?”
自從她來臨安之後,夏輕歌的每次受傷十有八九都與巫月脫不了關係。
“有你這樣和兄長說話的嗎?”夏輕歌眸光愈發陰沉。
“有你這樣做別人哥哥的嗎?”夏亦若忿忿一跺腳,轉身而去。
“從明日起,不許小姐出府一步。”夏輕歌轉眸看向守門的小廝道。
天色愈發陰沉。
巫月離開桃林後並未遠去,只是躲在遠處,直到看着那滔天的火光黯淡下去,才轉身回了驛館。
剛進驛館的大門,正碰到從驛館出來的夜玄耀。
“四皇子!”
“巫月!”夜玄耀上
下打量着巫月,“你去哪了?我都在這等了你一下午了,昨日你說春和樓的點心好吃,我今天來的時候特意給你買了一包,不過這會怕是都涼了。”
巫月脣角不由勾起,“哦,我去看了看……錦瑟郡主。”
話出口的瞬間,也不知怎的,夜錦衣的名字就換成了錦瑟郡主。
“哦,她現在還好嗎?哪日你再去看她,我也同你一起,按理說,我也該去看望纔是。”夜玄耀沒有察覺巫月話語的遲疑,“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不然,我母妃又要擔心了。”
“四皇子!”
巫月叫住下了臺階的夜玄耀,待他回眸,抿了抿脣才道,“我……我今日去錦王府,怎麼沒有看到錦王爺?”
“哦,錦王哥哥啊,這不是重陽節快要到了嗎?北陵那邊需要人打理,二哥就讓錦王哥哥去了。估計三兩天就能回來。”
夜玄耀突然想起上次他去錦王府的時候看到的夜錦衣抱着巫月的畫面,脣角不由浮出一抹笑意,“你想錦王哥哥了?”
“纔沒有!”巫月當下反駁,“我只是見他不在府上,有些好奇。好了好了,你不是要回宮嗎,還不快走!”
生怕夜玄耀再追問下去,巫月匆忙趕人。
只是轉身,她的腳步卻有些凝滯。
之前不去見夜錦衣,她心中是憋着一口氣的,就想等着這件事成了,讓夜錦衣的身份不怕再被別人拿來做文章,想着給他一個驚喜。
可如今,心中憋着的這口氣已經沒了,她對他,只餘刻骨的思念,撓心撓肺……
夜錦衣,你可知道,我好想你。
夜錦衣,你爲什麼這麼長時間,也不來尋我?
從驛館到錦王府的路並沒有多遠,怎麼忽然間就變成了萬水千山?
同樣的夜空下,夜錦衣剛剛放飛了最後一隻信鴿。
“我的錦王爺,啊哈……”步折花打着哈欠道,“事情差不多了,我能睡會嗎?”
七天了,他每天睡覺的時間都不足兩個時辰。
“不行!”夜錦衣轉身,淡淡的眼眸掃過步折花,仿若一盆涼水澆過。
步折花當下哀嚎一聲,“我的錦王爺,還要做什麼?東平炎家軍那邊已經去監視那些蠢蠢不安的臣子,幽冥閣中的人一半正火速趕來臨安,一半已經趕去了暮雲城。”
“要查的太尉府的事,上到當年明王府舊案,下至太尉府的小廝在外欠下的二兩賭債,全都已經查清楚,每一條、每一項,人證、物證也都齊了……”
步折花一臉抑鬱的掰着指頭,一項、一項的和夜錦衣清算。
這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得太多太多了,無論是東平,還是別南荊人盯上的暮雲城,他們現在在臨安,離得都太遠,有的時候消息傳到他們手上之後,當時那邊的情況已經不知發展到何種地步了。
所以每一件事,他們都要擬定上中下三策,然後再飛鴿送回去。
“本王讓你查的禁軍、羽林軍中最近調職那些官員的底細,你都查清了
?”夜錦衣不待步折花將話說完,已將問題拋了出來。
“我的錦王爺,你還好意思說最近,你的最近足足有一年,那些人……”
“也就是說,還沒有查清?”不待步折花將話說完,夜錦衣已然截斷,“那還愣着做什麼,去查!”
“你沒人性,夜錦衣,本來我還有一條重要的消息告訴你,現在,本公子決定不和你說了。”步折花氣哼哼道。
一直以來,爲了不打草驚蛇,引起夜行之的懷疑,他們無論對禁軍還是羽林軍,都一直沒有安插過人手,所以此刻驟然要去查這些人,那豈是隨便說說這麼簡單的?
“是關於巫月的?”夜錦衣眸光微沉,手腕一動,長鞭已然滑落。
事關東平和幽冥閣的事情,事關重大,無論如何步折花也不敢隱瞞。那能讓他如此說的事情,只有事關巫月了?
“我說,我說!”不待夜錦衣手臂擡起,步折花已然慫了,“前幾日我不是和你說城中關於你的流言紛起嗎?還問你要不要想法子打壓一下,你說暫且不管。”
夜錦衣頷首,步折花繼續道,“這兩日又有一條流言肆起,說你是東平遺落在外的皇子,所以,第一條流言此刻已不攻自破,我琢磨了一下,這消息很有可能就是巫月放出去的。只是究竟是不是,我還沒有去查?”
夜錦衣疲憊的眸底浮起一抹溫柔,這小混蛋,他果然沒有白疼她。
拜月節後的第二天,他剛一回府,夜錦瑟便請他過去,將夜繡的話向他轉述了一遍,他再回想到巫月不對勁的情形,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這小丫頭,十有八九怕是受了夜繡的威脅。
只是他惱的是,這麼大的事情她竟然不和他說,而選擇偷偷溜走……所以,當時,寒心說不上,沮喪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的。
可沒想到,這丫頭憋着勁是要來這個?
她如此深情待他,他怎麼也不能辜負與她。
“北陵這邊,還有臨安城,就交給你了,”夜錦衣看向步折花道,“本王要去一趟暮雲城。”
暮雲城裡還有南巫的兩千子民,如今被南荊盯上,是一個麻煩。日後,巫月記憶復甦,看到這些人,心裡會好受一些吧?
“你瘋了?”眼皮都已經快困的闔上的步折花刷的睜大了桃花眼,“從這裡到暮雲城,一去一回要半月時間,可重陽節祭天這活動,你要是不在場,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我沒有瘋!本王定會在重陽祭天那日趕回來。”
“我,我……”步折花無語,一把按住夜錦衣的肩膀,“你,你贏了!暮雲城,我去!你也知道,無論是姜璃青,還是東平再出事,我可弄不來那些坑人的計策,這跑腿的活還是我來吧。我覺得南荊,應該不會輕易派人去攻打暮雲城的。”
夜錦衣眸光微閃,“也好。那你此去小心。”
“嗤!”步折花嗤笑一聲,“我可不像你那麼拼命,所以,重陽節我必定趕不回來。所以,要保重的人是你。我可告訴你,若你有什麼閃失,我可不會在重陽節祭奠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