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綠芙順着她的眼光看過去,只見一名高大的男子坐在一匹黑馬之上,背對着他們,冷風把他的頭髮吹得飄揚,風中亦傳來他的笑聲,渾厚愉悅,正牽着無憂的手,拉她上馬,坐到他前面。
這背影有些熟悉,蘇綠芙近日諸多煩心事,一時也想不起來,尚來不及細看,黑馬已經揚蹄,在雪地中疾飛而去……留下一排蜿蜒的印跡。
蘇綠芙蹙眉,無心理會,“別管了,我們還有正事,無名,一會要是聽到後面有人跟着,耍掉他們!”
“知道了,王妃。”無名低聲應着,四人同時跨上馬,飛奔而去。而另外一匹馬也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中途無名停下了勒住繮繩,讓他們三人先走,他攔住後面追來的人。
風波亭,上次來時還是芳草萋萋,暖日香花,如今是一片白雪飄揚,冰晶世界,遠遠就看見了一匹黑馬停在雪地上,寒冷的天氣令它不耐地踢蹄,挖掘着冰地中的積雪,似要尋找一片溫暖,久而一聲長嘯,在催促着主人快點離開。
涼亭四角,借輔上了雪瓦片,軟軟鬆鬆,悽悽涼涼一片。涼亭之中已有人在等待,榮王在悠閒地坐着,一臉笑容。聽見馬蹄聲,笑容更深。
“榮王真守時。”蘇綠芙利落地下馬,她穿得很厚,卻不顯得臃腫,步伐十分輕盈,帶來一股暖暖的香。上次他們相約,是她先來,等了他足足兩個時辰,而這次是他先來,看馬匹在外頭的不安,似也來了不短時間。
“楚王妃的邀約,本王怎敢遲到。”榮王笑得斯文有禮。
蘇綠芙這一次沒有裹着面紗,穿着白色的貂皮披風,在皚皚雪地映襯下,更顯得冰肌玉骨,賽過一地飄雪,美得清靈絕倫,榮王暗贊,此女果真天香國色,無人媲美。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答應過我不把事情透露出去,看來是我過於相信你合作的誠心。”
榮王臉上的笑容不減,他笑語,“王妃又何必動怒,是你不守信用在先,借晉王之手滅了雲王,斷我一臂。既然你過河拆橋,我爲何不能反悔?”
她看着他衣袍上栩栩如生的蟠龍,笑意諷刺,“看來我們都不是守信之輩,幸虧我不是男子,堂堂男子漢,出爾反爾,我想,這就是飛龍和蟠龍之間的區別。”
榮王臉色一變,因她的話,笑意的臉上有絲陰駑,眼底的顏色沉了下來,寒氣頓顯,不答反問道,“王妃,聰明的男人會是權臣,也是皇帝欲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聰明的女人又是什麼?”
“還望榮王能賜教。”
“聰明的女人只會讓男人更想征服。”
蘇綠芙愕然,榮王道,“王妃乃國相之才,何不助本王一臂之力,以你的才智,定能讓本王如虎添翼。他日本王登位,王妃就是天下第一女人。”
蘇綠芙冷笑,她的棋子竟然轉過來告訴她,她下一步該怎麼走,該把他放在什麼位置上,看來楚景沐說的不錯,棋子有時候不會那麼聽話。
“王爺,多謝擡愛,不過很顯然,你太高估我了。”
“本王相信,只要王妃願意幫忙,定然會有辦法,況且,本王也可以祝你完成心願,何樂而不爲?”
“王爺賭上一切,不覺得賭注太大了嗎?稍有不慎,你渴望的一切將會成爲泡影。”蘇綠芙冷漠地說道,她今天會見榮王,並不是爲了讓他拿捏。
“如果不賭,永遠不知道結果,這棋局僵得太久,是時候打破了。王妃,在賭徒之中有這樣一句話,不曉得你聽過沒有,
賭場上,沒有下注的人輸得最多!”
賭場上,沒有下注的人,輸得最多。
蘇綠芙眯起眼睛,這話說得並無道理,可仔細琢磨,卻又有道理,榮王的野心超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今天約見他,主要也想從他的言行猜測他下一步的做法。如今看來,情況的確超出她的控制,蘇綠芙暗忖,這麼大的賭注,她都不敢賭,他憑什麼?
“王爺擡愛了,我實在愛莫能助,事已至此,你也該知道,當初之所以策劃花轎錯嫁,我有心讓你得到你應有的權力,足夠和晉王抗衡,如今已是這種局勢,我能力有限,恕不能再幫你。”蘇綠芙笑着拒絕榮王提出的聯盟。
“若是好好利用楚景沐,楚王妃定然能成大事。”
蘇綠芙危險地眯起眼睛,她討厭有人觸及她的底線,的確在這麼敏感的時候,此人真是可笑,他怎麼就篤定,她會幫他,未免自視過高。
“楚王妃不想賭一賭你在楚王心中的地位麼?本王和宛芙,非常好奇,他爲你能做到什麼地步。”榮王不懷好意一笑,拜別蘇綠芙,離開風波亭。
蘇綠芙聽着風雪咆哮的聲音,怔怔良久,雪下得越來越大,風颳得越來越猛,又是一場暴風雪即將來臨,風雨滿樓,她曾經那麼期待,爲何如今有些煩躁不安。轉眼瞥見一旁的石碑,在風雪之中,三個字依然那麼清晰。
風波亭,風波未曾停。
蘇綠芙從風波亭回到王府,楚景沐臉色極其難看,卻沒問她去哪兒,蘇綠芙見到他,莫名的有些心虛,蘇綠芙想敷衍而過,楚景沐卻拂袖回了東庭,同時下了一條禁令,近日沒有他的允許,王妃不準出府,換言之,楚景沐軟禁了她,蘇綠芙並沒有料到他會如此強硬。
蘇家的生意暫時交給蘇家七夫人,蘇綠芙也當真聽話,乖乖留在王府中,足不出戶,既然楚景沐知道她的所有事情,她的每一步都不會太好走。
“王妃,喝杯茶暖暖身子。”奔月端了杯她喜歡的香茶遞過去,蘇綠芙接過茶杯,並不喝,雙手捧着玉杯取暖,玉杯的滾燙熱度,暖和她冰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