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不等夜錦衣回答,巫月已然知道答案了。
風情萬種,這個詞,大概就是專門用來形容眼前展紅凌的。
良辰、美景身上流露出的風情是她們刻意營造的,可這展紅凌,一舉手,一投足,甚至就連斟茶的動作,也能從骨子裡向外滲出一種撩人的風情,就好似時時刻刻都用一個小鉤子去鉤別人的心一般。
巫月不由偏眸去看夜錦衣,卻正對上夜錦衣黑湛湛的眸子,臉,沒來由一燙,倏的眸光就又轉回那琉璃鏡。
夜錦衣脣角的笑意一閃而過,擡手在那竹管上輕敲了一下。
下一息,原本無聊坐着的步折花就突然起身,一邊搖着手中的摺扇,一邊在房中四處打量,口中還嘖着舌,“嘖嘖,這酒樓也太小了點吧?看看這裝飾、看看這畫……”
他手中的摺扇敲了敲牆上掛着的一幅《寒江垂釣圖》,“一點也……”絮叨的話未說完,那幅《寒江垂釣圖》竟然就從牆上滑了下來,露出畫後面藏着的一粗一細兩根竹管。
“這是什麼?”步折花好奇的用摺扇捅了捅那竹管。
一塊琉璃鏡突然就從粗的竹管上凸出,映出展紅凌和那黑衣男子的畫面,而畫面中的聲音也隨之從那細細的竹管中流出。
“諸葛,”展紅凌的聲音也好似浸了春水,柔的仿若能滴出水來,“我是真的喜歡你的。這些年,雖然我身邊男子無數,可每次與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想到的,都是你。”
“展紅凌!”諸葛無名對展紅凌的這話十分不屑,“咱們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你知道的,你這一套對我沒用,還是省省吧。而且,我今日找你,就是想告訴你,我不想再與你有任何交集,也煩請你不要騷擾我門下弟子。”
“諸葛,”展紅凌委屈的喚了一聲,緩緩起身,曼妙的腰身仿若春風撫柳一般向諸葛無名走去,一隻手搭上他的肩,不輕不重的揉捏着,一隻手便順着他另一側的肩一點點向下滑。
可惜才滑了沒多遠,諸葛無名猛然擡手就將她掀到在地。
被拂倒在地的展紅凌竟也不惱,就那樣在地板上躺着,衝諸葛無名勾了勾手指道,“看看,嘴上明明說對我無意,可心中,是不是恨不得立馬將我壓在身下?”
這放浪的話語,撩人的姿色傳到陳宇軒、陳應江房中,父子兩人齊刷刷黑了臉,一雙眸子紅的像是要滴血似得。
“不知廉恥的賤人!”陳宇軒倏的起身就要去找展紅凌算賬。
“陳公子稍安勿躁。”步折花的扇子卻一下壓在他的肩頭。
不等陳宇軒開口,步折花桃花眼眸一閃,已然道,“說不定這是假象呢?你早晨向王爺討了一對雙生女,晚上你家夫人就在外面勾別的男人,或許是故意報復你呢?”
“逆子!”
陳宇軒還來不及說什麼,對面坐着的陳應江已豁然起身擡手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你和王爺……和王爺……”
陳應江嘴皮子哆嗦着,後面的話也說不利索了。
他費了
多大力氣才找到良辰、美景這對雙生女,又費了多大力氣,纔將這對雙生女硬生生塞給夜錦衣,還指望這兩人探聽點什麼消息。自家這孽障倒好,竟然揹着他向夜錦衣……
“陳大人,陳公子,你們快看!”步折花掩住眸底的笑意,突然拿摺扇指向那琉璃鏡。
兩人茫然轉眸看向竹管上的琉璃鏡。
此刻,卻見那黑衣男子已然起身,正居高臨下的望着地上躺着的展紅凌,“展紅凌,是不是我們有了露水情緣之後,你就不再糾纏我?”
“到時候,說不定是你糾纏我?”展紅菱將錦裙撩起……
諸葛無名一點點彎下腰,伸手捏住了展紅凌的下頜,好似在仔細打量她一般,“可我看到你這張臉,就覺……”
他忽的放開展紅凌的下頜,起身,一連後退了兩步,才又道,“惡、心!”
“你……”展紅凌臉上突然浮出一抹怒氣。
瞬間,另一間廂房中的巫月便驚詫的掩住了脣。
琉璃鏡中,躺在地上、前一息還風情萬種的展紅凌突然間用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起來。先是一頭烏黑的秀髮變的花白,然後是臉上堆出一道道褶子,在那褶子之上竟又浮現出一塊塊的褐色老人斑。
“啊……諸葛……你該死!”展紅凌沙啞着嗓音,緩緩從地上坐起。
這次,倒不是爲了保持她那迷人的風情,而是因爲她腰腿不便。
“就你這模樣,那些男人,怎麼和你睡得下去?”諸葛無名的聲音之中滿是譏諷,“明明老成這樣,還要冒充年輕婦人去勾引男人。我真好奇,有多少父父子子同時是你的裙下臣?”
“你知道的,那些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你。”片刻,展紅凌已從最初的驚慌中回過神來,“就算你破了我的駐顏術又怎樣,我可不是苗姑……”
說着,她滿是褶皺的手就湊到了如菊花一般的脣邊,把什麼東西吞了進去。
緊跟着,就仿若時光倒流一般,她雪白的髮絲又轉成青黑,那些老人斑一塊塊消失,那些褶皺也不見了。只眨眼功夫,就又變成身姿窈窕、肌膚緊緻的年輕婦人。
就連聲音,也輕快起來。
“諸葛,剛纔的一切只是錯覺……”說話間,展紅凌擡手,一把粉紅色的煙霧就像諸葛無名撒去。
諸葛無名不躲不閃,等着那粉紅色煙霧籠罩全身,才緩緩道,“你這下毒的手段的確沒有分毫長勁,真不明白那些被你騙的男人有多蠢?”
說完,他轉身便大步向外而去。
“你別……”
走字還未出口,展紅凌身子趔趄了一下就向地上倒去,“你偷換了我的……”
話未說完,人已昏了過去。
而另一邊,陳應江和陳宇軒父子兩人終於從這驚悚的畫面中回過神來。
兩人不約而同衝到牆角乾嘔起來,任誰看到日日與自己歡好的嬌媚女子突然間變成一個滿臉褶皺的老太婆,怕是都會忍不住要吐一吐的吧?
“嘖嘖,真是一
場好戲啊!”步折花搖着摺扇道,“兩位陳大人既然身體不適,那我就去回稟王爺,讓他改日再與陳大人商議吧。”
“別……嘔!”陳應江阻攔的話還未說出口,忍不住腸胃中的翻滾,已然又吐了起來。
步折花輕搖着摺扇,腳步飄飄而去。
“戲,看完了,我們走吧!”另一邊房中,夜錦衣緊了緊掌中巫月的手。
巫月目瞪口呆的轉眸,猶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纔、剛纔那是怎麼回事?”
怎麼可能有人瞬間蒼老,又瞬間變成少女?這,這也太驚悚了?
“就如你看到的一般。”夜錦衣攥緊了巫月的手,將她攬入懷中,“就如本王曾經說過的一樣,不要輕易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相信,自己的心。”
巫月怔了怔,又怔了怔,直到夜錦衣攬着她出了無字酒樓,回到驛館,她還沒從這個問題中轉過彎來。
“你的意思是說,剛纔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是真的。本王的意思是說展紅凌真的就是一個老婦人,而不是你所看到的那般年紀,苗姑也是。”
巫月點點頭,正想再問什麼,忽覺有些不對,她是什麼時候跟着夜錦衣進了正房,又被他抱進懷裡的?
“王……”
她還未說完,夜錦衣突然就放開了她,黑湛湛的眸子認真的看向她,“巫月,我們,談談吧?”
談談?
巫月心一緊,這是要和她算賬了嗎?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昨晚我本來要回來的,夏統領突然熱了起來,我想等他熱退了就回來,結果不小心……”
巫月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爲她發現夜錦衣只是淡淡的望着她,幽深的眸光裡一片平靜。
她眉心不由擰了擰,試探着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還是說……”
“本王什麼都沒說!”夜錦衣輕嘆了口氣,揚聲喚道,“石頭!”
“王爺!”石頭應聲進來,身後還跟着一身七彩裙衫的蘇沫兒,而蘇沫兒手中正端着一碗湯藥。
“巫月,”蘇沫兒將手中的湯藥遞向巫月,“你聞一聞,這個味道像不像昨日夏統領喝的藥?”
巫月狐疑的湊上前去聞了下,點了點頭。
昨日,夏輕歌的藥是她一勺一勺喂的,正是這個味道。
“石護衛!”蘇沫兒當下將手中的湯藥遞向石磊。
石磊接過一揚脖子將手中的一碗湯藥全部喝下。
“巫月姑娘,”他將空碗還給蘇沫兒,向巫月道,“前天,的確是我將夏統領拖回去的,但我拖他回去時,他並沒受任何的傷。而我,頂多也只是敢將他錦袍弄髒。畢竟,他是禁軍統領,我若傷了他,皇上會砍了我腦袋的。”
石磊剛開始說話時,聲音還洪亮如鍾,到最後話音落下之時,已有了幾分虛弱之意。
臉頰,也漸漸紅了起來。
再不用多言,巫月便已然明白。她訕訕轉眸望向夜錦衣,“王爺,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