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怡寧宮的楚王妃?”柳妃色變,如遭受什麼巨大打擊。蘇綠芙心想,她進宮時日不短,宮中怕早就傳遍了,怎麼聽柳妃的語氣,反而有些意外?
“是!”蘇綠芙禮貌應對,貴妃和王妃,身份上亦差了一個臺階,低眉順眼是她最聰明的態度。
鳳君政冷聲說道,“柳妃娘娘,你該去給貴妃請安了。”
柳妃的眼神越發複雜和怨恨,多少有些不甘,稍微瞪了蘇綠芙一眼便從旁繞道而走,一旁的宮女太監緊步跟着,個個垂眸,不敢隨意觀望。
“她真美。”蘇綠芙望着柳妃的背影,淡淡笑說道。
鳳君政道,“人的外貌真是惑眼之物,心靈纔是真重要的。”
蘇綠芙諷刺道,“若非我長這麼一張臉,恐怕王爺不會多看我一眼。”
“你說得對,本王也是一個俗人。”鳳君政臉色不善。
蘇綠芙反而沒了言語,這天地間,灰濛濛一片,連帶着人的心情,也是一片灰濛濛,不見晴天。
兩人走了片刻,轉過一座御花園,蘇綠芙不解地看着他,他究竟要帶她去哪兒。前面是一座很高的宮牆,臺階輔恰而上,一道一道,連向終點,環視周圍一圈,這算是皇宮之中最高的地方。
雨還是沙沙地飄着,若是若無地輕佛傘面,臺階上有一層薄薄的雪,鳳君政拾階而上,蘇綠芙無奈,只能緊隨其後,鳳君政命令明珠明月的等人留在下面。
“這裡很滑。”蘇綠芙的本意是不想上去,宮牆很陡峭,臺階有雪,容易滑倒,鳳君政卻誤會了她的意思,丟了他的傘,一把撈過蘇綠芙的腰。
“我不會讓你摔倒。”
他身上的紫貝香氣淡淡傳來,蘇綠芙有一種短暫的羞怒,由明珠明月的角度看,兩人的姿態十分親密,蘇綠芙想要掙脫,鳳君政不悅地凝着她,“你若想死,別拖着本王墊背。”
蘇綠芙咬咬牙,只能隨着他一起登上最高處,站穩後,鳳君政收了傘,蘇綠芙不禁暗歎一聲,上面除了一個亭子什麼也沒有,放眼而去,整個皇宮皆在眼裡,飛檐錯陌交織,紅牆青瓦相互成輝,綿綿繞向遠方,空曠的廣場,宏偉莊嚴的大殿,小巧的樓閣亭臺,皆收在眼中。
遠處宮女太監匆匆地走着,紅牆之內,景色朦朧,站在上面,俯瞰而下,一切皆是渺小,世間的所有景色皆在腳底,恍惚之間,她有些明白,爲什麼他帶她上來。
“王爺可真會挑地方。”蘇綠芙忍不住觀賞起着腳底景緻,說着有趣,不遠處,隔着一道宮門就是宮外,她依稀可以看得到宮外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在春雨朦朧中,人人臉上的期盼和等待。瑞雪兆豐年,春雨潤無聲,正是民間播種的好時機,忙碌的身影,純樸的街道,竟有絲懷念了。
不知梅花樓裡,是否依然人聲鼎沸,不知暖和的西廂,香可依舊。
“想飛了?”鳳君政脣角的笑意有些殘忍,似是故意提醒她,此刻她被困宮中,求救無門,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藍天,無法翱翔。
“王爺故意斷我希望,我能飛得出去麼?”蘇綠芙嘆息,“王爺,其實你心中所想和我心中所想,或許並不一樣,怡寧宮於我,並非牢籠。”
“不是牢籠,那是什麼?”
蘇綠芙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怡寧宮於我,究竟是什麼,關鍵是我在怡寧宮中,我是什麼。難得有一段沒有仇恨,沒有牽掛的日子,稱得上閒雲野鶴,我在自在,王爺無法明白。”
鳳君政並不理解蘇綠芙的話,蘇綠芙也不想他理解,有些事,她一輩子都會藏在心底,不會被人所知曉,就讓他以爲,劉芙若已經死了,這對他們而言,都是最好的結局。
鳳君政也無心和她說謎語,問道,“你可知道這座城樓的來歷?”
“願聞其詳!”
鳳君政雙手交剪在後,環視涼亭,緩緩說道,“這座城樓是先帝爲了紀念成功稱帝而建的,城樓的建成,只是一個標誌。歷史是成功之人用別人的汗水和鮮血所寫,它不會記住懦弱,只會記住強者,只有強者纔會被千秋萬代所牢記,就像這座城樓,在宮裡有不可磨滅的象徵意義。是鮮血和白骨堆積起來的城牆。”
蘇綠芙渾身一頓,微風吹得他的髮絲在空中飄揚,他的聲音鏗鏘有力,聲聲在空蕩的城樓中迴響,一點一滴地滲進她心間,激起的不知是激動的血液還是心慌的血液,只覺得血管裡血液流動的速度瞬間快了起來,心跳也異常快速地跳動。
茫茫白霧中似乎只有這麼一個身影,高大地站立在那裡,迎風而立,堅毅不移。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絲絲的柔和溫軟,有的只是強硬。他身上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度,讓他變得有些鋒利。
這種人,當不成英雄,他有另外一個名稱——梟雄。
用別人的鮮血和白骨揮寫自己的輝煌歷史,這句話她不勝噓唏,這就是她家慘遭滅門的理由?那是殘忍而又瘋狂的現實,生在皇家的冷酷和悲哀,難怪他能看着韓貴妃把毒藥送進皇帝的嘴裡,卻毫不哼聲。這樣絕情絕心又霸氣凌人的鳳君政,稱之爲梟雄毫不爲過。
“王爺,高處不勝寒。”
鳳君政淡淡一笑,“高處不勝寒,站在高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蘇綠芙望向他堅硬的背影,能感到他語氣中的悲傷和落寞,在複雜的皇宮中出生已不是他能選擇的,人之初,性本善。從一名純淨的嬰孩到今天殘酷的晉王,這其中經歷的慘烈又有誰能明白。周圍的奉承,他要時時刻刻擔心背後是否會被捅一刀。兄弟之間的笑語,誰知道轉眼會不會又是一支利劍。
蘇綠芙想要說些什麼,張開口,卻吐不出一個字。